第25章 因果線
第二十五章因果線
“謝師弟、衛師妹,幫我奪回地玄旗!”
陸念霜站起身來,冰藍色長劍劍鋒直指宋掌門。
謝鳴還沒明白怎麽回事,就聽那頭宋掌門也說道:“你們二人既然亦是赤羽門弟子,就來幫我誅殺叛徒!”
謝鳴猶猶豫豫地看向陸念霜,又看向宋掌門,感覺他們都像壞人,也都像好人。
他實在有些迷糊,便看向了衛靈绮,她的目光仍然停留在那密室所在的方位,連個眼神都舍不得分出來。
“宋山謙,這些年你修為不見進步,這空口白牙污人清白的本事倒是又有長進。”
陸念霜在故意激怒宋掌門。
而恰好,宋掌門即使明知陸念霜故意為之,但這兩件事都是他痛點。
所以他一怒之下,揮動宣花斧又怼向陸念霜命門。
但這一下陸念霜并沒有躲,而是生生受了這一擊,斧刃幾乎砍透了她的腹部,殷紅的鮮血如注。
可是宋掌門并沒有任何喜色,因為他看到陸念霜法印已成。
宗門大殿突然一陣顫動,本來完美無缺的陣法裂出了一道細細的裂紋,本來遍尋無果的雷劫之雲,湧動着雷電向此處奔來。
無數赤羽門弟子形如傀儡,遵照着陸念霜的法印指令,擺出血祭陣法,以血祭破壞宗門大殿陣法根基。
“你真的瘋了,我作惡多端被天道制裁,你以為你以萬人血祭的邪術能善良到哪裏去嗎?”宋掌門氣急攻心地說着。
陸念霜一手捂着腹部的傷口,一邊以長劍撐地,單膝跪在上,冷笑着回道:“我可沒想過要活着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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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能報仇,只要能讓爾等為姐姐陪葬,我就死而無憾。”
她的目光如刀,像是恨不得立刻用眼神剜下宋掌門的一塊肉來。
宗門大殿外,屈幺墨跟随着骷髅走到了這裏,便瞧見了從前說過話的同門,一個接一個地化作人肉爆竹,炸出了一地鮮紅又泥濘的東西。
“嘔”
饒是屈幺墨抱着撿機緣的心思來,不在意同門生死,也着實被驚吓得夠嗆。
他初來修仙的時候,只知道話本中得道高人人仙風道骨,可得長生,可移山海,也知道修仙界弱肉強食,但從不知還有這樣陰郁血腥的景象。
數萬血肉環繞着宗門大殿,引燃紅光,将大殿籠罩,而後逐漸向外擴散。
屈幺墨本能地察覺到紅光的危險,拼命地逃離紅光範圍。
可是他跑得哪有光快?
幾乎一瞬間,他便被籠罩在了紅光裏,而後同樣變成了一灘血肉。
但紅光的擴張并沒有停止,它蔓延到了邙山滿山遍野,毫無修為的普通野獸也同樣化作了血肉,而有些修為的妖獸,則瑟瑟發抖地躲在天然的藏身之處,以妖力遮掩氣息,免得被大陣吞噬。
直至,這紅光與不知多少年前,赤羽門祖師布下的覆蓋邙山的陣法完全重合。
宗門大殿內,見陸念霜呈現頹勢,宋掌門趕緊上前,想終結了這瘋女人的性命,再這麽打下去他也要撐不住了。
可萬萬沒有想到,虛弱只是陸念霜的僞裝,在宋掌門最無防備之時,陸念霜長劍刺出,砍斷了宋掌門的手腕,将地玄旗拿在了手裏。
謝鳴看着他們你來我往,心情有些焦急,他不知道該幫哪一方才對。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而此刻,衛靈绮終于有心解答了一下他的問題,她的視野之中,浮現出交織在陸念霜、宋山謙與宋嬌身上的乃至蔓延到密室之中的因果線。
因果輪回涉及天道,哪怕只涉及一點都會招來天道窺探,而能在無數雜亂的因果線中理出真正的前因後果,又更需要強大的靈魂。
而恰好,宗門大殿內隔絕天道窺視,衛靈绮自然擁有足夠強大的靈魂。
“一切起于二十年前。”她開口輕聲說道。
二十年前赤羽門掌門陸念冰于犬妖口中救下宋山謙,二人因此結緣生情。
“只不過,在那之前,宋山謙就誤入了邙山一處即将破碎的封印,将邪魔帶了出來。”
她說到這裏,便止不住地笑了起來,明明大殿門口的光照在她身上,她卻好像藏身于黑暗中一樣。
宋山謙聽從邪魔指令,隐于暗中欲奪赤羽門秘法。
而那時,恰好陸念冰身懷有孕,精神疲乏未能察覺到宋山謙狼子野心,後來發覺則為時已晚。
“她只能以秘術逼迫宋山謙将赤羽門交由宋嬌傳承,只不過宋山謙做得更絕些,他直接請求邪魔出手,除去了宋嬌那部分的魂魄。”
衛靈绮沒有一點藏着掖着的意思,只是打鬥中的宋掌門與陸念霜并沒有注意到她的話。
她也沒理會謝鳴滿臉糾結的模樣,目光只放在密室的門上,琢磨着該怎麽打開。
下一刻,她便被角落裏的宋嬌撲倒在地。
“一定是因為你,因為你這妖物才會變成這樣!”
“啊?”
衛靈绮的注意被拉了回來,露出了無語的神色。
謝鳴就在旁邊想幫衛靈绮,然而宋嬌卻以刀刃抵住了衛靈绮的脖頸。
“大師兄,你也別輕舉妄動,你可能不知道,這衛靈绮絕對不是人!”
她尖銳地喊着,像是這樣便能平息頭腦中的疼痛,否定衛靈绮的話。
衛靈绮的目光掃過密室那邊,那裏毫無動靜,陣法也沒有從內部被觸及的跡象。
她頓時興致缺缺,躺在地上,絲毫不在意脖頸的刀刃,歪着頭看着宋嬌,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她的話。
宋嬌又道:“一定是因為你,我和屈幺墨、董金鵬殺了你三次,你竟然還能活着!”
衛靈绮依舊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而謝鳴終于聽出了其中的不對勁,驚愕說道:“什麽殺三回?我怎麽好像從頭到尾被蒙在鼓裏,什麽也不知道?”
然而,宋嬌一邊說着,一邊涕淚橫流。
“一定是因為你這災星、妖物、邪魔,赤羽門才會變成如此模樣,他們才會死,你要血債血償!”
衛靈绮本沒打算過多理會她,但不巧,她平生最恨冤枉。
于是她反手握住宋嬌拿着刀刃的手腕,一點點将那刀刃挪開,輕輕笑着說道:“可是我做了什麽呢?”
宋嬌忽而一愣。
她的笑意更深,又道:“我什麽也沒做。”
但是她只愣住了一瞬,便努力甩開那些試圖攪亂她思緒的想法,尖聲喊道:“你分明是故意狡辯,你明明做了許多事,還想妄言無辜!”
“你做了……你做了什麽?”
她的腦子不受控制地回想起衛靈绮的行為,然而細細想來,一切行動皆出于行動者的本意,衛靈绮從未幹預過。
“所以這又與我何幹?”
衛靈绮的唇角勾起一抹豔麗的笑。
下一刻,宋嬌的手腕掙脫了衛靈绮的束縛,她尖叫着說道:“可一切災難都是因你而起!”
“你的到來便宣告着災禍降臨,我該在你來到赤羽門之時,就把你給趕出去!如此一來赤羽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衛靈绮實在忍不住地笑了,她放聲大笑着,像是聽到了極為有趣的笑話,而後在一瞬間冷凝神色,輕聲說道:“你是想說,我存于此世便是錯誤嗎?”
“對,沒錯!”
宋嬌像是聽到某種真理一樣,不斷重複着,說道:“你的存在就是災難,你不該存在,你早該消失,我是替天行道!”
她說着便高舉手中刀刃,閃着寒光刺向衛靈绮心口。
衛靈绮沒有躲,任憑刀刃捅了個對穿,她連眉頭也不皺一下,連神情都沒有變過多少。
反倒是宋嬌見此驚悚了臉色,無意識地喃喃道:“怎麽會這樣?”
她的刀刃沒有一點刺入血肉的感覺,仿佛刺向了一片虛無。
“啊,對了,”衛靈绮緩緩起身,拍了拍身上塵土,又在宋嬌方才刺的位置摸了兩下,“我沒有心,你有沒有見過那個,搶了我的心的人呢?”
這時候她的神情又變得極冷,像是雪域之巅終年不化的積雪。
而宋嬌則連連後退,她知道她真的無法殺死衛靈绮了。
而衛靈绮則走向她繼續說道:“你應該見過的,畢竟是他親手除去了你的一點靈魂。”
宋嬌被逼到牆角,再無處可逃。
但衛靈绮只是以指尖輕點了宋嬌的眉心。
微涼的靈力浸潤了宋嬌的魂魄,将她靈魂中缺失那一點補全完整。
無數被人刻意隐去的記憶重新浮現在宋嬌的腦海之中,有歡喜的笑也有悲傷的哭,母親曾有殷殷叮囑,然而她後來失去了記憶,自然也把那叮囑忘在腦後,大錯已成,她手上也同樣滿是鮮血。
她緊閉着眼,兩行清淚從眼角無聲滑落。
“現在清醒了嗎?”
衛靈绮面無表情地問着。
宋嬌睜開眼睛,重新看向她,并問道:“你到底是誰?你來我赤羽門到底想做什麽?”
衛靈绮微微仰頭,向上看去,她的目光像是能穿過雕梁畫棟的建築,穿過瑰麗複雜的陣法看到外面的天空。
“我只是想要拿回我的心,讓那些犯下罪孽的人,得到應有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