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可憐

陸舟在高考結束後沒有選擇名牌大學,而是去了軍校,最頂級的軍校,畢業至少是中尉。

而沈亦歡今天看到陸舟的肩章,他已是中校。

那時候她知道陸舟要去軍校時其實并未覺得什麽,她只知道陸舟父親是上将,一早就準備了讓他去考軍校。

高考完,陸舟告訴她自己可能會去軍校,她還特別傻白甜的說好啊,然後纏着陸舟穿軍裝給她看。

陸舟捏着她的肩膀,認真問她,真的能接受他去軍校嗎?

沈亦歡眨眨眼,笑眯眯說,她不是那種幹涉男朋友未來的霸道女友。

等到發現一個月都見不到陸舟一面後她才懵了。

兩人做了三年的同桌,雖也吵架鬧分手,可是這樣真正的分開是第一次。

大一國慶假她一見到從軍校出來的陸舟眼眶就紅了,委屈的要死,想像以前那樣揉揉他的頭發都是紮手的。

她癟着嘴,緊緊揪着他的袖口,憤怒又委屈地瞪着他,控訴他為什麽這麽久不能出來陪她玩。

陸舟屈膝蹲在她面前,仰頭看着她,牽着她的手。

周圍有同學笑着調侃,他都一概不理。

沈亦歡一哭,他就完全沒了理智。

“寶貝,我走之前跟你說過的,這次要去一個月才能見面,你忘了?”

沈亦歡根本不聽他的,哭的又兇又嗲,陸舟最受不了她這樣。

“那下次呢!下次見面要什麽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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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舟抿唇,說:“可能是元旦。”

看到少女震驚的臉,他又很快補充,“中間也許有假期,我來找你。”

沈亦歡理直氣壯地吼他:“陸舟!我不要跟你在一起了!”

她本以為自己接受不了這樣煎熬的日子,可卻也度過了大學前兩年,陸舟不能陪她玩的時間裏她就自己找朋友玩,她抱着攝像機到處去旅游。

陸舟的假期不固定,有時突然就通知放假,卻又得知沈亦歡早就去外省好幾天。

于是他們開始鬧矛盾。

陸舟的偏執沈亦歡一直都知道,她本以為不嚴重。

畢竟考入軍校時的心理測試顯示他心理健康水平達标。

後來才知道,陸舟的偏執、執擰都是對她一人的。

陸舟生氣時不會跟她吵架,更多時候都是沈亦歡單方面吵架,陸舟只是等她說累了,抱住她,動作重的幾乎弄疼她,一遍又一遍在她耳邊重複:“你不能離開我。”

他嗓音低沉,呼吸壓抑着急促,像地獄來的聲音。

高中就有很多人說兩人完全是天差地別的不合适,不管是出于嫉妒還是鄙夷,評價帶上主觀色彩,可還是沒說錯的。

沈亦歡天生轟轟烈烈的性子,陸舟習慣所有情緒都藏心底。

兩人分手前的最後一次見面,沈亦歡跟人酒吧喝酒到淩晨,被陸舟拉回去時早已神智不清,只記得他當時冷硬的臉,似乎非常生氣。

第二天醒來,她被囚禁了。

在他們一塊租的公寓卧室。

卧室門被他重新改裝,只能從外面打開,沈亦歡不管怎麽鬧都沒用,這回是真把陸舟惹毛了,好吃好喝伺候着,卻寸步難行。

他病态扭曲,越愛,越滾燙,越冰冷。

只有一次一次的占有,進入到更深,獻上支離破碎的彼此。

三天後,假期結束,陸舟要重新返校。

他揉着沈亦歡的頭發,輕聲:“以後不許去那種地方了,也別喝那麽多酒了,知道嗎?”

她擅長說謊,當即乖乖點頭:“知道了。”

然後在陸舟走後立馬搬出了公寓。

重獲自由後,沈亦歡才得知沈傅的公司突遭打壓,連續幾天股票跌停。

後面的半年時間,她都過的不太平。

她被陸舟的控制欲壓的透不過氣,又被生活的壓力煩的不行。

那半年裏,陸舟一直在軍校,而她比從前更甚的泡夜店泡酒吧,用酒精和重金屬音樂來麻痹自己。

無憂無慮的少女被迫快速長大後,在一個靜谧的夜晚,平靜的給陸舟發了分手短信,然後關機,用剩餘的錢買了一張去國外的機票。

她那時候甚至對和陸舟分手不以為意。

分手原因也潦草,就是覺得煩。

貫徹一個渣女的行為準則。

——

沈亦歡坐在陽臺的吊椅上,手裏把弄相機,漫不經心地拍城市夜景。

拍了幾張都不滿意,索性放下,拿起手機,找到邱茹茹的微信。

櫻桃:茹茹,我見到他了。

茹茹球:誰!?陸舟!?

不愧是最好的朋友,她模棱兩可一句話也立馬能猜出,沈亦歡勾了下唇角,繼續回。

櫻桃:嗯,這幾天都見到三回了。

茹茹球:你們這是什麽緣分!

茹茹球:我們軍哥哥帥嗎!?

櫻桃:……?

茹茹球:別別別,我嘴快,你們破鏡重圓,幹柴烈火了?

櫻桃:你的軍哥哥根本不理我,好踏馬高冷。

茹茹球:哈哈哈哈哈軍哥哥讀書時候不是也這樣,你撒個嬌軍哥哥就理你了。

櫻桃:我覺得這回沒用了。

櫻桃:軍哥哥好像已經有新女朋友了。

茹茹球:??????不能吧?

沈亦歡這些年都刻意避開陸舟這個名字,她的确害怕又讨厭他的控制欲與占有欲,可也是真的喜歡過他。

沒想到跟邱茹茹聊起來以後,一口一個軍哥哥倒還挺順口,似乎也不是那麽難說出口了。

櫻桃:我看到她跟一個女生抱在一起。

茹茹球:我操?!漂亮嗎?

櫻桃:還行,沒我好看。

茹茹球:……問你這個了嗎!不是我說你啊,陸舟那時候喜歡你喜歡的真挺沒地位的,我看了都心疼。

櫻桃:你什麽屬性的?不心疼我心疼他?

邱茹茹剛剛結束兩天的出差回到酒店就收到沈亦歡的微信。

她和沈亦歡原本也是八杆子打不到一塊兒的人,還是有一回學校晚自習時突然停電,大家歡呼着“放學了”興高采烈沖出教室。

而她走到門口時忽然想起沒帶數學作業,于是又回去拿。

卻見到昏暗的樓道裏,只有鋪灑進來的月光,她看到牆角糾纏的兩個人,靠裏側的那個隐于黑暗,只能看見外側人的側臉。

邱茹茹吃驚的捂住嘴,那個捏着人手腕壓過頭頂的人竟然是班長。

他們在接吻。

“屬狗的嗎你,咬疼我了……”

一個女聲,聲線綿軟,透着驕縱和任性,非常具有辨識度。

當時全校都知道沈亦歡在瘋狂追求陸舟,可大家也都以為陸舟根本不理會沈亦歡。

可現在……

天啊……

光線再暗邱茹茹也能看清陸舟親吻的動作有多激烈,沈亦歡白皙到發光的一截手臂被他鉗制壓在牆上。

邱茹茹無意偷窺,只是這場景太過震撼,她都不知道如何出聲打斷他們。

“今天午自習的時候去哪了?”

陸舟聲音沉啞,低音炮似的,聽的人都腿軟。

少女輕輕喘着氣:“天臺啊,許賀讓我上去的。”

許賀是他們高一屆的學長,級草,經常能看到沈亦歡和他們一群人玩。

邱茹茹搖搖頭,在心裏給沈亦歡下了定義,玩弄感情的殺手。

“嗯?”

陸舟應該是咬了她一口,下一秒就聽到沈亦歡吃痛的“嘶”了一聲。

她疼得發起火來,擡手就朝陸舟臉上招呼,“啪”一聲脆響。

她罵他:“陸舟你神經病啊!弄疼我了你!有本事你分手啊!”

邱茹茹都看呆了。

只見陸舟再次拉住那只打了他一巴掌的手,親了親手心。

“沒本事。”

所有人眼中高高在上、前途無量的學霸男神,現在被名聲非常不好的少女打了一巴掌後還絲毫不生氣,還毫不猶豫脫口而出一句“沒本事”。

第二天邱茹茹就将自己全身家當參與了學校裏關于“沈亦歡能不能追到陸舟”的賭局,當時幾乎沒有人押能追到。

沈亦歡知道這事兒後對邱茹茹的眼光表示非常贊賞,兩人便莫名其妙成了好友。

女生之間的友情也是非常奇妙了。

邱茹茹把包扔床上,想了一會兒回複。

茹茹球:說分手鬧脾氣的都是你,你有什麽好心疼的。

摯友一語中的,沈亦歡“啧了一聲,非常煩,也不再回複,趿着拖鞋鑽進被子。

——

卧室內昏暗如夜,厚重的窗簾将陽光全數擋在外面,屋內如渲染開的卧室。

陸舟剛醒來時頭疼欲裂,前幾天背上傷口發炎後就連帶發低燒,他沒在意,現在喉嚨都火燒一般。

他坐起來,撚一根煙入嘴,火光在煙霧間若隐若現。

旁邊的手機在響,他看了眼,沒理會,手肘撐在膝蓋,背躬着。等抽完一支煙,他才拎起手機,劃開接聽鍵。

“陸司令。”

那頭是個洪亮的聲音,雖也能聽出是上了年紀,但聲音非常清晰沉着。

“你小子,回來了也不回家一趟,我還是聽你軍營的馮上将提起才知道。”

天氣悶熱,陸舟後頸出了層汗。

“最近忙,過幾天我回家。”

“你忙個屁!”陸有駒罵道,“中午回家吃飯!”

“是。”聲音硬邦邦,似乎不是父子,是上下級。

天氣預報今天下雨,他刷牙洗臉拎了把傘就出門。

他在新疆待久了,氣候多變,便養成了出門前看天氣預報的習慣,有時候自己也預測的準。

其實回家也沒事幹,他從小就在軍區大院長大,對家庭的概念跟別人也不同。

車開進大院,他甩上車門,身量颀長,一雙長腿非常顯眼。

推門進去,只警衛上來迎他,陸舟随口打過招呼,脫軍靴穿上拖鞋:“我回來了。”

司令夫人剛剛收拾完自己,歲月在女人的臉上并未留下深刻的痕跡,她打扮的典雅華貴,臂彎挎着包從樓梯下來:“來了啊,我今天有事要出去一趟。”

陸有駒立馬訓斥:“你又有什麽事!每天看你待家裏也沒事幹!”

司令夫人不理他,穿着鞋子,拍了拍陸舟的肩膀:“阿姨先走了,晚上還在家吃嗎,一起吃飯?”

陸舟:“晚上有點事,不在家吃了。”

他母親生他時難産死了,後來陸有駒便又娶了這位司令夫人,年紀也才比陸舟大了十六歲。

兩人之間倒不像一般孩子對繼母那般不太平,但也只維持在和平共處的地步。

——

吃過飯,陸有駒問了他新疆軍營的事,沒幾句也就無話可講。

他拿着煙出去。

途經一家KTV門口,他目光一動。

隔一條馬路,少女拿着手機,一手叉腰,牛仔短褲包裹住姣好的身形,臉頰曬出酡紅,微蹙眉,似乎正不滿地說着什麽。

隔太遠,聽不清。

陸舟倚在燈柱,環臂看着她,臉上沒表情。

“顧明輝!你他媽再放我一次鴿子試試!”沈亦歡對手機吼。

“嗳,不是放鴿子啊,飛機延誤了怪我嗎。”他說,而後應該對司機道,“師傅麻煩你再開快點啊。”

沈亦歡還想再說,叉着腰提口氣,就被馬路對面目光沉沉的男人吓了一跳,登的後退一步。

他目光很淡,被人發現了偷看也沒移開視線,鼻梁挺直,眸光淡得仿佛染不上任何情欲的顏色,卻仍然顯得病态。

平靜的淡漠與洶湧的欲念交織。

沈亦歡愣在原地,電話裏滋窪滋窪的男聲都聽不清,幹脆利落的挂斷。

然後……認真跟陸舟對視。

男人目光太淡了,都讓她懷疑是不是在發呆,對比下就顯得沈亦歡更加緊張。

數五秒,五秒後他不移開視線就過去。她想。

五、四、三、二、一……

她莫名松了口氣,擡腳朝馬路對面走。

陸舟終于有了別的神色,抿唇盯着她走過來,眉間飛快的皺了一下,又恢複平日裏的俊郁。

沈亦歡咬了下下嘴唇,神色尴尬,有點後悔過來:“……你怎麽在這啊?”

陸舟眼眸狹長,垂眼看她時透出晦澀難言的意味。

“……”

沈亦歡想打死一分鐘前那個決定過來的自己,卻忽然視線一頓,看到了陸舟肩頸處露出的隐約紗布。

她皺眉,下意識伸手:“你這裏……”

聲音戛然而止,她探出的手被陸舟抓住,掌心溫熱,像熨帖一塊炭火。

沈亦歡茫然眨眼,看到陸舟神色郁悒,聲音更冷:“別碰。”

這是……被嫌棄了?

她不習慣這種冷淡,從前陸舟即便生氣也不會這樣,沉默兩秒,脾氣上來了。

“行。”她說完轉身就走。

手腕卻再次傳來滾燙的溫度,陸舟又拉住了她。

沈亦歡當即甩開,指責脫口而出:“不讓我碰你,你也別碰我啊!”

陸舟攥着她纖細微涼的腕骨,掌心出汗,暗沉的目光膠着在她的紅唇。

察覺他眸光的變化,沈亦歡對這樣子的陸舟太熟悉了,熟悉到,她心尖一跳,不自禁的後退兩步。

像極了,

從前陸舟想親她時的表情。

他将視線從嘴唇移到她的眼睛,警告。

“少說兩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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