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第12章 12
妖獸很喜歡被撸毛
指引司祯三人的是一個抱着孩子的婦女。
深色衣服打着補丁,顏色掩蓋了大部分的髒污,發髻淩亂,頭上一只金蝶簪蹁跹欲飛。
她身上的衣服是髒污的,懷裏抱着的孩童卻幹淨。
白白淨淨,雙頰帶着紅暈,在女人的懷裏睡覺。
四個人跟在婦女的身後走,一股似有若無的臭味飄着。
“村長是個好人吶,我們家裏困難,多虧了村長救濟,我們才能活下來。”
女人像是很久沒有說話的人一樣,絮絮叨叨:“跟我這樣的窮苦人還有很多,村長不嫌棄我們,給了我們生活的地方。”
“大家都很感激村長。”
司祯臉上是一貫的随意,像絲毫沒注意到婦女身上的詭異,甚至開口跟她搭話:“你的孩子真可愛。”
婦女将孩子摟地更緊些,雙眉微蹙,眼裏卻滿是溫柔:“這孩子命苦,有個愛賭的爹,但他會好好活着,我會把他拉扯大。”
“孩子爹呢?”
婦女斂了笑,沉默了一會後說:“死了。”
發髻間的金蝶閃着微光。
“怎麽死的?”
“賭輸換不起錢,被打死了。”
婦女似不願意多談這件事,腳步也快了很多。
愛賭的爹。
司祯笑了笑,這村子裏可沒有賭坊。這女人身上處處都透露着古怪。
沒多時,到了一座草屋前,婦人重新展開笑顏,有些歉然:“村子裏沒那麽多屋子,委屈客人住一間了。”
司祯很好說話:“哪裏的話,不委屈。”
婦人點點頭後,抱着孩子匆匆離開。
司祯跟佘年二人進了另一間屋子。
屋裏陳設簡陋,就兩張床。
進了屋子,佘年開口:“那婦人身上有腐味。”
司祯伸懶腰伸到一半,聽到佘年的話,認真起來:“腐氣?你确定?”
佘年點點頭,努力不皺眉。
他嗅覺極度靈敏,微弱的臭味到了他的鼻子裏就變得強烈起來。
司祯若有所思:“腐氣……死人身上的啊。”
她看了看佘年,随口問:“你怎麽知道那是腐氣?”
嬌養出來的小公子不應該聞到這種味道啊。
佘年垂眸,燭光搖曳,佘年眼底一片陰影。
“我……看過死物。”他輕輕道。
“那你還挺厲害的。”
這是個殺人都合法的地方,看到什麽腐爛的靈獸屍體啊,很正常。
司祯伸了個懶腰,叮囑道:“別睡死了,他們晚上可能有動作。”
說完合衣躺在床上,閉目養神。
佘年點頭,然後也躺了下來。
頭上的玉冠抵住牆面,他又坐起來,把玉冠摘了下來。
上好羊脂玉在暖色燭光下發出溫潤的光澤。
他沒來由想起了司祯想摸他的頭,但因為碰到了玉冠又縮回去的模樣。
可能覺得這冠紮手。
佘年拽了拽自己柔順及腰的頭發,将好看的玉冠扔進乾坤袋,又拿出一根碧落色的發帶。發帶上繡着纏枝花龍紋。
佘年把頭發攏起來,一手拿着發帶,一手攥着頭發,額前碎發一縷一縷,自然滑到鬓兩側,更給他平添幾分無害的之感。
佘年從沒用過發帶束發。
在妖界他從不需要打理這個,他讨厭這種麻煩的東西,無論是頭發,還是化妖時的皮毛。它們不需要打理就很柔順。
玉冠很方便。
但發帶很麻煩,需要他一圈圈把頭發纏起來。
越打理越雜亂的頭發讓佘年煩躁起來。
他向來不是什麽好脾氣的人。
司祯躺在佘年的不遠處,兩張床是獨立的,但隔得不遠。
她身上似有若無的木質香又飄到佘年的鼻子裏。
看着司祯的背影,佘年沒來由想起了上一世她追殺他,毫不手軟的模樣。
佘年把手放了下來,臉色古怪又陰沉。
他在幹什麽?讨好她嗎?
【宿主,讨好祯祯是對的!擺正好你的心态啊!】
那柄長劍,毫不留情刺進他的身體的冰冷與疼痛他依舊能想起來。
佘年無視了系統的話,散着一頭柔軟的長發,躺好。
從佘年坐起來的時候,司祯就知道了。
衣服布料之間滑動的聲音在這樣安靜的環境下分外明顯。
她又不是真的睡覺,她只是閉上了眼睛。
司祯就這樣沉默着,聽着這個小孩兒跟自己頭發較勁的聲音。
過了一會,束發的聲音消失了。
以一個很輕布料落地聲音為結尾,周圍徹底安靜下來。
噗嗤。
司祯心裏莞爾,這小孩不會束發,把發帶扔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在心裏大聲嘲笑。
像一個貓貓為什麽突然玩起了毛線球,然後被毛線纏住身體,生起了氣。
佘年皺眉側躺,忽而覺得自己的腦袋被戳了一下。
司祯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我幫你。”
佘年睜開眼睛,黑暗裏,他的眼睛分外亮。
司祯下床走到他的床邊,懶洋洋道:“還躺着幹嘛,坐起來啊。”
佘年慢慢爬起來做好,柔順的頭發因為剛剛他的一番動作變得略有些毛躁,蓬松地頂在頭上,看起來手感很好。
他垂着眼睫,默不作聲。
司祯彎腰把地上那好看的碧落色發帶撿起來,吹了吹上面幾乎沒有的塵土,然後曲起一條腿半跪在床上,重心幾乎都放上面。
她擡手捏起佘年的下巴,讓他擡起頭來。
佘年琥珀色的眼睛被迫擡起,連同眼底沒掩飾好的情緒。
煩躁,厭棄。
佘年眨眨眼睛,又把情緒很好地掩飾住,但眼角因為情緒低落依舊下垂,看起來很好欺負。
果然是嬌養出來的小公子,司祯心想。
連束發都不會。
司祯把發帶在手裏繞了兩圈,帶着笑意和一點調侃:“怎麽束不好發還跟自己生氣了。”
這樣的調侃讓佘年耳後慢慢蔓延上了粉色。
他又想生氣了。
貓被踩尾巴了。
他才不是因為束不好發就生氣。
“沒有因為束不好發生氣。”
佘年小小聲。
被死對頭捏住下巴的姿勢讓他處于弱勢,脖子永遠是妖獸最虛弱的地方,司祯只要把手往下稍微略微移一下,就能輕而易舉捏住他的咽喉。
佘年不自在地動了動腰。
要讨好司祯,他忽略不自在感,甚至把下巴往司祯手裏送了送。
像刺猬想蜷縮起來,但是被迫張開柔軟的肚子。
司祯只當是小孩掩飾自尊的借口,随意道:“那是因為什麽生氣?”
司祯拍拍他腦袋的觸感依舊清晰。
那拍拍像這句話一樣随意,可他觸感敏銳,忽視不得。
佘年又不說話了。
一燈如豆,燭光昏昏。
兩個人的影子被拉的很長,就在側面的牆上,佘年只要微微歪過頭,就能看到他跟司祯現在的動作有多親密。
他放緩呼吸,擡頭。
這樣近的距離讓他終于看清了司祯的眼睛。
狹長,帶着幾分輕佻。
沒有半分在這樣環境下該有的感情,有的只是一貫的慵懶,淡漠。
一點點對孩子調皮的包容劃開了眼睛裏的那層霧,但也僅僅只有一點不同。
只有一點。
佘年倏然發現,他看不透司祯,那雙狹長的眼睛裏面有更深的東西。
眼睛的主人不想讓任何人看到。
她的确在笑着,但與其說笑,倒不如說這只是她的一貫動作罷了。
他開始意識到,司祯的防備心比他想的要重太多太多。
她能帶上他也一起參加比賽,也只是因為他把保命的法器交到了她手上。她攥住了他的命罷了。
頭皮傳來的觸感讓佘年想不了太多,司祯的手像是帶了細小雷蛇穿梭在他的發間,肌膚相接處的酥麻感傳遍四肢,陌生的觸感讓他禁不住有幾分戰栗。
這樣身體本能的,不受控制的反應讓他覺得厭煩。
厭煩自己的敏感,厭棄自己的血脈。
司祯攏了攏佘年的頭發,一手将柔順的發絲都握在手裏,另一手拿着束發繩。
用發繩束發,她太熟悉了。
在孤兒院的時候,她甚至連一根束發繩都沒有,只能找破布撕成細碎的布條,然後把頭發緊緊綁住。綁的松了,沒多久就又要重新綁一次。
她手下的動作不自覺加重。
佘年感覺到輕微的疼,偷偷後退。
司祯感覺到了,扯着頭發又拉回來,不容反抗。
佘年更燥了,嘴上卻柔聲又小心:“姐姐,姐姐輕一點……”
軟軟的,一種祈求的語氣。
司祯回過神。
她是半跪,佘年是坐着的,因此佘年只到她的胸口。
她低頭看去,一雙無辜濕漉的眼睛,帶着幾分怯怯,像是剛被領養的小流浪貓不敢在別人的地盤大聲喵喵叫。
司祯看了看手裏的束發帶,是上品的東西,有彈性,哪怕少環幾圈,松點力道,也能很好固定住頭發。
看着像是家裏給他精心準備的。
不會束發的小公子,想必在家裏都是仆從環繞的。
司祯手上力道松了松:“用的力氣有點大了。”
別人家嬌養的小動物到她這裏就被粗暴地對待算是怎麽回事。
司祯難得撿起幾分從來沒有的溫柔,伸出一只手呼嚕兩下佘年的腦袋,碎發就這樣被呼嚕出來,這下頭發松垮起來,好像從沒被綁緊過。
帶着欲蓋彌彰的味道。
看,她下手很輕的。
佘年突然被摸了腦袋
這不同于上一次拍拍,不是輕輕的,一帶而過的。
這回是很結實的一個摸頭,因為司祯的控制,罕見帶了溫柔的意味。
又是身體的本能,佘年把腦袋往司祯手裏送了送。
這是一個非常不明顯的求摸摸姿勢。
可司祯不再摸他的腦袋了,。
束好發了,她整個人都遠離他了。
佘年心裏有種莫名的失落感,在意識到這股失落後,他咬了咬後腮。
那是司祯,他的死對頭!
佘年重新躺下,閉上了眼睛。
司祯是一個不知道佘年身份,且極度鋼鐵的女人。
佘年是一個懵懂的,沒有更年長的妖教導過的妖。
兩個人什麽都不明白。
如果有禦獸宗的人在這裏,且知道佘年的本體,那這案子就很好破了。
像是小貓被撓下巴,會發出舒服的呼嚕聲。妖獸也會覺得被順毛很舒服。
他們喜歡被撸毛。
司祯就像是拔d無情的男人,給佘年束好發後轉身回到自己的床上閉眼睡覺,完全感受不到佘年的情緒波動。
燭光晃了晃,牆面上的影子扭曲晃動。
有風吹進來,門開了。
司祯跟佘年分別躺在自己的床上。
牆上卻出現了第三個人的影子。
【作者有話說】
祯祯:我撸貓手法很好的!自信.jpg
你們看完真的不留個爪爪嗎TvT(撒潑打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