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失眠

失眠

最近幾天,上課期間斷斷續續總聽到遠處山上的鞭炮聲。

蘇江還挺納悶,這時候為什麽放鞭炮?

今早出發跑步前,聽見姨婆上來跟表弟交待,她和大伯娘、五叔回鄉下老家,要去一整天,午飯、晚飯已經放在蒸櫃,自己熱着吃,熱飯記得開二檔。

蘇江也沒有想一想,姨婆回鄉下老家去幹嘛。

晚自習放學,接到舅舅電話。

舅舅今天上午請小塔溪的熟人幫忙,已經給媽媽掃過墓,想着涪中還在上課就沒有叫蘇江,“告訴你一聲,免得你惦記。”

舅舅幾句話說完就挂斷了,耳邊剩下嘟嘟盲音。

原來是清明節到了!

從前在北京,還可以借口離得遠。

今年人就在跟前,怎麽也忘得幹幹淨淨?

怔忡中被拍了拍肩膀,聽見張勇說,“什麽電話把你吓成這樣?叫你幾遍都沒反應。”

原來自己還傻乎乎杵在大操場,蘇江趕緊說沒事沒事。

張勇擺擺手,先走了。

回到天臺,姨婆馬上跟了上來,一疊聲地叫,“兩個小崽崽快出來,出來吃稀奇。”

又隆重地從牆腳拖出來折疊桌,哐當打開。

蘇江出來一看,擺在桌上的稀奇是“三香”——用雞蛋、糯米和瘦肉,經過一系列蘇江也說不清的複雜程序做成類似豆腐幹的東西。

小時候常聽外婆念叨,整個涪縣就數這幾個地方的小吃好吃,馬喇湖的糍粑、郁山鎮的酥餅,還有,小塔溪的“三香”。

姨婆興致很好地介紹,“你們都不認識吧,這個東西叫三香,小塔溪那邊‘蓋蓋’上的人才會做。我都有好多年沒吃過了。今天難得在弋娃舅婆家看到,被我全部搶了回來。”

倏忽間,早已經走遠的記憶調頭回來。

那是搭乘客車回小塔溪的路上,媽媽說過的一句話,“注意到了嗎,客車一直在爬山,小塔溪是涪縣海拔最高的一個鎮,所以當地人把它叫作‘蓋蓋’,就像是水壺的蓋子。”

眼前的三香剛蒸好,切成薄片,裝在大圓盤子裏呼呼冒着熱氣,就像一個大大的驚嘆號。

姨婆催促,“搞快呀,趁熱吃,冷了就不香了。”

蘇江不得不拿了一片嚼,木木的完全吃不出香味。

只等姨婆收好衣服,轉身下樓,就要回房間。

表弟問,“你只吃這麽點?”

“我不餓。”蘇江輕輕推上了門。

很想給老爸打個電話,可是打過去說什麽好呢?

刷一會IG,還想給老爸打電話,難道老爸也不記得今天……

姨婆上來了,在涼棚裏嚷嚷,“三香怎麽還剩下這麽多!背時崽崽不識好歹,你們不吃我個人吃。”

又過來敲門,要把蘇江的火箱搬走,“桐子花都落了,火箱用不着啰。”

蘇江就把兩支火箱摞一塊,拿了姨婆鑰匙送去地下室。

這麽樓上樓下跑一趟,感覺輕松了許多。回來站在水槽邊洗漱。

姨婆在旁邊嘀咕,“天氣暖和了,以後你們都在涼棚吃宵夜,省得吃一屋子的味。”

蘇江答應一聲,就回房間睡覺。

最近總在惦記封彥宇的睡眠,今晚輪到自己飽嘗失眠之痛。

在床上翻來覆去,馬上十一點,馬上零點,怎麽也睡不着。

塞上耳機聽英語單詞催眠,越聽越心煩。

去一趟洗手間,翻出封彥宇微博裏的助理眠音頻,嚴格按照指令努力放松身體。

但是頭部還沒來得及放松呢,指令已經到了“腿部放松”,不由得急出一身小汗。

出去洗把冷水臉,決定什麽都不聽,就這麽躺着。

結果更糟,幾百年沒聽過小塔溪小學的下課鈴聲,北京公交車的報站廣播,前些天肖廷傑說過的一句什麽話,以及誰誰誰的一首歌,各種千奇百怪的聲音在腦子裏循環播放。

只好又跑洗手間、又洗冷水臉。

這次回來躺下,賭氣似的找一條R&B歌單對着耳膜狂轟亂炸。铿锵節奏十分有效地摒除掉雜念,自己也确實折騰累了,總算不知不覺睡着。

等到被手機叫醒,鬧鈴已經響過幾遍,時間已經六點半。

推門出來,看見隔壁房間開着門,黑着燈,表弟已經去跑步。

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忽然就有些慌。

蘇江顧不得洗漱就往學校跑,一口氣跑到田徑場,遠遠看見其他三個人都在跑道另一頭,整個人才踏實下來。

再迎着他們跑過去彙合。

肖廷傑驚奇地嚷嚷,“不是說你今天不舒服請假嗎。”

誰說我不舒服?自然是表弟。

表弟為什麽要幫我請假?難道昨晚失眠給他聽見啦?

蘇江還在想怎麽解釋請假了又跑來。

肖廷傑已經等不及地抱怨,慘了,慘了,“非常簡單”就要回來了。

拜托,有爸爸、媽媽回來是多麽幸福的一件事情啊。

蘇江加快速度往前沖刺。

同樣是失眠,人家封彥宇坐在教室裏永遠精神抖擻。

自己就不行了,早早自習還沒結束就開始犯困。

早自習課間去小賣部把肚子填飽,更是無窮哈欠連天困。

整個上午都苦苦掙紮在睡眠的邊緣。

下課趴桌上打盹,上課眯縫着眼睛聽講。

熬到第四節課,化學老師看不下去了,點名蘇江,“你要是太困,就到教室後面站着聽。”

給老師這麽一批評,總算清醒了些,挺直腰板堅持到放學,蘇江決定不吃午飯,抓緊回去補覺。

然而剛進天臺,姨婆追上來,遞給蘇江一大碗飯菜,“吃了再睡。”

姨婆是怎麽知道我沒吃午飯的呢?

難道是昨晚失眠,來回折騰,都給表弟聽見了。

所以他跑步才不叫你,還幫你請假,這會又讓姨婆給你送飯。

蘇江一邊在心裏痛斥自己的矯情,一邊幾大口吃完飯,洗好碗,回房間躺下。

這一覺足足睡滿兩小時,醒來神清氣爽,心情也變得明朗。

下午返校,趁着上課前的幾分鐘,小朋友找上門來,代表體育老師通知大家午自習前去活動中心開會。

衆所周知,“涪來運轉”國際山地馬拉松比賽将于清明小長假的第一天隆重舉行。

大家光顧着跑跑跑,差點忘記比賽其實已經近在後天。

體育老師已經去會務組給大家領來裝備,還要組織全體參賽選手集中學習賽事指南。

肖廷傑聽說還有裝備,寄予厚望。在群裏問表弟有沒有內幕消息,都發些什麽東東?

表弟只說不清楚。

肖廷傑就沖蘇江嘀咕,跑鞋估計沒戲吧,那會不會發一件外套呢。

叫肖廷傑大失所望的,實際領到手的裝備就一個單薄的三角形小背包,裏面一張號碼簿,一塊計時的芯片,一件前胸後背印滿贊助商LOGO的紅色小馬甲。

不知道有心還是故意,體育老師把動員會開得十分正式,安排唯一的體育生女同學朗讀賽事指南,自己又撿重點強調一番,還讓小朋友作為選手代表宣誓。

這麽一通折騰下來,半節午自習都過去了。

四名群衆組選手,三個都在九班,這遲到就顯得格外矚目。

非常不湊巧的,化學老師因為上午的課有一點內容沒講完,趁着午自習來“補充”。

剛講完,就趕上三個選手回教室,氣得他拿粉筆擦狠狠拍了三下黑板以示警告。

晚自習返校,陸續有人議論,說是看見化學老師鼻青臉腫,體育老師鼻青臉腫。

肖廷傑聞風而動,很快搞來準确情報。

原來今天中午化學老師跑去找體育老師“興師問罪”,指責他擾亂教學。

體育老師為了這次比賽不受重視,正好也一肚子火正沒地方發洩呢。

加上他們兩個是同一年進的涪中,誰怕誰呀?

先是口吐芬芳,跟着就大打出手。一場混戰,驚動了沈嬷嬷,還鬧到了蒲校長辦公室。

晚自習課間,又有新消息流傳。體育老師和化學老師都曾追求一班班主任徐老師。

雖然徐老師把他們雙雙拒絕,化學老師和體育老師從此成為宿敵。

總而言之吧,今天這一架不過就是遲早的事。

明晚就要開始放清明小長假啦,完了還有這麽勁爆的八卦助興,大家都紅光滿面樂陶陶。

蘇江放學回到小樓,意外看見表弟等在後門。

表弟猶豫着開口,“那個,我的裝備被人偷了。”

蘇江馬上想到,那就只能是龐礴偷的了。

畢竟,大賽配發的裝備簡陋,不參賽的人拿着根本沒用。

對于選手卻是不可或缺。

體育老師在會上就再三強調,務必保管好,尤其是號碼簿和芯片,搞丢了就錄不了名字,進不了跑道。

表弟說,“找我媽幫我拿一套吧,又怕她問東問西……”

蘇江當機立斷,我們自己回學校找找?

表弟立即說,算了算了,跑不跑馬拉松其實無所謂,反正他們主要是為了幫助封彥宇治療失眠。反正他也跑不出什麽好的名次。

話雖這麽說,眼巴巴等在這裏,心裏肯定還是在意的。

再說了,幾經波折的訓練都堅持了下來,臨門一賽怎麽能不參加。

蘇江催促,“趕緊的,萬一運氣好,找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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