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淑妃自戕,皇子被擄
淑妃自戕,皇子被擄
玧澤別的沒吃,吃了一整盤菱角,因此詹亭飲任勞任怨的替他剝了一整盤。
詹人閣無意間看到,把自己桌上那盤端起來遞給詹亭飲,身後的侍從連忙伸手替沒注意到的詹亭飲接過,放到了桌上。
詹亭飲點點頭,繼續替玧澤剝。
思止忍不住讓侍女過來傳話,叫他別再吃了。
“哦。”玧澤很聽大姐姐的話,拿起自己的帕子去給詹亭飲擦手,觸及一層薄繭,詹亭飲常年練功用劍,自然不比玧澤細皮嫩肉。
玧澤低頭去看,先戳了戳詹亭飲指根相連處的繭,又發現了他指腹微微發紅,是剝菱角剝的。“疼不疼?”
“不疼。”詹亭飲收回手,玧澤又問:“那你手上的繭疼嗎?”
“不疼。”
皇上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麽,只看見玧澤眼神死盯着詹亭飲,嘴巴不停的說話,糾纏着人家。“玧澤,讓你亭飲哥哥歇一歇。”
“那我跟哥哥說說話。”玧澤手搭在詹亭飲膝蓋上松松的,半點意識不到這樣要放不放輕輕碰着的感覺多癢多不舒服。
“玧澤。”皇上又喊了一聲,自從玧澤來了詹亭飲就沒吃上一口東西。
與皇上坐的最近的虞德妃面色和善的開口:“若是還沒說夠,不如小殿下散宴了同詹小公子回國公府,秉燭夜…”
“娘娘。”詹亭飲站起身,打斷宮妃說話失禮不說,可是半點沒給虞德妃面子,衆人心裏想着詹以辛這兒子真是不會做人,同二皇子玧祯交好,就絲毫不顧及三皇子的生母。
四年前沒離京的詹亭飲留給朝臣勳貴的印象還是雖然話少但也算規矩守禮。
詹亭飲說:“祖父過世,缌麻才逾,小功未過。不便請七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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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奸巨猾的臣子瞬間聽明白了詹亭飲的幽怨,不管他有無怨怼之意,總之這一通話術已經置皇上于不仁不義之境地。
老允國公剛死幾個月,兒子孫子在戰場上頂着喪訊而戰,才回京守了數月喪,老老實實進宮請罪,竟然讓人上大宴吃喝。
詹以辛騰的起身跪地:“老臣今日本是攜子請罪,陛下顧念老臣,宴席無歌舞,又添了許多素食。皇恩浩蕩!”說罷伏地磕頭。
“原是朕有違道義了。”外人不知道,皇上卻對詹亭飲有所了解,性子是不會拐彎還是不肯拐彎他摸不準,總之不是那等油滑的。
他能當着許多人說出這樣的話,皇上并不覺得生氣,倒覺得比起自己那些能說會道的兒子,詹亭飲尤其耿直。
果然,詹亭飲目光從自己父親身上收回,也跪在地上:“不敢。”
玧澤的心情接連轉彎,速上速下。先是因為詹亭飲拒絕而傷心失落,又因詹以辛跪地而感到擔憂後悔,最後聽見詹亭飲說不敢。
不敢。
僅僅兩個字,沒有什麽自稱前綴,玧澤覺得詹亭飲好果斷好魄力,越看越覺得仰慕,可惜他同自己姐姐沒有緣分。
皇上親切的說無妨,自有能說會道的出來圓場,此事便過了。
玧澤一直若有所思,思止看他蔫巴巴的像霜打了的茄子,讓侍女過來同他說,病還沒好全,早些回去休息。
“子琛哥哥。”玧澤望着他:“我要早些歇息。”
詹亭飲回頭同侍從說了什麽,侍從很快取來了大裘,罩在玧澤身上系好錦繩。玧澤眼睛亮晶晶的看看詹亭飲,又看看自己身上的裘。
他站起身,大裘太長拖在地上,玧澤珍惜的微微拎起來一些防止一會兒出去被雪蹭濕,詹亭飲拍拍他肩膀:“去吧。”
玧澤心裏歡喜,睡覺時把被子蹬到腳底,把大裘拖到床上來看,軟軟的絨毛蹭着下巴,他咯咯的傻笑。也不管他盡力小心還是沾了雪水的裘邊濕濕的挨在腳踝不舒服。
墨融推開門跑進來,哆哆嗦嗦的伏在床邊,幾乎跌坐在地上,“殿…殿下,康淑妃白绫自戕了。”
玧澤頓覺天旋地轉,從床上強撐着坐起來,想下床手掌挪着挪着撐了個空,頭朝下豎到了地上,墨融手疾眼快扳住他肩膀,才沒有蜷傷了脖頸。
康淑妃自戕,玧澤覺得和自己脫不開幹系。
若非自己堵氣,上大宴去哭訴,康淑妃也不會自戕。
當時玧澤只覺得好委屈好委屈,長久以來的冷眼和嘲諷,不傷及皮肉的折磨都讓他感到難堪和壓抑,忽然那麽一巴掌,讓屈辱不堪承受。
玧澤性子隐忍善良,得過且過慣了忽然一次反抗,竟然就是康淑妃自戕。
康淑妃固然可惡,但絕不至于該死。自責與後悔排山倒海般襲來,玧澤難受的頭暈目眩,他要如何在十六歲的年紀釋然一條人命。
思止随後沖了進來,抱住瑟瑟發抖的玧澤安慰:“不是你的錯,是她咒阿祯在先。”
“唔…”玧澤終于出聲哭起來,緊緊摟着思止的脖頸:“大姐…若我忍下來,康淑妃便不會…”
“就知道你要這樣想!”思止扳着他肩膀,玧澤的腦袋無力的垂在一邊朝前點了點,好不失魂落魄。
思止眼神堅定的告訴他:“康氏今日下場乃她咎由自取,你不過是沒有隐忍,自戕是她衡量之下不累及兒女的抉擇,人應當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價,是為因果,你這傻孩子為何想不明白!”
玧澤鑽進思止懷裏仍然在哭,他還是害怕和悔恨。
康淑妃有一兒一女,為顧及兩個孩子的名聲,皇上不會讓面上過不去。康氏娘家向來規規矩矩,從未因康淑妃位分高又有皇子而嚣張得意,仗勢欺人。
因此皇上特意讓人出宮告訴康家,準許康氏父母進宮見其最後一面。以此為恩安撫康淑妃的兒子女兒。
陪着康氏父母來的還有康氏弟弟,從前一直在外處做個地方小官,才進京不久。
沒想到其弟是個性情沖動的,見着康淑妃的屍身就大哭大喊,康氏的女兒三公主思胭早得了皇上授意,去跟舅舅說明自己母親是犯了錯,怕累及族人才自戕,勸舅舅不要吵嚷,能見一面已然時恩賜。
康納川根本聽不進去,皇上被虞德妃勸走了沒有正面見康氏家人。
因此不知天快亮時自己偏疼的小兒子哭的頭昏腦脹,跌跌撞撞來了康淑妃的石蘭宮,跪在牆角雪地上雙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詞,祈禱康淑妃走的安心,早日投胎。
他不計前嫌一心想着超度康淑妃,剛從外甥女思胭口中得知事情全貌的康納川攥着姐姐陪嫁簪子出來,見到門口貴氣的少年,頓時猜到就是七皇子玧澤。
他已經将玧澤視為姐姐康氏死去的元兇。
平旦末時,玧澤被帕帛堵住了口腔,束縛了手腳,毫無反抗之力的塞進了一口不大的箱子,一路颠簸的每一塊骨頭都痛,空氣稀薄奄奄一息的出了宮。
隅中三刻,涔陽宮宮人滿宮尋找七殿下玧澤,日平過半,阖宮上下皆尋七殿下玧澤,未果。
思止跑的氣喘籲籲,由侍女扶着回到涔陽宮,接過茶盞的手顫抖不止。思歧手撐着下巴面色凝重的望着地面。
玧祯踱步來踱步去,侍從白凝來報詹公子來了。
玧澤失蹤的消息還沒有傳到宮外,詹亭飲一進門就察覺氣氛不對,玧祯說:“子琛,阿澤不見了。”
詹亭飲失态扳住玧祯肩膀:“不見多久了?找了多久?”
“辰時我讓白凝給他送些點心,發覺他不在房中。墨融讓人在涔陽宮找了一圈也未見蹤影,巳時滿宮尋他,驚動了父皇,找到現在宮中快翻個遍了,仍未見。”
玧祯俊毅的臉上浮現出不安,他是衆人眼中最像皇帝,也最有帝王氣質的皇子,平日裏穩重威嚴,此時表露出擔憂,是在滿宮都找不到後真的怕了。
人怎麽會在宮中消失不見。
墨融跑進來,“二殿下,小人方才聽聞禦花園的宮人說,我們殿下天剛放亮時朝石蘭宮那邊去了。”
思止騰的從椅子上站起,玧祯也覺得大事不好,幾乎吼道:“快去問康家的禍害何時出的宮!一應細節都給我問清楚!”
詹亭飲閉了閉眼,心慌的手直抖:“怪我怪我…”
“如何怪得了你。”思止強撐着安慰道:“子琛弟弟別急,紅意去給詹公子取個手爐緩緩。”
詹亭飲心沉的像是栓了秤砣,自怨道:“我昨日就該帶他回家,我說怪我…”
氣氛凝重,幾乎人人都在發抖。墨融很快去而複返,帶着哭腔回到:“康家人就是那時候出的宮,康淑妃的弟弟和侍從擡着口箱子上的轎,宮門侍衛以為是康淑妃遺物,想着出石蘭宮得時候會有人查驗,因此不曾檢查…”
玧祯一拳錘在桌上,詹亭飲二話不說望向挂起的皇上在玧祯十五歲時賜的寶劍,唰的一聲拔出寶劍,雙目通紅的往外沖。
思止就沒見過他如此激動,連忙讓玧祯上去攔。
詹亭飲推開玧祯,聲音因擔驚和惱火而變得低沉如哀,他不可置信道:“玧祯,你要攔我?”
玧祯停下動作,被問的心裏陣陣難受,好像他這個一母同胞的兄長存心要弟弟死,只他詹亭飲一個外人道義救人。
詹亭飲字字顫抖:“玧澤沒有半點功夫別說防身…他天仙之貌,即便不是康家的禍害挾持,就是他自己施施然走出去,豈不是也如稚子抱金走鬧市,有美貌而無自保之力,我安能不急!”
“他是我一母同胞的親弟,你能急過我嗎?”玧祯大吼,随後劇烈喘息。
詹亭飲只冷靜了一瞬,用來思考他和玧祯到底誰更着急,霎那間他就有了結論,若玧澤有事,玧祯要權衡利弊再決定如何報仇,但他不會,他即刻就要砍了康氏胞弟。
“詹子琛。”思止忽然叫他一聲,說道:“我弟弟是身量近七尺的男兒,不是個纖弱姑娘。”
“殿下!”詹亭飲盯着她:“你在深宮不知外頭腌臜,多少權貴衙內好梨園男伶嗜青樓男娈,若見了玧澤絕色,誰敢想會如何?”
四公主思歧啧了一聲:“往日常聽阿祯說你多冷靜穩重、城府深沉,若不是見你今日之态,我還真信了。”
“你往日就欺負玧澤,他還說你心思良善。”詹亭飲拿劍尖兒指着思歧:“該讓玧澤聽聽你此時冷嘲熱諷,真不值。”
思止吓了一跳,下意識擋在思歧身前。玧祯也呵止道:“詹子琛,詹亭飲!”
詹亭飲不再廢話,拎着劍跑出涔陽宮。思止見着不妥,“不能叫他這般出現在宮中。”
不等她說完玧祯已經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