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伺候沐浴
伺候沐浴
出井時詹亭飲對上面的官兵說多來兩個人拉竹竿,他抱着七殿下一同上去。官兵說怕竹竿斷掉,最好一個一個上去。
玧澤剛哭完還沒從悲傷的餘韻中脫離,仍然抽噎着,他在黑暗中一僵,擔心自己抓不緊竹竿掉下來,摔疼了是次要,主要怕這麽多人笑話自己,傳出去七皇子是個沒用的笨蛋。
“七殿下手上沾了井水,我怕他不能抓牢。”詹亭飲對着官兵解釋,撒了一個只有他和玧澤知道的謊,這分明是口枯井,哪裏有水。
玧澤松了口氣,但很快又難過起來。詹亭飲感覺他才平複的情緒抽噎的又頻繁起來,趕忙問他:“怎麽了?”
“你手臂在流血,我怎麽能讓你…”
詹亭飲聽明白後沒給他說完的機會,幹脆的一手攬緊他的腰,好細的腰,詹亭飲意外的又收緊了些力氣。他另只手抓緊竹竿,官兵小心的往上拽。
出來詹亭飲适應了一下光線,才發現玧澤身上只穿着素白的中衣,領口還半敞着,好明顯的發着抖,方才瑄持還以為他是害怕的發抖,大冷的天凍了這麽久。
詹亭飲也沒有穿大氅,趕忙攬着玧澤想進館子,剛走兩步發現玧澤身體一頓沒有跟上,不知哪條腿傷着了,走路姿勢極不自然。
這四年詹亭飲不全在邊疆度過,每每詹亭飲被戰争流血折磨的心緒不寧時,詹以辛便命令随行的心腹帶他去附近的城鎮躲避一段時日。
意在讓他感受些煙火氣息,那幾個心腹是常年混校場的粗人,不知如何舒緩詹亭飲被死亡壓迫的壓抑,只知道帶着他去些秦樓楚館。
詹亭飲每次只是灌醉自己,混沌的大腦擾亂了他的感官,失重仰躺在地時,會看到倒置的胭脂人于眼前經過,低處的視角常看到兩條走姿不自然的腿。
“小心傷着七殿下。”
“七殿下您腿怎麽了?”
詹亭飲打橫抱起來玧澤進了館子,對着方才那兩個彈琴的人冷冰冰的命令道:“去拿件擋風的衣裳。”
那兩人極其珍惜為數不多的讨好機會,争搶似的跑去找衣服,很快一人拿着一件棉鬥篷出來,詹亭飲看了眼那件繡紅花的,接過來另一件月白祥雲紋的罩住發抖的玧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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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兵順道開始封堵各個出口,詹亭飲趁着四下無人,壓低聲音在玧澤耳邊問:“腿是傷着了還是?你放心同我說。”
他離得好近,玧澤雖不明白他為何問的這樣小心,但還是以同樣的方式,湊近詹亭飲耳邊回答:“我跳井時蜷了腿,還有剛來時被人踢了膝彎,他們讓我跪。”
詹亭飲閉了閉眼壓抑怒氣,恨不得将那人找出來碾成泥。他想撫摸玧澤的頭發,又摸到了好明顯的兩個腫起的包。
玧澤又學着他的樣子湊近耳邊小聲交代:“有人拿棍子敲我,那麽粗的。”玧澤比劃了一下:“還有我背上也被棍子打了。”
他眼睫挂着淚,動作都很慢很輕,怕扯着自己身上的傷口,反倒捧起了詹亭飲的胳膊,疼惜之情溢于言表,哽咽着問:“很疼吧?”
“不疼。“詹亭飲便知道是玧澤自己疼。他抱起玧澤安慰:“走了,回家。”
玧澤窩在他懷裏一動不動極溫順,詹亭飲想起自己在邊疆救的那個孩子,十二三歲個子小小的,詹亭飲抱着那孩子想起了玧澤,那時還沒想到玧澤不會永遠那麽小,已經長的這麽大了。
但心性還是單純善良,無比孩子氣。
詹亭飲跟守門的官兵說:“那些打手一個不許放過,若有不怕死的想要疏通,全都抓進去。”
“是。”
玧澤忍着被抱在懷裏的窘迫不好意思,對官兵說:“請不要傷害那些賣身的兄弟姐妹,我怕有人與我一樣是強擄來的,問清楚後放那些被迫的可憐人出京,送遠些,免得再叫人追上。自願的也不要為難他們,去留随意便是。“
官兵哪見過宮裏的皇子,聽着他言語間如此敦厚仁善,連忙鞠躬說是。
玧澤潔白瑩潤的臉上沾着血,不僅更顯細嫩白皙,還添了幾分惹人欺淩的脆弱之感。詹亭飲又刻意的收緊胳膊把他的臉往懷裏帶,官兵更是連看一眼都覺得不敢。
“你負責管好你的人。”詹亭飲不怒自威,“今日之事半個字都不許傳出去,上頭的拿什麽由頭調動你們?”
“說是找個大內逃出來的小宦官,偷了貴人的寶貝。”官兵回答。
詹亭飲說:“那今日找見的就是小宦官,沒有什麽七皇子。”
“屬下明白。”官兵連忙彎身行禮。
詹亭飲沒有送他回宮,若是就穿着件中衣包裹着鬥篷回去,被那些宮裏的主子看見難免傳的難聽。
毀人名聲,搬弄是非,他們最擅長将人逼死。詹亭飲明白這一點,帶着玧澤先回了詹家。
允國公府夫人溫氏瞧見時吓了一跳,詹亭飲極其小心的抱在懷裏的人只露出一截纖細瑩白的胳膊,手指緊攥着詹亭飲肩膀的衣裳,抓出了一層褶皺。
詹亭飲還低聲對他說:“把手收進去,別凍着了。”
入眼的畫面很難不讓人想成風塵俗事,溫氏對自家兒子的認識原是塊無動于衷的木頭,眼前一幕實在難以置信。一時間失态的指着他:“你,你…”
“母親進屋說吧。”詹亭飲步履不停,将玧澤抱進了自己房裏,放到床帷中一層一層毫不含糊的放下紗幔和帷簾,又從木雕隔斷上扯上了厚簾拉嚴實,嫁新娘子都沒有他這麽講究。
“你稍等我片刻。”詹亭飲說完退了出來,他院裏伺候的人本就少,除了一應打掃侍從,近身伺候的都是從小就在的幾個年長丫鬟,他向來不喜歡身邊人多。
他遣退了溫氏的侍女,四下無人了才對溫氏解釋:“娘,方才的人是宮中的七殿下,他被康家的混蛋擄了出來,我方才是去救他。”
這等聳人聽聞的事讓溫氏好吓,居然有人敢擄皇上的親兒子,九族都不夠誅。溫氏詫異的嘆道:“康家失心瘋了?”
“此事不可外傳,更細的我稍後給您解釋。阿澤現下不大好,娘,我請您幫我燒的水燒了嗎?”
“燒了燒了。”溫氏知道是七皇子後半點都不敢怠慢,“我讓幾個伶俐的進來伺候小殿下梳洗。”
“不必。”詹亭飲神色自然,煞有介事的說道:“不好讓人瞧見阿澤的臉,娘您只管叫人擡水進來,我伺候他洗洗,我雖不是個細致之人,但處境這般,也顧不上許多。”
“我叫簽了命契的進來伺候吧,你哪裏伺候過人。”
“馬虎不得。”詹亭飲語速有些快了:“母親只管讓人擡水吧。”
溫氏與兒子多年不見,分別前剛弱冠的年紀還能指責幾句,怨他寒冷心腸不跟家人閑話家常,如今過了年就二十五,邊疆吃了四年苦,沒像京中那些公子哥惹是生非,溫氏也不好再苛責他什麽。
詹亭飲等母親出去了,走到掀開蹭蹭帷幔半跪在床邊,玧澤知道外面好多人,不安的神色那麽明顯,人還縮在鬥篷裏不動。
昨日還坐在自己旁邊光鮮亮麗的吃着菱角的玧澤,此刻畏畏縮縮的蜷縮在詹亭飲的床上,詹亭飲用手抹了把他額角冷汗,還是擔心玧澤在館子裏受了欺負,因此才支開了衆人,親自伺候。
“洗澡了。”詹亭飲剝開鬥篷,把玧澤抱到裏間的浴桶裏,玧澤脫了濕淋淋的衣裳,“子琛哥哥,不好讓你伺候。”
詹亭飲問他:“那你自己洗過嗎?”本以為嬌生慣養的玧澤沒自己動過手,等他一說沒有,就可順理成章的幫他。
沒想到玧澤點點頭:“洗過。”神色自然,不像說謊。
輪到詹亭飲一愣,出去是不可能出去的,他原地想着借口,不過片刻便說:“你傷着腿了不方便。”
“可我沒傷着手啊。”玧澤一邊說一邊往水中縮了縮,原來方才脫衣服動作行雲流水是強裝出來的,平常有人伺候并沒覺得不妥,偏偏詹亭飲站在這裏尤其不自在。
詹亭飲察覺他微小的下滑動作,下意識看過去,入眼是大片細膩白皙的皮膚,透明的水遮擋效果聊勝于無,水波随着他的動作蕩漾在了某人心裏。
“早洗完早回去。“詹亭飲拿了濕帕子上了手,玧澤孩子心性,很快就在心裏說服了自己,詹亭飲和玧祯不分彼此,玧祯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兄長,那詹亭飲跟自己親兄長沒什麽差別。
洗着洗着玧澤沒忍住往詹亭飲臉上撩了點水,詹亭飲停下動作,面無表情的看向他,像是在問他什麽意思。
玧澤後悔的想找個地縫鑽進去,不敢相信自己剛才做了什麽。
“翻過去。”詹亭飲冷淡的開口。
“啊?”玧澤沒有拒絕的理由,轉過身去繼續出神。
詹亭飲見他身上沒有不對勁的痕跡,更私密之處也無法查看,便又問了他一遍:“你到了館子,沒人脫你衣裳吧?”
“脫了。“
詹亭飲手一頓。
玧澤大喘氣的補充:“我外袍繡着金線,他們瞧着值錢就拿走了,我只穿着中衣險些凍死。”
他在花柳館子裏被當成男娈賣了打了,竟然救出來後沒點後怕,老老實實的坐在那裏,講起話來順順當當,一雙眼睛清澈無辜。
看着他,詹亭飲都難以相信他的兩個兄長,争太子之位幾乎頭破血流。那些慘無人道的權争手段,這位傳言中最受疼愛最嬌慣的小皇子果然半點沒機會瞧見。
不是豁達也不是膽大,分明是意識不到自己差點要經歷的悲慘。
詹亭飲沒同他打招呼,将濕淋淋的玧澤撈出來放回床上,玧澤有些抱歉的看着詹亭飲,弱弱的說:“把你的床弄濕了。”
“不要緊。”詹亭飲給他擦幹淨,溫氏已經備好了幹淨衣裳,是詹亭飲從前穿過的,布料柔軟舒适,只不過顏色沉悶悶的,跟他本人性格很像。
“腳踝腫起來了。”詹亭飲輕輕揉了揉,在玧澤喊疼時便立即住手,眼神裏是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