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第 13 章
鐘歡樂好長一段時間沒有來招惹她了,這天晚上也不知怎麽地,突然降臨在她房間裏。
他把腿搭在鐘餘心的學習桌上,嗑着瓜子含糊不清地說:“鐘餘心,借點錢花花呗?”
“沒錢。”
“沒錢?騙誰呢?寒假時不是出去給人飯店刷碗去了嗎,我就不信他們不給你工資!”
鐘餘心站他面前一字一句的說:“錢已經花完了,你現在立即馬上出去,我要複習了。”
“吼誰呢?信不信我把媽叫來?倒黴的還是你。”
“你到底想幹什麽?”
“很簡單啊,把錢給我,我馬上滾出去。”
鐘一憶深吸了一口氣,語氣逐漸緩和下來,嘗試着與他溝通,說:“你要缺錢,可以問媽要,我這裏真沒錢了。”
鐘歡樂從後背甩出一個本子,眼神藐視地說:“上邊不是記錄着你工資開銷嗎?你明明還剩一千塊,趕緊拿出來,不然我就告訴媽說你欺負我!”
“鐘歡樂,你憑什麽偷看我日記本?”
在日記本被鐘歡樂拿出來那刻,鐘餘心感覺自己腦子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這是她唯一能消遣難過的途徑,竟然被人窺視了,心裏壓抑的東西瞬間爆發。
“你給我出去!”
鐘歡樂被鐘餘心突然冷下的臉唬的一愣,馬上又反應過來,對門口嚷嚷道:“媽!鐘餘心要打我了!”
Advertisement
放在平時,鐘餘心告誡自己要忍住脾氣,但現如今已經沒有必要了。
鐘餘心一再的退讓,只會讓鐘歡樂更加肆無忌憚,不斷地挑戰她的底線。
鐘餘心上手拉着他的胳膊,把他往外推,“出去!”
陳美玲被鐘歡樂的叫聲呼喊過來了,看到這場景,不分青紅皂白上來就給了鐘餘心一巴掌。
清脆的響聲阻止了這場鬧劇,鐘餘心臉被扇的偏向一旁,內心早已心灰意冷。
鐘歡樂還在控訴說:“媽,鐘餘心剛才打我,你看看她把我胳膊掐紅了,你快罵她!”
“我沒有。”
陳美玲從小就心疼鐘歡樂,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給他,罵他一句都舍不得,誰敢傷害她兒子,她就能跟誰拼命。
“鐘餘心,反了你啊!竟然敢打弟弟了,我就算養的一條狗,它也不敢對主人亂叫,你竟然上手打人,這麽多年我算是看清楚了,你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陳美玲推搡着她往門外走,嘴裏罵聲一聲比一聲難聽。
“我今晚要是不罵你,你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了是吧?當年要不是我把你領了回來,你現在已經跟你早死的爹媽在地下團圓了!我家已經容不下你這尊大佛了,你現在就給我滾出去!”
身後“砰!”一聲門響,屋裏暖白色的燈光離開了,黑暗徹底包裹鐘餘心的身體,昏暗的樓道裏,只剩下她一個人的呼吸聲。
鐘餘心蹲在一樓的牆角邊上,擡頭看着天上的星光。
書上說,想哭的時候,仰頭就能止住眼淚,這招在今晚卻不管用了,鐘餘心的視線逐漸開始模糊,天上的月亮也泛起了重影,直到她感受到臉頰冰涼的觸感。
鐘餘心擡手擦了擦眼淚,拿着地上的小石子畫院長媽媽,記憶太久遠,鐘餘心都快要忘記了她的模樣。
街道旁的路燈影影綽綽地照落下來,鋪在地上院長媽媽的肩膀上,當年她瘦弱的肩膀,扛起了她的一片天,鐘餘心時常挨着她的肩膀睡覺,睡得昏天黑地,然後再做一個美好的夢。
一束光從遠處照了過來,打在鐘餘心的臉上,她側頭看去,池翊插着兜從家門口出來了,手上拿着手電筒,正在一步步的靠近。
“不嫌棄的話,可以去我家睡一晚。”
他就站在鐘餘心面前低頭與她說話,鐘餘心仰頭看向他,說:“你都聽到了?”
“聽到了。”
“你現在在可憐我啊?我記得你說過,你不會同情我。”
“我不會同情你,我在教你忘記痛苦,做另一個自己。”
池翊在鐘餘心面前蹲了下來,拿出手帕替她擦了臉上的眼淚,平靜的說:“你說你想離開這座城市,那就先強大起來,有足夠的能力了,你會發現,往事都沒什麽大不大的。”
“我只想安安靜靜離開。”
“那樣的你仍然會記起這裏的不堪,有些傷疤不主動清除,它會一直在。”
“你覺得我可憐嗎?”
“你覺得你可憐嗎?”
池翊沒有給出她答案,而是陪她在地上蹲了很久。
直到天上的厚厚的積雲把月亮掩蓋,地上只剩下微弱的路燈搖曳,他站了起來,說:“走吧,要下雨了。”
鐘餘心跟着池翊進了他家門,池翊家一樓左邊的房間是客房,他把她安排好後,又上樓拿了一套新的洗漱品和拖鞋。
他站門口說:“我家平時很少有客人來,被子只能先蓋我之前的。”
“沒關系,已經很好了。”
“那個,你家浴室在哪裏?我能進去洗個澡嗎?”
盡管是秋天,天氣漸冷,可在家幹活時出了一身汗,黏在身上很難受,主要還是擔心把他家床弄髒了。
池翊帶鐘餘心來到浴室前,掃過她身上的校服,考慮到校服要清洗,遲疑一會兒,說:“我出門給你買套衣服換上。”
校服不洗的話明天會一身汗味,所以鐘餘心沒有拒絕他,只說:“我和你一起去。”
晚上的商場很熱鬧,燈火通明,街上行人人來人往,鐘餘心本想去街邊擺攤地随便買一件,池翊卻先一步跨進了精致的服裝店大門。
“歡迎光臨,請問需要買什麽樣衣服?”
導購員小姐立馬走上前詢問。
池翊從善如流的說:“幫她挑一套休閑裝。”
鐘餘心還沒整明白,導購員就已經拉着她走到最裏面,拿着一套又一套的衣服在她身上比劃。
“這件很适合你,穿上去青春活力,顯年輕。”
“這件白色的也好看,和你男朋友那套很搭,像情侶服。”
此話一出,鐘餘心下意識地看向池翊的方向,他正在距離她幾米外低頭玩手機,除了耳朵被風吹得爬上淺紅,臉上沒有任何反應,應該是沒聽到。
鐘餘心臉上有些發燙,小聲的說:“我們只是同學。”
“同學大晚上的陪你出來買衣服嗎?”
這話她沒法解釋,只是再強調了一遍:“我們真的只是同學,你誤會了。”
鐘餘心沒要那件白色的,而是選了另一件,她悄悄拿上牌子看了一眼,價格差不多是她半個學期的生活費,吓得她趕緊放下來。
導購員注意到鐘餘心的小動作,拿起衣服,很是自然的走到池翊面前,說:“你朋友已經挑好了,需要現在包起來嗎?”
“先不用。”鐘餘心阻止了她的行為,說:“我再看看,我……”
鐘餘心還沒說完,池翊打斷了,“嗯,那就先裝起來。”
“你還要買其他的嗎?”
鐘餘心傻眼了,下意識的搖搖頭。
導購員笑盈盈地說:“那請過來這邊付錢。”
鐘餘心身上沒帶有錢出來,是池翊付的錢,出了店門口,鐘餘心對他說:“錢我以後會還你的,回去我寫一張欠條,我攢的錢還在我家裏,等我拿到錢後馬上還給你。”
“不用了,我不差這點錢,你留着吧。”
“那不行,錢還是要還給你的。”
“如果你執意要還的話,以後再還吧,當我把錢放你這裏保存着,我什麽時候需要了,再問你要。”
池翊根本不給她拒絕的機會,看着他離去的背影,鐘餘心就知道這錢是還不了了。
今天也不知道是什麽日子,很多大人帶着家裏的小孩出來,步行街的游樂場充盈着孩童的歡笑聲,熱鬧非凡。
鐘餘心也不自覺的被這份熱鬧吸引,看着前面玩得正鬧騰的孩子,想起了以前有趣的事情,随口說:“我應該還沒和你說過,我四歲以前,是在福利院長大的。”
池翊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沒有。”
“我在福利院的時候,很調皮,經常偷偷跑出去玩,每次被發現後,我都會被院裏的老師拿小竹條打手心,打得紅腫起來。”
“不過我仍然不長記性,傷口一好,我就繼續偷跑出去。後來有一次,我誤打誤撞地跑到了一個游樂場,看到很多小朋友在玩旋轉木馬,我也想玩,憑着膽子大就爬了進去,中途被工作人員攔住了,他說要去買票才能玩,然後把我趕走了。”
“院長媽媽找到我時,天已經完全黑了,我還在花壇邊上坐着,一動不動地盯着旋轉木馬,我對院長媽媽說,我也要玩。”
“院長媽媽看到我的那刻,原本緊張的面孔松懈了下來。她摸兜裏的零錢出來,不過遠遠不夠買一張票,她只能摸着我頭騙我說,這個很危險,五歲以下的小朋友不能玩,等明年我五歲生日,再帶我過來玩。”
“那件事過去了一個月後,我媽就來福利院領養我了,我跟着她回了家。”
“不久後,福利院因為連續暴雨天氣,突然崩塌,整個福利院只有三個孩子存活下來,曾經說要在我五歲生日帶我去游樂場的人,也永遠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遠處有小孩拿着煙花棒跑了過來,絢燦的煙火懸花一現,火光滑過他們的臉龐,匆匆路過。
“我很想她。”
鐘餘心對着那束即将要消失的煙火棒說,是在祈禱它能将這些話帶給我想見的那個人,還是在宣洩心中的不甘,自己也不清楚。
池翊突然擡手看了看手表,說:“現在時間還早,想不想進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