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第三十章五百步
第三十章 五百步
一只大蜥蜴,長着三對足的大蜥蜴。
皺巴巴的灰綠色皮膚,到處皲裂。低矮的身體,讓它趴下時像一截木樁。背部,安放着用來騎乘的獸鞍。
獾蜥,這是它的名稱。
不過這裏的兵士更多的時候叫它蜥馬,因為它的脾氣像馬一般溫順,上山下溝如履平地。
王驚試着騎了數次,雖不熟練,但很好駕馭。
幾天後,他們開始了第一次的巡邏任務。
這次的巡邏由礦場老兵帶領,主要是熟悉路線。
而薛同在進入礦場後便很少出來走動,說在靈氣如此充裕的地方不進行修煉豈不暴殄天物?
王驚不禁猜想,這次的任務也許就是給薛同的獎勵吧。
并且這裏也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曾經在村子裏的感覺。但又有不同,村子裏更濃厚。
萬米高空,一只獵鷹緊盯着地面的小黑點然後俯沖而下。那是它的獵物,一只肥美的野兔。
突然,它的方向陡然一轉,在空中劃出一道陡峭的曲線,重新回到了高空盤旋。
地面上,十幾叢深綠色的灌木竟然開始了移動。
王驚催動胯下的六腳蜥蜴,緩慢起身。
他們得換一個地方巡邏了。
“李仁,你來斷後。”前面一人低聲說着,指了指某人,“我們往東北方去。”
然後一馬當先,率先沖出。
看着被指的某人,王驚瞪了片刻,依稀辨認确是李仁的身形。頓時對帶隊軍官肅然起敬,僞裝成這樣都能認出來,果然是老兵。
李仁的臉上此刻塗滿了深綠色的汁液,加上裸漏的部分皮膚,斑駁一片。就連原本偏白的鐵盔也被染成了深綠色。
那副胸甲倒是不用處理,黑色與墨綠色十分接近。
不過制式佩刀與槍卻是沒能逃過一劫,俱被染上了顏色,像是灌木的枝桠。
周圍十幾人俱是如此,饒是王驚也得仔細觀察才能辨認。對于一個剛認識他們沒幾天的軍官來說,在這種情況下能認出人來,可見洞察力的确不一般。
隊伍在臨時隊長的帶領下排成一線,向東北方出發,李仁的坐騎稍稍落後。
于是在起伏不定的丘陵間,十幾蓬樹叢迅速移動。
王驚在隊伍的後半部分,一只手牢牢抓住缰繩,同時大腿加緊。在這種時而一道一人深的壕溝,時而一堵陡峭土坡的地形中,他心裏絲毫不敢放松。
但騎行了一會兒後,擔憂逐漸消失。
蜥馬,這種在此地廣泛使用的坐騎果然有其獨到之處。
奔跑時,它的六只腳始終保持有四只接觸地面。而且每只腳或許應該叫爪,都長着彎月般的利齒,狀如鷹爪。
走過後,每每能帶飛一片泥土或者石屑。
因此翻山越壕,如履平地。
王驚握着缰繩的手稍微放松,另一只手提着一杆槍。背後綠色的披風鼓起,露出一截鐵灰色的握把。
他已将弓弩組裝完畢,這樣萬一遇敵可以第一時間還擊。
師父送予的軟甲也被穿在了裏面,再加上制式胸甲,防護能力十分出衆。
至于其他日常物品都被放在了營地,除了那把可以複制的斧子,還有兩本功法,伐薪十斧與排雲決。
這些東西對他來說沒有用處,如果被人認出來只會徒增麻煩。
因此王驚把它們藏到了第七團駐地周圍,一塊中有裂縫的巨石內。
待到日後有需要時再找出來,日後……
一衆士兵向東北奔行了快兩個時辰,體力已經有點跟不上,巡邏範圍逐漸到達外圍。
胯下的獾蜥也喘起了粗氣,急需停下來休息片刻。
領頭的老兵手高舉半空,做了個慢行的手勢。
衆人會意,紛紛收緊缰繩,勒住蜥馬,整個隊伍為之一緩。
“再向前走一段就到我們的巡邏邊界了。”老兵手指不遠處的一道山脊說到。
說是山脊,其實是一道緩坡。
這道緩坡像一張綠色的地毯一樣延申至上方,期間點綴着深色的花紋,那是一蓬蓬深綠色灌木。
地毯盡頭,幾棵孤樹矗立。
獾蜥六足交錯,踩着松軟的泥土,搖着大尾巴跑向山脊一線。
比起一路上的起伏颠簸,此時的山坡宛如天堂。
沖上山脊,王驚眼前豁然開朗,整個世界突然撲面而來,盡收眼底。
東北方向,低矮的丘陵綿延不絕,起起伏伏,連至天之盡頭。
而他們所立的山脊竟是地勢最高處,面朝東北,一覽無餘。
此刻王驚突然明白了這裏為何是巡邏邊界,一方面固然是獾蜥腳力所達最遠之處,另一方面是這裏的地勢,居高臨下,東北方向有任何異動都馬上能發現。
“一會兒有你們看的,留兩人放哨觀察,其他人跟我去宿營地。”老兵打斷了他們的震撼。
聽見臨時隊長的命令,衆人自然服從。兩名矮壯的兵士站了出來,主動站起了第一班崗。
其餘人跟着老兵,沿着山脊向側方走去,一處山坳出現在了眼前。
王驚眼前一亮,此地作為宿營地在合适不過。
略低于山脊,正好可以避開山口的烈風。晚上的篝火也不會被敵人察覺,有什麽動靜還可以第一時間反應。
到達山坳,衆兵士不用老兵吩咐,紮營的紮營,生火的生火,做飯的做飯,一切井然有序。
老兵抹了一把滿是虬髯的臉,稍微放松了些,這些兵的素質不錯嘛。
天色漸黑,埋鍋造飯吃畢,先前站崗的兩名兵士被換了下來。
然後是每兩人一崗,每崗一個時辰,輪流放哨。
天蒙蒙亮,輪到了王驚和李仁。上到山口,将前兩人換了下來。
太陽還未升起,山風刺骨。
兩人一陣哆嗦,不自覺抱緊了手中長槍。
将槍頭放低,靠着樹幹蹲下,像兩株蓬草似的。沉默地盯着這片低矮的大地,晦暗不明的大地。
沒一會兒,兩人身體傾斜靠在樹幹上,眼睛半睜。雖然每人只輪流放了一個時辰的哨,但此時也是黎明時分,兩人顯得十分困頓。
半夢半醒間,不時一陣凜冽的山風刮過,能使他們清醒一會兒。
突然,王驚繃直了身體,警覺起來。
他朝某一處看去,在錯落的陰影中,好像有幾點深沉的黑色在移動。
動物?
……
直到這幾點黑色始終在暗處移動,王驚意識到絕不可能是動物。
待稍近些,他眯眼細看,借助微弱的光線,發現這些黑點有着人的輪廓。
敵人?
此刻的距離足有五百多步,他無法确定。
終于在某一個瞬間,在他們不得已跑過亮處時,王驚看清了這些不速之客。
準确的說是知道了他們的身份,黑色泛着光澤的甲片顯示出他們不是普通人,友軍不會如此的鬼鬼祟祟。
答案呼之欲出,敵人。
要不要馬上通知山坳裏的其他人?但敵人們正在遠離這裏,很可能會失去蹤跡。王驚伸手向後背探去,顯然他有另外一個選擇,一件黑乎乎的長條狀東西出現在了手中。
“怎麽回事?”李仁發現身邊的同伴竟然把弩機拿了出來,急問道。
慢條斯理地裝上了三根精剛弩箭,上弦,瞄準。
“有幾只老鼠,我先盯着,你去叫其他人。”
李仁朝王驚瞄準的方向猛瞅,卻是徒勞,什麽都沒發現。
但他相信王驚的判斷,起身跑向山坳宿營地。
感受着淩晨的冷風,判斷着距離,五百多步。
王驚猛然擊發,嗡嗡嗡,一連三箭。
遠處,一聲慘叫響起。
這時,王驚聽到身後有跑動聲傳來。
“怎麽回事,敵人在哪裏。”老兵隊長問道,同時極目遠眺,顯然是聽到了剛才那聲慘叫。
但距離實在太遠,沒有發現任何動靜。
噗噗噗,牽着獾蜥的其他人也已趕到。
老兵收回目光,手指慘叫傳來的方向,“馬上向前搜索,王驚和李仁原地接應觀察,有任何情況立即示警。”
說完躍上坐騎,沖下山脊,臨走時深深地看了眼王驚手中的弓弩。
其他兵士跟随其後,呼嘯而下。
經過一夜的休息,獾蜥重新恢複了體力,沒一會兒便到了事發地。
此時,一輪薄日躍出地平線,天色大亮。
王驚留在原地,在高高的山脊上,遙望着遠處的一小撮人。
在這個距離上,人如螞蟻般渺小,只能看到一堆小黑點在動。
李仁看着仍在王驚手中的弓弩,毫不起眼。但就是這把弩能射到那個位置?得有五百多步吧,在他的記憶裏,好像軍隊裏勁力最強的腳蹬弩也才能射到三百多步吧。
王驚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樣子,有些好笑。
不過他也不打算解釋什麽,軍隊裏是可以自帶裝備的,畢竟誰也不會嫌兵士的實力過強。
遠處的人群有了動靜,兩個黑點在往回走,其餘的人四散開來,似在尋找什麽。
大約半刻鐘,兩名兵士已經回到了山脊。
其中一匹蜥馬的後背馱着一具屍體,空氣中飄來淡淡的血腥味。
另一匹蜥馬背上的騎士看着王驚。眼神怪異,又有些驚奇。
“王驚,這是你射出的弩箭,只回收了兩根。”他一邊說着,一邊從側面的口袋掏出兩根泛着寒光的弩箭,箭頭凹槽還有風幹的黑色血跡。
接過箭,王驚心裏一松。他的弩箭都是特制,用一根,少一根。剛才匆忙,沒來得及囑咐。現在回來兩根,已經很滿意了。
收好弩箭,這才細細打量起那具屍體。
全身着黑,上半身穿甲,但只在要害部位覆有鱗片狀甲片。頭戴黑色覆額,包裹至兩鬓。
在他胸口以及大腿上,各有一貫穿傷。雖然血肉模糊,但已無血液流出,明顯是王驚的弩箭造成的。
不等他開口詢問,馱着屍體的騎士道:“此人身中兩箭,當場斃命。另有一人負傷逃走,隊長正在追捕,想必也跑不遠。”
兩人說完,就在原地休息,與王驚一起等大部隊回來。
臨近中午,隊長一行終于回來。
不過絲毫沒有抓住細作的喜悅,他那滿是虬髯的臉上一片鐵青,宛如閻王在世。
原因無他,一共兩名細作。一名當場斃命,另一人逃跑途中反抗激烈,也被他下令殺死,無一活口。
這讓他想榨點東西出來的想法直接落空,因此無比懊惱。
好在也并非一無所獲,還有半封沒來得及銷毀的密信在手,回去後還能領點功績。
還有件事,王驚那小子的弩機不錯,竟能射出五百多步。要是能批量生産,人手一把,還不射死那幫狗日的?
“特制的?”看着王驚肯定的眼神,老兵知道自己想多了。不過他也是随口一問,這樣的勁力的弓弩怎麽可能量産。
沒有在耽擱,王驚一行結束了巡邏,開始返回礦場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