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大少爺吃完了飯,青豆收拾起桌上幾乎沒怎麽動的飯菜,無聲地嘆了口氣,大少爺吃得這麽少,還沒有小寶少爺吃得多,這樣下去怕是會……青豆不敢再往下想。
大少爺輕易不與他“說話”,也很少吩咐他做事,但每次青豆都會很認真地完成,這次也不例外,青豆一完事就去找丫頭去了。
正巧丫頭正與容盛打獵歸來,容盛背後的簍子裏躺着數十只鳥兒,其中居然還有一只幼鷹,這可是白花花的銀子啊。
容盛十分高興,拍着丫頭的肩膀笑道:“丫頭,今天好樣的!這把彈弓爺賞你了!”
丫頭眉開眼笑,早就肖想阿盛的彈弓了,那是用香檀木做的,結實耐用,還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而且它只有巴掌大,拿着也方便。
丫頭接過彈弓,墨玉一般的眼眸閃着光:“謝謝阿盛,阿盛你真好!”
丫頭長得太好,即使容盛只把她當妹妹看,如今看着她的笑顏也不禁有些失神,這時青豆的喊聲傳來驚醒了他,容盛忙轉過頭去,俊臉隐隐泛紅。
居然敢讓容盛羞憤,青豆前途堪憂,只見下一刻容盛就揪住他的耳朵:“小豆子,你的活做好了嗎?就來找丫頭玩!”
青豆一邊捂着耳朵一邊跳腳:“爺,我的爺!我可不是來找丫頭玩兒的,是大少爺讓我找她傳話的!”
“大哥?”容盛不禁驚得松開了手,大哥居然認識丫頭,難道……是要趕丫頭走?
青豆一掙開容盛的束縛就跳出去好遠,快速說道:“大少爺說,讓丫頭不要再去他那裏!我說完了。”說着便逃也似的去做工了,三少爺哪裏都好,就是太暴力了啊!
容盛還沒有回過神來:“丫頭,你什麽時候認識的大哥?”
“阿盛的大哥?丫頭怎麽會認識?”丫頭歪着腦袋想了一會兒,也沒有想出阿盛大哥的模樣。
“你不認識?”容盛皺眉指了指東北方的筱園,“那既然你沒去過筱園,大哥怎麽會讓你不要再去呢?”
丫頭随之看過去,頓時明白了:“原來那個很瘦很瘦的鬼哥哥是阿盛的大哥!”
容盛目瞪口呆:“你說什麽?你說我大哥是……鬼?!”
Advertisement
丫頭皺着眉頭,認真想了想:“不對不對,鬼的身體都是涼的,那位哥哥是熱的。不是鬼,為什麽丫頭給他東西他不吃,和他說話他也不理丫頭呢?”丫頭又糾結了。
這下容盛終于明白這傻丫頭是擾了大哥的清淨了啊,事關大哥,容盛收起平時吊兒郎當的模樣,正了正顏色:“丫頭,我大哥不喜歡人打擾,你以後可不準再去筱園了啊,否則,大哥一生氣,你就見不到我們了。”
丫頭委屈又害怕:“丫頭不要見不到你們!”
容盛拍拍她的頭,笑道:“那記住啊,以後不要去筱園了。”
“嗯。”丫頭點了點頭。
雖然阿盛說讓她不要再去筱園,但是那個哥哥沒有人和他玩兒,也沒人和他說話,他會不會不開心呢,反正丫頭只知道,要是沒有人和自己玩兒,自己一定會好不開心、好悶的。
那位哥哥好像很喜歡生氣,為什麽會生氣呢,難道……是沒有桂花糕吃?是哦,丫頭每天有桂花糕吃就會好開心好開心了,要是那位哥哥也每天都有桂花糕吃,就也會像丫頭一樣開心了吧。
嗯,決定了!丫頭在心裏暗暗下決心,以後每天把自己的桂花糕留一個給那個哥哥吃。但是阿盛說不要丫頭再去筱園了,怎麽辦呢?丫頭又犯愁了。
啊,對了!只要不讓那位哥哥看到自己,就沒有人知道丫頭去過筱園啦。丫頭好聰明哦,想清楚了之後丫頭默默地給自己贊了一個。
從此,容钰每天都會感覺到有人鬼鬼祟祟地在自己窗戶上放東西,下床走到窗邊,便會看到一塊用手帕包着的桂花糕,偶爾還會放一兩朵花枝在旁邊,擡起頭就會看到一個粉色的身影正跑出筱園。
容钰最不愛這些甜膩的糕點,以前不喜歡,現在更不喜歡,想要和她說不要再送,但她每次來的時間不定,等他走到窗邊,她已跑遠。
容钰心想他若不動這些糕點,漸漸地她也失去耐心了,可是容钰不曾想到這傻丫頭倒像是和他較上了勁,風雨無阻,不論早晚,每天她都會來。
平凡的日子流水一般靜靜流淌,院裏的花兒開了又謝,謝了又開,恍然間,春天已過了一半。
桃花已謝,梨花半開。
有詩雲: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仿佛昨夜還是滿樹的枝桠,一夜孕育,第二日便是一樹繁華。
丫頭又來了。
走進筱園,看着滿樹的梨花,和被風吹落一地的花瓣,丫頭十分開心,終于開花了,這下可以吃到梨花糕了。
想到這,丫頭便不亦樂乎的開始撿飄落在地上的梨花瓣,兜在衣襟上,等撿得自己的肚子都有點餓了的時候,丫頭這才想起來自己還要給哥哥送桂花糕吃呢。
窗臺上空空如也,丫頭很高興,看來哥哥終于發現桂花糕很好吃,于是都吃完了,可憐的丫頭不知道的是,自從青豆無意間看見窗臺上有一個桂花糕,于是每天晚上都會來看看……
容钰只當不知。
小心翼翼地把糕點放在窗臺上,想了想,又把一枝開滿梨花瓣的樹枝放在旁邊,丫頭這才滿意的笑了,擡腳正要走,窗戶卻突然開了。
半個多月未見,他更瘦了,纖塵不染的白衣穿在身上空空蕩蕩,墨黑的發絲散在肩上,襯得他的臉龐白得近乎透明,也更加地瘦,以至于他的眼窩深陷下去,顯得他的眼睛又大又黑。
丫頭愣愣的看着他,忽然想到不能惹他生氣,否則自己就不能見到阿盛他們了,要怎麽辦呢?丫頭又愁了。
啊對了,笑!汐姐姐曾說,這世間沒有幾人能夠抵擋丫頭天真無邪的笑顏。
想到此,丫頭緩緩綻開一抹笑容。
仿佛冰封天地一朵寒梅初綻,又如萬物複蘇時一枝柳條抽芽,還似暖陽融融之下冰雪融化。
那麽甜,那麽暖。
以至于,多年以後,容钰還清楚地記得。
那年滿樹繁花的梨花樹下,那女子眉目如畫。
她的笑容,醉了微風,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