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43.聊齋林四娘
聊齋林四娘
虞星是閉着眼躲避那個炮擊的,所以她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是感覺到忽然周圍如堕冰窟。
她趕緊渾身發顫地睜開眼,卻發現面前的一切都變成了冰天雪地,更別提炮擊了,此刻她都不知道那炮到哪兒去了。
那酷哥和打那個大胖此時兩個人離得虞星遠遠的,仿佛一點兒都不想靠近她,并且完全沒有了剛才的氣焰。
此時,那兩人,就仿佛……都被虞星給吓到了。
虞星自己也納悶了,哪裏忽然來的冰天雪地
她指尖的冰符也早就消失了,所以她什麽都不知道。
她只能猜測,難道是說,林四娘在這附近她暗中幫了自己
聯想到剛才林四娘放黑霧幫自己,這冰霜倒也有可能是她放的,只不過,這個冰系術法的能力,也忒強了吧。
虞星雖然是給新手,但也算對道法系有所了解,一般的冰系書法,從沒有人可以釋放出這麽強烈的冰霜,也不可能把四周在短短一秒內就變成北極一樣的冰窟。
這林四娘,看起來是有大本事的。
她轉頭,宋溟依舊是神色複雜地看着她。
不知道是因為這忽如其來的冰天雪地,還是因為她剛才下意識喊了他一聲“弟弟”。
不過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死後,虞星看到那酷哥和胖哥都暈了,自己此刻不走更待何時,于是她立刻拉着宋溟就開始一路狂蹦。
酷哥和胖哥壓根沒追他們。
兩個人一路狂奔出了這片廢墟之地,眼看着就要安全了,虞星正有些精神放松,卻忽然看到不知道從哪兒跑出了一大堆人,把他們給團團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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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酷哥和胖哥也在其中,只不過刺客他們看起來就像是受了委屈在找家長訴苦的學生似的。
而他們身後,也就是從那一大群黑壓壓的雇傭武裝兵中,走出來了一個姿态十分大爺的人,看着就像是這兒的頭。
虞星下意識沉下眼,她暗自思索着,這人難不成就是陳寶鑰的轉世,那個毒老大
那大爺一樣霸氣的男人,肩上披着一件黑皮衣,發亮油光發亮,一副老大哥的模樣,還戴着一副黑墨鏡。
他一臉不爽地盯着虞星, “哪來的小丫頭,知道我這是什麽地方嗎”
虞星想起來,傳聞中這個陳爺身手不凡,以一敵百,自己應該是幹不過他的吧……
那他如果要和自己幹,自己要怎麽辦……而且顯然,這大爺好像就是準備要和自己幹一架了。
陳爺見虞星不回答,頗為不滿的掃了眼身後的酷哥和胖哥,那兩人被吓得一哆嗦, “老,老大,就是這個小姑娘,她……真的挺厲害的。”
陳爺一腳踹到那兩人屁股上, “丢人現眼的東西,”
此時,遠處忽然傳來一個幽怨的女聲, “陳郎……”
陳爺皺了皺眉,沒回答,畢竟自己女人太多,鬼知道這又是誰。
下一刻,那女聲又傳來了, “陳寶鑰……”
這一聲,倒是真的把陳爺給喊住了,畢竟自己縱橫江湖幾十年,還真的沒有人知道自己的真名。
就在陳爺面上終于有點異色的時候,林四娘從暗處走了出來,她一邊走,又一邊開始吟詩了。
陳爺一臉莫名其妙,他問: “你到底是誰”
林四娘念完是詩,幽幽地看着陳爺,面色憂慮, “我是你前世的戀人。”
陳爺聽完哈哈一笑, “你這搭讪的話過時了,我陳爺不缺女人。”
果然,虞星就知道這陳寶鑰根本不會信這一套。
林四娘卻并不着急,也不傷心,她倒是很有耐心地說到: “我知道你不會信,我可以給你看看你前世的記憶,你曾經是一個好人。”
陳爺: “沒興趣,就算是真的,那也是上輩子的事,我根本不想去知道,這輩子我刀口舔血,不需要做一個好人。”
虞星無奈,看來這陳爺是真的就沒想當一個好人,那說再多也是沒用,算了,帶林四娘先逃走吧。
她剛準備走過去把讓林四娘趕緊走,卻不想林四娘反而走得離那陳爺越來越近。
林四娘: “想你前世滿心為民,從不做惡,這一世,你及時回頭是岸吧。”
說完,她似乎有些于心不忍,滿眼都是悲傷的淚水。
畢竟她愛的那個男人,肯定是從前那個善良的人,而不是現在這個樣子的。
她想要救他。
多天真的想法。
虞星真的是為這古代女子的純真捏一把汗。
陳爺卻抽出一把刀,一刀劈在地上,惡狠狠道: “管你是誰是鬼,你管不着老子。”
下一刻,林四娘催動了她的鬼氣,鬼氣瞬間就彌漫了周圍。
虞星只覺得眼前漸漸模糊,而後,又漸漸清明。
眼前出現了一個夢境一般的畫面,好像是……一場夢。
一場,林四娘為了讓陳寶鑰想起前塵舊事所特意編制的一場夢,而虞星能進來,純屬是特許,讓她當一個旁觀者。
她面前是湖光山色的宅門,陳寶鑰一臉急匆匆地從官場趕回來,只為了盡早進到愛妾林四娘。
畫面一轉,兩人對飲詩詞,好不快活。
再一轉,陳寶鑰的正妻從中作梗,兩人經歷波折。
最後的畫面,定格在了林四娘要被閻王拉去投胎的凄慘離別上。
這幾乎就是重現一遍《聊齋》裏的《林四娘》。
裏面那個陳寶鑰,和那陳爺長得一模一樣,明顯就是同一個人,而林四娘,也和那女鬼長得完全一致。
所以,這大概就是他們前世的記憶。
此時,夢境結束,虞星感覺到夢境慢慢碎成了一塊一塊的碎片,而後“啪”的一下,全部落下。
又變成了現實。
宋溟似乎并沒有進入那個夢境,他有些擔憂地看着虞星: “你剛才,暈過去了”
虞星擺擺手, “不要緊的,只是進入了四娘的夢境,現在那個陳爺應該也是想起來自己前世的事了……”
宋溟下意識去看了眼那個陳爺,卻發現那陳爺也一副如夢初醒的樣子。
似乎,他并不怎麽敢相信,自己前世竟然是這樣“有情有義,有擔當有原則”的人。
并且,他似乎也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和眼前這個女鬼,有這樣一段悱恻的過去……
他甚至在想,這是不是他們在給自己下的套
而後,陳爺似乎理清楚了思路,他對着林四娘惡狠狠地笑了笑, “難為你了,等了我幾百年,不過,你期望從我這裏得到什麽答案我上輩子是個好人,所以我這輩子也該做一個好人不可能的,我再也不想當一個好人了。”
林四娘不由自主地搖搖頭, “不是的,你內心還是一個好人,你是善良的,你要及時回頭。”
陳爺朗聲大笑,極盡嘲諷, “你在逗我我說了,我只為惡,不從善。”
說完,他直接拉過身邊一個屬下,抽出刀,一把把人的腦袋給砍了。
周圍的其他雇傭兵一瞬間都吓慘了,可是都大氣不敢出。
虞星也是看傻了,這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腦抽的人啊。
卧槽。
林四娘也是的,竟然要去救這種人渣,瘋了吧,果然不只男人喜歡“救風塵“,女人也差不多了。
下一刻,那陳爺似乎殺得還不夠盡性,想要拉起一個人再刺一刀。
虞星想要上前去阻止,林四娘已經先一步上前了。
她瞬步移到了陳爺的面前,依舊是那副柔柔弱弱的樣子,她看着陳爺,不知道在想什麽。
陳爺抽出到,對準了林四娘。
虞星:糟了。
下一瞬,林四娘卻動作比陳爺還快,一甩袖,頓時無數暗器從她的袖子裏飛出去,一根一根刺在了陳爺的心髒上。
“……”陳爺被刺得後退幾步,臉色煞白。
此時,林四娘看起來頓時英姿飒爽不少,她道: “我找了你數百年,終于找到了,可你也不是你了,如果你非要做一個惡人,那我就親自送你去重新投胎吧。”
她眼底有悲傷,但是更多的是一種決斷。
虞星: “……”
她覺得自己要收回之前對林四娘的評價了。
此刻的林四娘,充滿了一種女性的柔軟又清醒的力量。
是她之前低估了林四娘的覺醒能力,她其實一直都不糊塗,她一直都很清醒。
但是,那給陳爺并沒有被弄死,他發動內力将體內的暗刺都逼出,然後一刀捅穿了林四娘,好在林四娘是給鬼,不至于給捅死了。
他抽,出長刀,一腳狠狠拽在林四娘的背上,将她踹出數米,毫不憐香惜玉。
他惱得不行,咬牙切齒道: “敬酒不吃吃罰酒。”
見林四娘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他目光兇惡地朝着虞星看來,仿佛要磨碎牙齒那般沙啞着說道: “我等下再和她算賬,現在先解決了你。”
陳爺毫不留情提起林四娘的脖子,想要再踹一腳。
虞星急着想要救人,她手裏沒武器,只能順手将手邊一輛廢棄車的車門給扯了下來,然後催動念力,将鋼板車門對着那陳爺就砸過去,想要逼迫他松手放開林四娘。
那鋼板她用足了渾身力氣,自己有牛道士的法器,根骨很強,所以她知道自己擁有可以一口氣拍死一個人的力氣,這鋼板砸過去,起碼也能讓那個陳爺被砸的半懵。
但是,她萬萬沒想到的是,自己全力以赴拍過去的鋼板門,他竟然徒手就接下來了,而且輕而易舉毫不費力……
虞星一時間懵逼了,難不成這陳爺真如傳聞中那般,能力無邊,徒手可以把一只熊給捏骨折
這……這麻煩了啊。
虞星眼睛盯着已經暈過去的林四娘,忍不住拉了拉宋溟的袖子,輕聲道: “弟弟,求助啊……”
宋溟都還沒有來得及回答,那陳爺已經将那塊鋼板門一對折,直接給折成了兩半,依舊是毫不費力的樣子。
虞星: “……”
這人的力氣看起來比自己大多了啊。
陳爺眼睛淡淡地瞥了眼虞星,語氣有些意興闌珊, “你也不過如此,我還以為你多有能耐呢,原來是我那兩個手下太廢物了而已。”
那胖哥和酷哥神色複雜的對視了一眼,仿佛在說“您是沒看到”,可是他們不敢說。
虞星覺得自己好像也沒有退路了,要把林四娘留下,八成會被這人給化成灰,她得救她。
可是怎麽救。
她悄然摸到了自己背着的狼牙棒,她又試着催動了幾下自己的符紙,可是發現也不知道這地方是磁場特殊還是怎麽的,符紙竟然失靈了,難道是真的,只能用蠻力了
可是自己雖然有蠻力,但是自己的蠻力感覺在那個陳爺面前,有些不夠用。
但沒空多想,那陳爺就撩起袖子,露出自己的拳頭,從地上跳起來,足足跳到半空中然後一拳朝自己砸過來。
虞星趕緊拉着宋溟往旁邊多,只見那拳頭一拳砸在地上,将足足一個院子大小的土地,給砸成一個大坑和一片碎片。
這拳法,這力度……是真的吓人。
周圍那些雇傭兵們,此刻也發出了無比崇拜的叫喊聲, “陳爺,厲害啊!這拳頭下去,十個小姑娘都得給你切碎。”
虞星拉着宋溟一路狂飙。
陳爺見虞星他們逃了,便重新蓄力,又是準備一圈過來。
虞星一把将宋溟推到一個安全的掩體後面,自己站在前面引誘那個陳爺,而陳爺似乎也确實就是盯着虞星在捶。
虞星一路跑,他一路捶,地面一排的塌陷。
忽然,虞星趁着他還在追擊略有些沒防備的時候,趁機找到了一處他的漏洞,她急中生智打算奮力一搏,直接屏氣舉起一輛廢棄的摩托車,朝着那個陳爺砸過去。
她覺得,如果這摩托車都砸不死那人,那麽那人大概是真的打不死了。
而後,那陳爺,雙手舉起虞星砸過去的摩托車,一口氣又給虞星砸了回來。
虞星: “……”
她趕緊慌忙去躲避。
要命了,她臉色越來越難看,因為這陳爺明顯比想象中更難對付。
自己一直很自信的根骨和力氣,在他面前好像沒有了任何優勢。
虞星只能開始不斷暗自思索,到底要怎麽對付他。
可下一刻,這陳爺竟然将目光朝着宋溟看去了,他似乎想要先解決宋溟了。
宋溟只是一個黑客,他沒有任何可以抵抗陳爺的能力,虞星心下感覺要出事,她立刻抓起狼牙棒,就朝着那陳爺奔過去。
那陳爺餘光瞥到虞星過來,卻根本沒當一回事,他打算先弄死這男不男女不女的小子。
下一刻,他舉起自己的拳頭,打算狠狠朝着宋溟的臉砸下去。
“宋溟,危險!”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宋溟毫無內力的人,根本來不及閃躲那火力全開的一拳。
虞星拼盡全力從遠處一躍過去,她腦中現在只有一個念想——拼了!
反正橫豎都是一死,真的拼了!
随後,她雙手緊緊握住狼牙棒,高高舉起,她沒有其他退路了,如果要救宋溟,她必須一棒子敲下去,把這人給敲暈才行。
她使出了渾身的所有力氣,連牙齒都磨得“咯咯”直叫。
她舉起的狼牙棒周圍,慢慢出現了小型的飓風,所有人都知道此刻她已經開足了馬力,那些獵獵之風,就是她不斷催動念力的結果。
而那陳爺,他餘光看到狼牙棒離自己越來越近,他不屑地抽了抽嘴角,然後擡起另一只空着的手,打算徒手接下虞星的狼牙棒。
他冷笑着說道: “沒用的,女孩,或許你再練個二十年,可以超越我,但絕不是現在。”
下一刻,虞星用力到牙齒都要得酸痛,而後,她狠狠一捶!
再定睛一看,自己的錘子竟然被陳爺給單手接住了……
陳爺騰出的那只手,舉國自己頭頂,掌心握握握住了虞星敲下來的狼牙棒。
周圍立刻爆發出了一陣熱烈的歡呼聲, “好,陳爺果然牛逼!”
特別是那個胖子大漢,此刻他差點就要跳起來了, “那女孩的手勁可是可以徒手抓起一輛摩托車的!”
此時,虞星和那陳寶鑰僵持着。
随着剛才那狼牙棒砸下來,虞星感覺到了一大股阻力,是這個陳爺,他徒手接住了自己的棒子後,便那銳利的目光透過黑色鏡片冷冷瞪着自己。
兩個人就這麽僵持着。
但是,虞星沒放棄,她越發使了一把勁,想要将更多的力氣傾注在狼牙棒上。
而後,她忽然發現與自己面對着面的陳爺,忽然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他好像憋足了一口氣,臉頰微微發紅。
但是他明顯吃力了很多,因為他忽然增加了一只手,開始兩只手擋着虞星的狼牙棒。
嗯
好像有戲。
自己要是再增加一些力量,是不是就可以給他更大的壓力
她便憋了憋,想要再憋出一點立起來。
接着,她又累死累活擠出了一絲絲的力氣,施加在了狼牙棒上。
她咬緊牙關,嘴裏忍不住大聲喊道: “呀——”
猛地往下繼續一捶!
猛然,她看到陳爺的表情忽然微微扭曲了一下,但緊接着,她甚至都還沒有來得及看清楚那個表情到底是什麽意思。
只聽到“砰”的一聲。
狼牙棒的阻力忽然間消失了。
虞星不可置信地就這麽繼續一棒子捶了下去。
而後,棒子下面的那個人影,沒了。
地上……只剩一灘肉泥。
是真的肉泥,連骨頭都沒看到。
虞星: “……”
不是吧
這陳寶鑰,被自己敲死了……
緊急着,周圍爆發出一陣整齊劃一地仿佛倒吸一口氣的聲音……
“呼——”
此時,周圍那些雇傭兵,以及那胖哥和那酷哥,齊齊瞪大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那灘肉泥三秒鐘。
然後……
“啊——”
“啊!!!”
“啊啊啊啊啊啊!!”
所有人整齊劃一地掉頭就開始瘋跑,不要命地一路瘋奔!
……
……
不是大哥們,你們跑什麽啊!
我又不會吃了你們!
虞星無奈地看着那些四處逃竄的人。
罷了。
現場雇傭軍對四散而逃,虞星只能看着地上的一灘肉泥,一時兩難了。
這,自己這要怎麽和林四娘交代
此時,林四娘也不知道何時醒了,她似乎早就目睹了這裏的一切,此時她走過來也看着地上的這攤肉泥,臉上滿是幽怨,忽然就開始抽噎了起來。
虞星十分不好意思地說道: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林四娘卻搖搖頭,她試着擦幹了眼淚,眼神堅定, “沒關系,他是惡者,你殺他不傷功德。而且他也沒死,只是去輪回了,下輩子做個好人吧。”
虞星語氣還是很抱歉, “那你怎麽辦”
林四娘一副看破紅塵的樣子, “我也去步入輪回了。我已經醒悟,将前一世的感情寄托在這一世的人身上,這種感情永遠是虛無缥缈的,也是不可能的。既然前世不可追回,那我也沒必要念念不忘了。”
虞星真想給她拍手鼓掌,這番大徹大悟的話,說得可太對了。
要是世間的那些鬼都能有林四娘這樣的覺悟,這世界上就不會有那麽多情債冤鬼了。
之後,虞星看着林四娘的身體慢慢變得透明,她最後和她進行了一個道別。
再然後,林四娘慢慢地變成了透明色,她感激地最後看了眼虞星,便徹底消失了。
此情此景,虞星忍不住有些感慨,不過當她一回頭看到宋溟探究自己的目光,她猛然就又想起這個弟弟的事了。
啊對了,弟弟。
這弟弟的事,自己要不還是問問清楚算了。
畢竟之前在夢境裏,也是看得雲裏霧裏的。
她拿出一副姐姐姿态,打算扮演一回貼心姐姐,可誰知,她還沒開口問,宋溟卻主動開口了。
宋溟那雙眼睛明朗如明鏡一般,他微微一笑, “你都知道了”
仿佛是他徹底不打算隐藏自己了。
虞星只好點了點頭, “是……說來你可能不信,我之前暈過去之後,在一片夢境裏看到的,不過我還是有一些問題。”
問題兩個字還沒有說出口,宋溟就仿佛已經知道虞星想問什麽了。
他仿佛在說別人的事那般,一副絲毫不關心自己事情的樣子, “我的姐姐出生陽氣不足,沒幾天就死了,然後母親又生了我,但可惜是的,我依舊陽氣不足,所以從我出生那天氣,母親就在尋找如何為我彌補陽氣的辦法,最後,她的解決方式是你。”
虞星了然地點點頭, “可你是男孩子這件事……”
宋溟挪開眼睛,似乎并不評價這件事, “他們希望這樣,我都可以。”
話語裏,帶着一絲倔強,但誰都聽得出他語氣中那一絲隐隐的怨怼。畢竟,把兒子作為女兒的替代品,這種事,生為兒子又能怎麽辦呢
從小被這樣對待,又能怎麽反抗呢
宋溟不可能沒有怨怼,他不說也不代表他真的看開了,他或許只是,選擇了沉默罷了。虞星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不過她覺得宋溟不需要安慰,這麽多年了,他自己已經消化了全部的情緒。
他可能只需要自己不要用奇怪的眼光去看着他就行了。
宋溟明明是當事人,表現得卻比虞星還要落落大方,他習慣性地撩起鬓發繞到而後,看着像笑,眼底卻毫無笑意, “說完了。”
虞星幹咳一聲, “不管如何,總之你都是我弟弟,以後你在白雲觀我會照顧你的。”
宋溟還是笑了笑,溫溫柔柔的,也不知道信了幾分。
此時,一切都解釋後,警察局的人過來調查了一番,虞星便按照自己知道的如實交代了下。
然後,虞星便和宋溟回到了白雲觀。
虞星剛回到自己的寝室,東西都還沒有來得及放下,就看到江柳走過來,拍了拍自己的背說道: “今天輪到你去廚房幫忙。 “虞星這才恍然想起,天,自己都忘了,今天自己要去廚房執勤。
她趕緊放下東西,匆匆忙忙地就跑去觀內的廚房了。
到了廚房,烹饪師傅們已經開始忙碌起來了,炊煙都升起來了。
炊事班的羅道長看到虞星此刻才姍姍來遲,神情很是不悅,他道: “我知道你和謝宗主關系親,但這不是你遲到的理由。”
虞星趕緊一個勁地鞠躬道歉。
羅道長斜斜睨了她一眼,也沒多說,就直接把虞星給打發了,他道: “你剛入道,我也不讓你做太難的事,你就去那裏幫我切冬瓜。那裏有一整個冬瓜,你卻把它切成薄薄的一片一片。”
虞星連着點頭。
正準備去做,卻聽到羅道長又說道: “等等,以前切過瓜嗎”
虞星有些不好意思的老實回答: “……只切過西瓜。”
羅道長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哼了一聲。然後,他拿出自己切好的冬瓜片,給虞星做展示說道: “你第一次切,肯定笨手笨腳的,你看,我的要求是,你必須切成一片一片厚度完全一致的薄片,我這桌菜是給來賓吃的,你給我切的不均勻,那可是丢我們白雲觀全體廚師的臉。”
這話說的,虞星大氣都不敢出,頓時覺得自己肩負重任。
但是,她忍不住有些心虛說道: “羅道長,要不給我換個任務吧,我沒切過,我怕切不好。”
羅道長沒好氣道: “切不好就慢慢切,切失敗的直接扔掉,我們這裏每一道工序你都沒做過,這已經是最簡單的了。”
虞星沒辦法,她只能硬着頭皮拿起一把刀, “好的,那我只能試試了。”
羅道長似乎還很嫌棄似地指了指外面,道: “你去外面切,你開始手生,先切幾片練練手,你在這裏笨手笨腳的,會耽誤我們的事。”
虞星也是無奈,自己就這麽被嫌棄來嫌棄去的。
于是,她便将菜刀放自己兜裏,然後抱着一個和自己人差不多長的大冬瓜,做到了外面的院子裏,開始準備在這兒切冬瓜。
她仔細回憶着剛才羅道長所說的那些細節,一定要切成一片一片極薄的樣子,而且厚薄每一片都必須是一致的,不能有差異……
這TM。
虞星頭都大了。
“不管了,先當中劈開吧!”
說完,虞星拿着刀,一下子就将冬瓜從當中一切兩半。
此時,羅道長正好走出來,他看到虞星笨拙地在院子裏切冬瓜,邊走過來,皺着眉一臉恨鐵不成鋼地說道: “虞星啊虞星,你這麽連卧菜刀都不會看好了,刀是這麽拿的!”
之後,羅道長再一次嫌棄地給虞星做了一番示範。
虞星慚愧地點頭稱是。
但是她也沒辦法,自己以前在家,因為忙着讀書,飯菜都是外婆搞定的,外婆很疼自己,基本沒讓自己碰過這方面的事情,所以她确實缺乏經驗。
演示完之後,羅道長本來要看虞星切一遍的,但是因為臨時有人喊他離開,他只好先離開了。
走之前,他千叮咛萬囑咐地看着虞星, “你可千萬要認真切,慢點沒關系,沒人催你,慢工出細活!”
虞星一個勁地點頭。
待羅道長走了之後,虞星終于要自己來了。
她又回憶一下了羅道長的話,然後撩起袖子,開始“咚咚咚”地切冬瓜了。
……
……
羅道長被叫去忙了別的事情,等到他忙完了別的事,他又回到了炊事班。
此時,他發現虞星已經不在了,應該是收工了。
他下意識皺了皺眉,仿佛在說“這麽快就收工了有沒有認真切”
而後,羅道長走到院子裏,看到虞星果然是切完了冬瓜,并且把切好的冬瓜一片一片排列組合放置在一個盆子裏。
羅道長湊近一看,卻猛然頓住了。
這些冬瓜片各個切得又薄又透,晶瑩剔透,厚薄幾乎就像是複刻出來的一樣,一模一樣,估計就是拿尺子去量,也一定全部都是統一的0.1mm。
羅道長一下子有些懵了。
這刀工,簡直把冬瓜片切得像藝術一樣……
他似乎并不相信這些是虞星切的,他目光沉了沉,似乎十分不滿意。
而後,他轉身就走了。
……
……
虞星剛切完冬瓜,在廚房洗了個手打算離開,正巧看到迎面走來,黑着一張臉的羅道長。
虞星恭恭敬敬地打招呼, “羅道長,啊對了,你讓我切的冬瓜,我都切好了。”
羅道長一時沒吭聲,後來又道: “是你切的”
他的語氣充滿了濃濃的不信任。
虞星點點頭。
羅道長是懷疑自己嗎
不過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切得算讓他滿意還是不滿意,反正自己是按照他的要求切的……
可羅道長怎麽臉色這麽不好看。
羅道長斜斜睨了虞星一眼,似乎不想說什麽, “知道了。”
說完,他一甩袖子就走了。
羅道長倒也沒走遠,他一向和謝雲流不和,他其實想借這個機會去投訴謝雲流,投訴他……幫他親傳徒弟做任務,切冬瓜。
鬼才相信那些冬瓜是虞星自己切的。
這罪可不小,畢竟,這可是護短的重罪。
不過他得先去找點證據。
下一刻,羅道長來到了道觀內的監控室。
另一邊。
虞星在別過了羅道長之後,總覺得好像有點不對勁啊。
這羅道長,怎麽看自己的表情,怪怪的,好像自己得罪他了
算了,要不去找羅道長問問清楚吧。
之後,虞星轉身,朝着剛才羅道長走的方向走去了。
随後,她看到不遠處的羅道長走進了監控室,她有些疑惑,卻也沒多想,而是快步跟上。
而走到監控室門口沒幾步路的地方,她忽然聽到監控室傳來一陣“咚咚咚”的聲音,像是視頻裏正在播放自己白天切冬瓜時候的樣子。
虞星腳步一頓, “……”
而後,她便接着走了進去。
當她走進去的時候,發現監控室裏的大屏幕上,還真的在播放自己白天在炊事班的院子裏切冬瓜的視頻……
她納悶地看着視頻。
畫面上,虞星拿着菜刀飛速切瓜, “咚咚咚”,不停地剁刀板,一秒鐘要剁個七八下,快到都已經數不清了,只看到她的手臂在飛速地“唰唰唰——”地切。
并且,她切冬瓜的時候,壓根就沒有去丈量那一片片冬瓜片的厚薄,完全是憑感覺在那兒“咚咚咚”地剁的。
一開始畫面上,虞星的眼睛還盯着冬瓜。
後來,江柳來了,站在虞星的旁邊看着,虞星索性眼睛都不看冬瓜了,臉對着江柳,和她在那兒侃大山。
但是手裏的動作一刻未停,依舊在那兒“咚咚咚”, “唰唰唰” ——
她就這麽維持着,臉不看冬瓜而是和江柳侃大山,手勢卻依舊一秒鐘七八刀地往下切,而次次都切出了晶瑩剔透,薄厚絲毫不差的冬瓜片。
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虞星下午自己都沒發現,自己切冬瓜既然這麽牛逼
這……這難道也可以歸功于牛道士的根骨法器上
就當她想要讓監控室的師傅給她倒回去讓她再欣賞一遍的時候,卻發現監控室內,此時只站着一個人。
是羅道長,他正面對着屏幕,目不轉睛地盯着虞星的視頻。
虞星下意識趕緊想要客客氣氣地打招呼, “羅道長。”
卻發現,自己說完後,羅道長完全沒有任何回應。
她擡頭看去,發現羅道長依舊維持着僵硬的站姿,仰着頭,目不轉睛地盯着視頻。
那表情,像是見了鬼一樣,慘綠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