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傷人意
玄烨寵幸舒妃的消息瞬時傳遍後宮與前朝,陳廣庭因此難掩得意之情,更加不把常安放在眼裏。太後的氣色也很快好起來,一掃病态。
回想起昨夜玄烨在耳畔的低吟:“陳廣庭獻的酒……是迷情酒。”
我深深明白,他并非只屬于我一人,只是每每想到他與旁人情意綿綿的時候,心還是會不由自主的痛,那種痛發自心底,讓人難以呼吸。
次日,我按皇後傳話前往壽康宮為太後請安。
路上積雪未融,花盆鞋底在青石玉上打着滑,耳畔時不時傳來水滴落在地面上的清脆聲,我疾步向壽康宮走着,為示尊重,前往壽康宮我從不傳步辇,只是一人步行前往。
行至儲秀宮,我見熙雯一人無措地站在宮門口眺望,又想到已是很久未見惠兒,不禁上前問道:“熙雯,你在找什麽?”
熙雯聞聲驚恐地斂回眼神,見是我,忽然跪倒在地,扯着我腰間挽着的輕紗哭道,“純貴妃娘娘!惠貴人小主說去禦花園取一些樹梢上的積雪窖藏,很快就回來,可現在已經過了一個時辰!小主還沒回來!”
惠兒有孕在身,在雪天裏獨自出門,居然無人跟随,我不禁一種一急,罵道,“你們是做什麽的!為什麽不跟着惠貴人?人不見也不知去找?!”
“娘娘恕罪!”熙雯拼命給我磕了一頭,竭盡全力解釋着,“惠貴人特地囑咐不許我們跟着!說是憋得太久了,想自己一個人出去轉轉。”
熙雯啞然了片刻,又道,“今日合宮為太後請安,小主難得能出去轉轉,奴婢也心疼小主,就自作主張,就沒跟着小主!還請娘娘恕罪……”
“惠貴人這幾日身子可好,能不能自己一個人出門?”我問道。
熙雯的目光中分明透出一種擔憂與懼怕,“回娘娘,正因為我們小主這幾日時常頭暈惡心,所以奴婢才擔心的!”
我緊緊一蹙眉頭,“惠兒若是有任何閃失,本宮不會原諒你,納蘭家上下都不會原諒你!”我雖心急罵她,也只能招手帶上熙雯與純風,半路調轉了方向,徑直向禦花園走去。
禦花園內的積雪尚無人踐踏,皚皚一片白色中的幾點金黃與火紅格外顯眼,風一過,穿過枝桠的縫隙,宛然透出一種令人沉靜的聲息,與我的心境大相徑庭。
可我必須踏入這幽靜的園子,惠兒尚不知身在何處,是否安全。堆秀山下的一片腳印為我指引了方向,腳印延伸向了山後,那片合歡樹的方向。我腳下的積雪咯吱咯吱的響着,每撥開一根樹枝,就有堆積的雪花紛紛飄落。
“小主!”熙雯微微顫抖着的聲音傳來,我同純風慌忙跟上前去,在一片樹枝掩映下的空地中,惠兒一個人倒在雪中,已失去了知覺。
Advertisement
“小…小主!小主!”熙雯吓得挪不開步子,站在原地不停地發抖。
“惠兒!”我一把攬起倒在地上的惠兒,她身下早已被積雪打濕大半,臉頰已失去了血色,我眼中漸漸模糊,焦急中聲音已變得嘶啞,“你們還愣着幹什麽!去請太醫過來!熙雯你去傳步辇!送惠兒回宮!”
熙雯向後退了兩步卻狠狠摔倒在了雪地中,純風放開步子,很快跑離了禦花園。我懷中摟着惠兒,企圖使她的身體恢複溫度,卻只能是徒勞無功。
惠兒的呼吸極緩,她漸漸蘇醒過來,她冰涼的指尖碰觸到我的指尖時,她掙紮着開口道,“姐姐……香爐裏……”
“你說什麽?惠兒,你別睡!你醒醒…”我不停搖晃着惠兒的肩頭,她卻再不回應,當純風匆匆跑進禦花園時已是半柱香功夫後,純風将我攙扶起來,“娘娘,常平…到了。”
我恍惚地回頭,那穿着官服前來的太醫竟真的是我的家弟常平,我破涕為笑,道,“平弟!我将惠貴人托付給你,你要醫治好她!”
“娘娘放心。”常平望我的眼眸沉靜而鎮定,他跟在惠貴人的步辇後漸漸走遠。我望着他們的背影,才漸漸平下心神,想到還要去太後宮中請安,若是去遲了,又免不了一頓刁難。
我匆忙挽起身下的旗裝,疾步向壽康宮奔去。
“純貴妃娘娘駕到——”通傳太監的聲音未遠,我已沖進壽康宮的大門,直入正殿,跪倒在太後面前請罪道,“太後恕罪,嫔妾在途中遇見了暈倒的惠貴人,等來了太醫嫔妾才離開…所以來遲了 ,請太後娘娘恕罪!”
“若是來遲了,大可不來,哀家跟前兒也不缺你這個人,如今你在哀家面前有失儀态,該當何罪?”太後并不直視于我,只是端起案前的茶杯,淡淡開口問道。
當我跪倒在正殿當中時,才發覺自己的旗裙早已全然濕透,一路奔波,衣角早已被泥水打濕,自己的模樣早已狼狽不堪,坐在殿中的其餘妃嫔或打趣或嘲諷地議論着我。
“太後娘娘…”我微一蹙眉心,微微颔首道,“嫔妾是為了救惠貴人,所以才…”
我話未說完,便聽玉兒進來回話道:“太後娘娘,舒妃娘娘到了。”
太後再不看我,将我一人晾在殿中,向玉兒道,“快傳她進來。”
玉兒喜盈盈地跑開,太後複又氣定神閑道,“哀家通傳後才能進來,這就是規矩,純貴妃,你身為貴妃,可想起你剛才是怎麽闖進殿來的麽?”
方才我若沒有急忙進來,太後肯定又會說我目無尊上,請安來遲一類的。
“是啊,純貴妃,你晉升為貴妃,就不懂規矩了麽?人人都說完顏家是名家望族,誰知完顏家的女兒竟這麽不懂規矩。”溫僖貴妃輕聲一笑,亦端起一杯茶淡淡品了一口。
“嫔妾參見太後娘娘,太後娘娘萬福金安。”舒妃得體大方地跪在我身邊,為太後請安。她身上洋溢着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 ,那花香若有若無,更為這個女子添了一絲宜人的氣質。
與舒妃的大方得體的相比,我的模樣可謂是失态至極。我面上泛起一陣陣難堪的熱意,太後向舒妃笑道,“裕勤為何路上耽擱了?雪天路滑可摔着了?”
“回太後娘娘,嫔妾一切都好,只是昨夜沒能休息好…所以才…”舒妃的聲音愈壓愈低,話中的羞意十分明顯。誰都知道昨夜玄烨寵幸了舒妃,而且在我的生辰之日。
玄烨只說是陳廣庭進的迷情酒的緣故,可是誰又真正清楚玄烨此時究竟對舒妃是什麽态度呢?
我忽然感覺胸口狠狠地一痛,身子不禁向前一傾。
“純貴妃娘娘!”一把将我扶住的,竟是跪在我身側的舒妃,那股茉莉花更濃地萦繞在鼻前,她身上的味道,的确很好聞,難怪玄烨會舍不得離開……
我目不斜視,輕輕推開她的攙扶,“沒事,本宮很好。”只是眼前還是不由自主的暈眩起來,胸前一陣陣憋氣。
舒妃從衣間取出一個荷包交到我手上,“純貴妃娘娘,這是嫔妾親手做的香包,裏面是薄荷葉和茉莉花,戴在身上最提神了,以後若是頭暈,聞一聞就會好了。”
她雙手捧着那枚荷包,淺笑着,我遲疑地接下她的荷包,目光似是審視地望了望她,舒妃了然,立時明白我心中所想,她打開荷包,将裏面的薄荷葉與茉莉花交予我過目,自己又深深聞了一下荷包,向我笑道,“娘娘,宮闱人心難測,有此警惕是好的,不過嫔妾的荷包絕無任何差錯。”
我淡淡一笑,收下她的荷包,放在鼻下一聞,果真清醒了不少,便向她道謝道,“謝謝姐姐的心意。”
“裕勤身子弱,昨夜又沒有休息好,快點起來落座吧。”太後故作溫藹地向舒妃說道,獨留我窘迫地跪在殿中,太後的話鋒一轉,冷厲地向我問道,“純貴妃,皇上欽點你伴駕去五臺山,你準備的怎麽樣了?”
“回太後,嫔妾的随身之物都準備好了。”我話音剛落,就聽太後手下一聲巨響,桌上的茶杯也被震動地一顫,“誰問你自己了!哀家問你,為皇上準備了些什麽!”
我猛然一窘,自己這幾日一直忙于晉封的事宜,哪裏有心思應付去五臺山的事情?
方才說準備好了,也是迫不得已的說辭,不然太後又會有另一番言辭來刁難。
“你身為一品貴妃,在哀家面前失儀就罷了,沒想到對皇上也不盡心盡力,你還有何顏面啊?”太後的話如同一根根刺,刺在我心上,“裕勤,這幾日哀家聽說你在縫制什麽衣裳,可是給皇上的?”
舒妃剛剛落座,複又站起回話:“嫔妾想,五臺山的夜涼,就給皇上縫了件保暖的鬥篷,還沒給皇上看過。既然純貴妃要伴駕前行,嫔妾就将鬥篷交給純貴妃吧,由純貴妃轉交皇上。”
舒妃淺淺福了福身,取來那鬥篷,交到我的手上。我腳下早已發麻,心裏也充滿了委屈,這分明就是太後與舒妃說好的,不然她怎麽會這麽巧地把那鬥篷帶着?
我并不看舒妃,随意地接過那鬥篷。
太後打了個呵欠,“哀家也累了,今兒請安就到這兒,你們都回去吧。”
“是,嫔妾告退。”衆人都起身,漸漸退出殿去,純風匆忙上前來扶我起來,我腳下早已發麻,踉踉跄跄地站起,在純風地攙扶下才走出壽康宮。這壽康宮于我,竟無半分的美好回憶。
我手中摩挲着那繡工極精的鬥篷,心中的思緒不斷,“這就是舒妃,她的一舉一動都那麽得體,那麽惹人憐惜,讓人忍不住的想去呵護……她愛慕的,是我的夫君,可是…我又有什麽資格去說,他只是我一個人的夫君呢?”
“娘娘,回宮吧?”純風見我一人立在長街上出神,試探地問道,我望了望手中的鬥篷,道,“不,咱們去乾清宮。”
到乾清宮時,李德全見我前來喜盈盈地一笑,“純貴妃來了!快請進去吧!皇上說過,娘娘來不必通傳。”
我略點點頭,懷裏抱着舒妃送給玄烨的鬥篷踏入乾清宮的側殿,那裏是玄烨平日裏批閱奏折的所在。
殿中燃着炭盆,偶爾能聽到火花迸起的聲音,玄烨一人坐在案後,極為安靜認真地閱覽着桌上層層疊疊的奏章,我的腳步極輕,加之沒有通傳,他并未發覺我的到來。
見到他,方才的委屈仿佛一下子煙消雲散,看見他那認真的模樣,我情不自禁地一笑,悄悄站到他身側,望着他筆下寫出的俊逸字體,心生傾慕。
他後知後覺地才發現我的到來,回眸間,我只覺他眼中一亮,傾時将毛筆扔在案上,一把将我的手緊緊握住,卻還是玩笑道,“愈發沒有規矩了,見到朕也不知行禮?”
“臣妾不忍打擾皇上!”我能感到自己面上掩蓋不住的笑意,我的目光直直凝在他身上,他拉起我坐在身後的茶案旁,笑問,“今日來,可是想朕了?”
我微笑着一蹙眉頭,刮了刮他的臉頰,“在想什麽呢!”我看了看手中的鬥篷,心中莫名升起一陣怒意和委屈,故意冷聲道,“臣妾不賢,不會為皇上準備衣物,這是……”
我話未完,他便搶過了我手中的鬥篷,“霏兒你送給朕的麽?朕很喜歡。”他将鬥篷捧在手心,如視珍寶。
我委屈地一聲大喊,“不是!是你的舒妃,她送給你的!好了,現在你好好去喜歡吧!”
我只感覺自己的五官都扭在了一起,在他面前,我才能最真實地展現自己的情緒。
“哦…舒妃啊。”他的聲音有些窘迫,他将鬥篷扔在一旁,哄我開心道,“朕以為是你做的,才說喜歡的。”我扭頭并不看他,他悄聲一笑,拿起手邊的流蘇搔着我的臉頰,“朕不知情嘛,若是你給朕做一件,朕就天天都穿着,夏天也穿着!”
我忍俊不禁地一笑,伸手擋開他的手,笑道,“你說什麽呢?夏天也穿可是你說的!到時候你要是不穿…我就給你穿上!”我掩嘴一笑,他溫柔地将我攬進懷中,沉聲道,“博卿一笑,當真不易。”
我靠在他的懷中,恬靜地一笑,卻忽然聞到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猛然從他懷中坐起,冷着聲道 ,“你…身上怎麽會有茉莉花的味道?”
“嗯?”他不明所以地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荷包,忽然取出一個荷包來,交給我一笑,“昨天朕喝醉了,是舒妃給了朕這個,說是可以醒酒的,你若不喜歡…朕就不戴了。”
“不要…”我攔下他手上的動作,情緒明顯已低沉下去,“你這麽做,總讓我有一種幻覺,你是我一個人的,可事實并不如此。所以…你不要對我這麽好。”
他愣愣地看了我半晌,最終還是将那枚荷包直接摘下,扔在身後的茶案上,荷包在光滑的桌面上滑了片刻,落在了地面上。他的目光再不留戀那枚荷包。
“你說什麽呢?這不是你的幻覺,我本就只喜歡你一個人!”他的聲音是那樣震懾心扉,我抿了抿自己的嘴唇,還是沒能忍住自己的淚,沒能忍住撲進他的胸膛,“太後總是刁難我,她好喜歡舒妃,舒妃那麽惹人憐惜,她什麽都會…我好怕有一天你也會情不自禁!”
他輕撫着我的背,輕笑,“傻丫頭,說什麽胡話呢。”他吻上我的發間,“我不會的。”他的溫柔安慰總是那麽令人沉醉,讓人不願蘇醒,如果有一天這會屬于別人,我又該怎麽辦呢?愛一個人,又怎麽會不擔心失去他呢?
“來,你看看這個,就不難過了。”他伸手取來桌上一份奏折,展開來讓我過目,我将頭埋在他胸前,“我不看,我不看!看了皇上的奏折,太後又該有把柄了。”
“朕讓你看的,誰敢說什麽?”他将奏折放在我手中,道,“你我前往五臺山時,适逢當地的煙花節,男女眷侶都會在一起欣賞煙花。那時…你我也可以像普通人一樣。”
“真的?!太好了!”我環住玄烨,在他面上輕輕落下一吻,“謝謝你。”
他輕笑,“朕就知道,你會喜歡的。”我見他手中仍一動不動地為我托着那份奏折,便向那份奏折望去,其上字跡十分飄逸有力,我不禁開口問道,“這是誰上的折子?”
玄烨将那份奏折合起,上面赫赫五個大字——裕親王福全。玄烨笑道,“王兄的書法好,凡看過他字的人,都會過目難忘。”玄烨剛剛說完,忽然換了一副神色,“你覺得,朕和王兄的字,誰寫的更好。”
我不禁聳肩一笑,他竟還吃醋了,我不過是問了一句那是誰的折子。我故弄玄虛地向他一笑,“和你比起來,當然是……”我把聲音拉得極長,最終附到他耳邊道,“在我看來,當然沒有人能和你比!”
“其實,”我話音剛落,他便開口道,“你怕朕會發現別人的好,朕又何嘗不是這樣呢?朕也好怕,你會發現別人的好,發現別人比我好……”
一人一心,白首不離。那境界,大抵如此吧?
夜間,玄烨仍留在乾清宮批閱奏折,臨近戰事,他已好幾日未得安寝,他執意讓我離開,讓我回鐘粹宮好好休息,我拗不過,只好從命。
路過儲秀宮時,想起惠兒,不禁擔憂起來,便轉進儲秀宮大門,見惠兒居住的暖閣燈火通明,下人們進進出出,而榮貴人居住的暖閣卻早已熄燈,安靜得如往日無異。
我拉下惠兒身邊的下人問道,“惠貴人怎麽樣了?太醫怎麽說?”
“長姐!”那下人尚未回話,我已聽到常平的聲音,常平示意我到遠處說話,我心領神會後跟在他身後走到無人處,他才說道,“長姐,惠貴人的病不輕,所幸孩子保住了,只是她的病實在奇怪……”
“怎麽了?”
“惠貴人的體質很好,這次忽然病倒,實在奇怪,臣弟在小主的香爐裏找到一味很奇怪的香料,自己很難斷定,便連忙去問了額娘,額娘說這并不是香料,而是一味草藥,名叫汲魂草。定量嗅聞可以起到安眠的作用,可若是用的多了,就會致人昏迷。”
常平頓了片刻,複又開口道,“惠貴人小主香爐裏的這味藥早已過量,所以臣弟想,這幾日惠貴人時常出現頭暈嘔吐的現象,并不是因為身孕,而是因為這汲魂草的緣故,只是有她懷有身孕作掩飾,誰也沒有起疑心。”
我周身一冷,不禁淡淡顫抖,努力平複自己的心情,“這種草藥常見麽?”
常平回道:“長姐,此種草藥十分罕見,連我都未曾知曉。”
我緊緊一簇眉心,放聲大喊,“熙雯!你過來!”
熙雯聞聲畢恭畢敬地跑來,向我行禮,我徑直開口問道,“本宮問你,惠貴人的香爐,是誰打理的?”
“回娘娘,是奴婢親自打理的,從不經旁人的手。”
我上下打量熙雯,她是惠兒從納蘭家帶來的丫鬟,沒有任何理由害惠兒,那究竟是誰呢?
“除了你,最近有誰動過惠貴人的香爐麽?”我細細詢問。
“哦!”熙雯恍然大悟一般,卻又馬上壓低了自己的聲音,“前幾日榮貴人來借過小主的香爐,說覺得小主的香好聞,想拿回去仔細鑽研一番,只不過沒一會兒,她也就還回來了。”
“常平!”我回眸望了常平一眼,他淡淡向我點頭,“只是長姐,咱們畢竟無憑無據,還是找到證據的好。”
熙雯問道:“娘娘,您說什麽?”
我深吸一口氣,徑直向惠兒的寝宮走去,只對熙雯道:“以後惠貴人的東西不能随意借給任何人看,你明白麽?”
常平跟在我身後走入暖閣,見惠兒尚無蘇醒的跡象,夜已近子時,常平也必須離開後宮,離開紫禁城。
我坐在惠兒床邊的卧榻上,将毛巾打濕,貼在她滾燙的額頭前,吩咐熙雯道:“你去雨花閣,請雪絨公主過來。純風,你去送送常平吧。”
“長姐!”常平忽然開口道,“長姐,漣…漣笙,有話讓我轉達。”
“純風,送常平走吧,夜深了。”我并不理會常平的話,只是自顧自地說道,手下不停地為惠兒換洗毛巾。
常平不肯就此離去,仍繼續說道,“那日他并非故意爽約,他是入宮看望惠貴人的,不能惹人懷疑,所以不能前往鐘粹宮。”
“常平,你累了,回家去好好休息吧,照顧好阿瑪和額娘。”我并不回頭,淡淡說道。
半個時辰後,純風才回來,想到方才常平的話,我不禁問道:“純風,那天我燒了他和我的手絹,那灰燼你可倒掉了?”
“娘娘,那天您情緒不穩,奴婢沒敢離開,是蘇恒去倒的灰燼,現在那手絹已不複存在了。”
“好,”我心中早已無任何痛感,因為此時可以牽動的情感的人,早已不是他,“蘇恒,以前佟妃叫我小心他,不知……算了,不過是灰燼了,他還能怎麽樣。”
雪絨來時窗外複又飄起雪花,她發上肩上盡是細細密密的雪花,進入暖閣後瞬時化為一片水跡,她焦急地跑到我身側,“嫂嫂,惠兒姐姐怎麽了?”
“雪絨,”我淡淡開口,拉下她的手掌,細細撫摸,“有人想害她。”
“是誰這麽大膽?看我不教訓她!”雪絨是豪爽的性情,來自科爾沁草原的她,雖是小小年紀,雖是女輩,卻有一身武功。
“嫂嫂也想知道是誰,所以叫你來幫忙。”我仍緊緊握着雪絨的手,她的掌心是那樣溫暖,我之所以求她,是因為她的身份不同,能以局外人的身份來參與其中,不會引人懷疑,常人也會敬她幾分。
我從惠兒的香爐裏撿起一些尚未燃燒的汲魂草,交到雪絨手上,“明日一早,就去榮貴人宮裏一趟,你就說你得到件好寶貝,能安神穩胎,讓她看見這草藥,再放到她香爐裏,其餘的,我來做就好。”
雪絨勾起一側的嘴角,雲淡風輕地一笑,“嫂嫂,我明白,一切交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