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回憶（4）

回憶（4）

鐘卿煜一夜無眠，而其他人也不太希望他能睡的安穩，天還沒亮，就有人敲響了鐘卿煜家的門。

鐘卿煜不慌不忙地換好了鞋子才打開門，門外站着幾名持槍的士兵。

“鐘上将，麻煩您跟我們走一趟吧。”領頭的人開口，警惕地盯着鐘卿煜，眼中又帶着些疑惑，他不明白為什麽要在這個時間點像抓犯人一樣将一名功勳赫赫的上将帶走。

“好的。”鐘卿煜順從地點點頭，沒有任何要反抗的意思，他已經努力建設了心理準備來應對接下來會發生的任何事情。

“呃……那個，雖然很失禮，但是我們需要将您的手給铐起來。”士兵對鐘卿煜的反應有些吃驚，見他配合的伸出了手，趕緊拿出手铐将他拷了起來，“失禮了。”

真奇怪，為什麽這個鐘上将的身上有這麽重的omega的味道？難道房間裏有個剛過完發情期的omega？士兵忍不住開始想象，但房間裏好像沒有別人了，而且只有omega的信息素卻沒有alpha的味道……真奇怪。

鐘卿煜就這麽被士兵看押着上了車，帶到了軍事基地裏看押，其中有人來給他抽了些血，兩天後，才有人将鐘卿煜從房間裏領出來，将他帶到了一間審問室……又過了不知道多少天，鐘卿煜對時間的概念已經被封閉的空間所淡化了，他又被帶到了另一個地方——軍事法庭。

鐘卿煜看着沉重的木門在自己面前打開，就好像有一扇門在他面前關閉，将他前方的光全部阻隔的一幹二淨。

走進法庭，鐘卿煜覺得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在他身上，像一把把鋒利的手術刀，将他一點點地淩遲。

鐘卿煜被控訴的理由不出所料，就是隐瞞omega身份假扮alpha混進軍隊。

謊報身份，這件事情放在普通士兵裏也是一件要嚴懲的大事，更何況是已經身為上将的鐘卿煜，這可不是一般的大事。

omega是可以參軍的，但也僅限于文職和醫療，絕對不允許前往前線，萬一omega受傷，血液的味道會使很多alpha分心，因為不管alpha還是omega，血液的信息素味道是最強烈的，很容易引發突發狀況，這就是為什麽omega絕對不允許上戰場的原因，不過之前母親給鐘卿煜注射的和之後薇薇安研制的抑制劑都是可以僞裝omega血液信息素的味道的，着也是鐘卿煜一直沒有被發現的原因。

鐘卿煜面無表情地一一承認了法官所述的事實，這讓本來就是過來湊數的辯護律師更加多餘了。

他沒法不承認，因為人證物證一應俱全，他們還扒出了七十年前母親去黑市買抑制劑的交易記錄，真相簡單明了。

法官說的倒都是事實，竟然沒有被人添油加醋，這讓鐘卿煜感到很意外，他擡頭看向前方，卻發現路易斯坐在側前方，一臉複雜地看向自己，面色有些憔悴。

也許是他幫了忙吧。鐘卿煜默默地想，如果要讓那些看他不順眼的貴族來，不知道要把他抹黑成什麽樣子，肯定巴不得他立馬就被拉出去槍斃，永遠不再礙他們的眼。

“那你是承認自己的罪行了？”法官的聲音低沉又嘶啞，像一根攻城槌，狠狠地撞在鐘卿煜的胸口。

“是的。”鐘卿煜有些艱難地開口，發現自己的聲音在不受控制的顫抖。

最後，看在鐘卿煜為帝國做出的貢獻的份上，功過相抵，鐘卿煜被削去上将軍銜與軍籍，沒收機甲奧格斯，終身監禁在鐘卿煜自己在帝都的房子裏，全天都将有人把守看管，永遠失去人身自由。

這個結果大概是路易斯頂着那些權貴的重重壓力為他争取的最好的結果了，不然以那些人的行事作風，他估計會被關進終身監獄。一個omega被關進alpha占比最大的監獄裏會發生什麽？結果可想而知，而且監獄裏的omega可沒有抑制劑。相比之下，住在自己的房子裏，有專人把守，至少可以保證安全不是嗎？

幾十年的兵戈戎馬，換來不去終身監獄的特權，不知道是值了還是虧了。

鐘卿煜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是該慶幸還是悲哀，他不想在這麽多人表現出當下的任何一絲情緒，但他的嘴角還是不由自主的抿着，表達着他此時的心情。

當鐘卿煜要被押上車時，薇薇安氣喘籲籲地出現在他的面前。

“等等！”薇薇安高聲喊道，跑上前對押解鐘卿煜的士兵說，“麻煩讓我們說幾句話吧，不會耽誤太久。”

“……好的，請您盡快。”士兵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轉過了身。

薇薇安趁機立馬往鐘卿煜手中塞個紙團。

“薇薇安？”鐘卿煜不明白她在做什麽。

“你血液的樣本我偷偷取過一些檢測了，其中有催化荷爾蒙的藥劑，而且藥效極猛，是有人特地想看你在宴會上出醜！在你被關押的那幾天裏，他們甚至還污蔑你說你跟聯邦私通，以此希望能加重對你的懲罰，真是醜惡的讓人反胃。”薇薇安壓低聲音，咬牙切齒，“雖然想害你的人很多，但也不是什麽人都有這個膽子，經過我跟我兄長這幾天的調查，把目标縮小了一些，我把名單列了出來。你千萬不要試圖逃走，也不要着急報仇，兄長費了好大的功夫才換來的軟禁，而其他人對你可是想殺之而後快或者慢慢折磨，這個時候你可千萬不能被他們再抓住把柄！”

“……我知道，謝謝你們。”鐘卿煜緊緊握着手心裏的那團紙，手心裏的汗似乎要把它浸濕了。

“你別太着急，你對帝國有功，民衆中大多數也都是向着你的。”薇薇安安慰道，伸手輕輕抱了抱他，“我和兄長一定會幫你的。”

“真的，謝謝。”鐘卿煜輕靠了一下薇薇安的肩膀，随後與她分開，“希望以後還能再見面。”

“會再見的。”

鐘卿煜回到住處，先是簡單的清理了一下自己，換了身衣服。這幾天過去，整個人都瘦了一圈，面色也憔悴了不少，眼睛下面有些發青，嘴邊冒出了一圈青灰色有礙觀瞻的胡茬，嘴唇蒼白的有些吓人。

粗略地瞥了一眼鏡子裏的自己，鐘卿煜轉身走出洗浴間，他一點也不想看見現在的自己，走回卧室，拿出了薇薇安塞給他的紙團，鐘卿煜思索了一下，還是打開了。

映入眼簾的第一個名字：鐘铉。

這是他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的名字，再往下是幾個有些印象的名字和完全沒印象的名字。

鐘卿煜沉重地躺将自己咂在了床上，覺得心裏憋屈的要命。

他一直知道他的兩個弟弟并不喜歡自己，要換做是他，他也不可能對一個私生子哥哥有好臉色，更何況這個低微下賤的哥哥還處處比他們高出一頭，雖然父親從來沒有正眼看他，但依舊是個眼中釘肉中刺，因為每次提起他，就會有人稱贊他，甚至還有不長眼的人将他們放在一起比較。

鐘卿煜完全理解鐘铉的這種心理，卻沒想到他對付自己的手段竟然這麽肮髒這麽不光彩。

而名單後面的那些人，或許只是單純的看他不順眼吧，畢竟像他這種出生不太光明卻後來身居高位又被他們耍陰拉下來摔死的人不計其數，幾乎每代都會有人有這樣的惡趣味，不知道有多少優秀的人被他們污蔑，然後一蹶不振，或者直接失去生命。

而且他們甚至還污蔑他對帝國的忠誠！

那些戰役我是确實經歷過的，在戰場上的傷也是真的！我在前線沖鋒陷陣小心翼翼認真部署，生怕踏錯哪一步就會失去更多的戰友，還要眼睜睜地看着自己身邊那麽多熟悉的面孔一個一個消失在茫茫宇宙中，有些甚至連全屍都沒有，而這些人卻在後方悠然自得的地以他們醜惡的心思來揣度他！？

鐘卿煜感覺自己被氣的有些頭暈，哪怕在好多年過後，這依舊是鐘卿煜磨不平的疙瘩。

鐘卿煜從這漫長的回憶夢裏醒來，覺得渾身疲憊不堪，像是被好幾輛飛船撞過，精神上和□□上都提不起什麽勁來，只能躺在床上目光潰散地看着天花板。

天已經大亮了，機器人管家已經按時把窗簾拉開，外面柔和的陽光照射進來，照亮了整個房間，現在是什麽時間了鐘卿煜不清楚，但肯定已經超過了他平常起床的時間。

枕邊的溫度已經散去，但帕維爾的存在依舊很強烈，整個屋子都是他的信息素的味道，特別是床上，和他的身上。

鐘卿煜躺在床上醞釀了好一段時間，才湊齊力氣從床上坐起來，習慣性地去看床頭櫃，果然在雕塑下壓着一張紙條。

帕維爾雖然是個不折不扣的流氓，但也是個學識和修養很高的流氓，而且骨子裏竟然還存在着浪漫基因。

帕維爾每次出門前如果鐘卿煜醒了，他會先獻上早安吻，然後會湊在他耳邊說幾句話，不是那種露骨肉麻的情話，而是彙報了一下今天的天氣和他昨天晚上夢見了什麽，然後叮囑他記得吃飯，如果他出門前鐘卿煜沒醒，就會寫一張紙條，壓在床頭櫃上的雕塑下，等鐘卿煜醒了再看，這種習慣持續了快兩年，從未被落下過。

今天紙上的內容大概是帕維爾昨天晚上見他睡的不太安穩，問他是不是做噩夢了，如果有什麽不開心的事情希望他能跟自己說一下，又誇了一下花園和陽臺上的植物長的很好，有幾株蘭花已經開花了，提醒他去看，最後落款“今天的天氣依舊很好，希望你今天能夠開心，愛你的帕維爾。”

帕維爾絕對是許多omega的夢中情A。他位高權重，身材高大，五官深邃且英俊非凡，有一頭令人羨慕的金發，還有一雙多情的藍色眼睛和性感的嘴唇，彬彬有禮，溫柔浪漫，幾乎符合所有omega心中的理想對象的形象。

有時候就連鐘卿煜也會被帕維爾的外表給欺騙，但鐘卿煜從生理角度來說是這個世界上與帕維爾最親密的人，他們幾乎是親密無間的一起生活了兩年，在戰場上對抗了将近十年，他最明白帕維爾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雖然帕維爾的小紙條寫的十分令人動容，但鐘卿煜在面無表情的看完後，随手揉成了個團，丢進了垃圾桶。

他害怕他對帕維爾動容，至少目前他還不能原諒帕維爾之前所對他做的事情，也無法保證會不會哪一天帕維爾就對他厭倦了，然後一槍結果了他，總之不管怎麽樣，他想不到什麽美好的結局。

或許維持現狀也不錯……？鐘卿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