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明珠蒙塵(五)
第30章 明珠蒙塵(五)
小偵探錯把雇主的面無表情當成了默認,當即谄媚誇獎道:“洲哥,你老公真帥!你倆不愧是兩口子,太般配了......”
“行了,閉嘴,”游洲疲憊地伸出一只手制止喋喋不休的路已:“現在和我說說正事,這東西到底是怎麽到你手上的?”
路已收起了臉上的玩鬧神色,“就是前天,我本來準備出門,突然接到了一個電話,裏面的人指名道姓說半小時後要來我家找我,還威脅我不許放他鴿子。”
“我當時吓得半死,還以為自己要被人報複了,沒想到來的竟然是一個霸總,啧啧,那臉——那腰——那腿——”
游洲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但這也沒能掐住路已的表演欲,他把資料拿起又放下,然後模仿着時川的語氣說道:“這個給你老板,聽明白了嗎?”
游洲沉默半晌,态度較剛才緩和了不少,但臉上的表情還是很嚴肅,“你就這麽收下了?”
“那我哪敢啊?誰知道他是來幹什麽的,萬一是故意誘導咱們上鈎的呢?”
“嗯,所以你怎麽說的?”
“我當時自然不相信這個陌生人有這麽好心,所以問他到底安的什麽心思,”路已突然八卦地觑了眼游洲,然後說道:“他說自己是你老公,然後反問我他能安什麽心思。”
時川背後所掌握的人手不知道是游洲的多少倍,背後信息錯綜複雜,如果有他幫忙的确減少了游洲不少的時間。而上面那番也确實是時川能說出來的話,游洲最終還是無奈地點點頭。
“這些資料你有仔細看過嗎?”“當然了,”路已睜大眼睛,臉上表情委屈又無辜:“哥,我真的沒騙你,我這兩天真沒睡,一條一條把資料都核對過了,全都是真的。”
游洲料他也沒這個膽敢騙自己,但也不相信他能突然轉性變得這麽勤快,眯起眼睛問道:“不錯啊,你真是自願加的班?”
一說到這個,路已的面色就瞬間扭曲起來,“是時總讓的。”
游洲挑了下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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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已苦着臉和他重複時川那天對自己說的話——
“随便你去查,但是我希望你能盡快核對完畢,不要耽誤他的進度。”
“然後你就真的加快速度了?”游洲追問道。
路已忸怩道:“那是因為.......他說如果一天查完的話,就按每張紙給我6000;兩天查完的話,就按每張紙給我5000,後面的以此類推........”
手側的資料少說也有五十頁,游洲心中頓時一陣無語。他現在可算明白路已提起時川的時候,臉上那股子又崇拜又憎恨的表情是打哪來的了。
游洲搖搖頭輕輕嘆口氣,然後打開面前的資料,再度認真看起來。
宋曉北,今年二十六歲,A市本地人,大學上的是所普通一本,父母做買賣,家境頗為優渥。旁邊的紙頁附上了她的照片,五官普通,沒什麽記憶點也算不上精致,但臉上的笑容讓人很舒服,是小家碧玉類型的長相。
游洲把下一頁紙翻開,然後看到了新的內容,“她父母上個月去世了?”
“對,”路已有些遺憾地聳聳肩:“車禍意外身亡,送到醫院到時候已經沒氣了。”
游洲聞聲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皺起眉頭,“然後她這個月就要結婚?”
資料上顯示宋曉北的家庭氛圍很不錯,按理說這樣一個備受疼愛的女孩子在失去父母後不說整日以淚洗面,反而下個月就急急忙忙地籌備着自己的婚禮,實在有些反常。
“她和張新交往多長時間了?”
“半年,其間宋曉北帶着張新回過一次家,她父母強烈反對兩人在一起,尤其是她母親,當時的反應很激烈。”路已接過游洲手中的紙,往後翻了幾頁,示意他看向自己手指着的部分:“你看看這幾條就明白了。”
“宋曉北是獨生女,她父母經營的藥店光是在A市就有好幾家連鎖,一年掙個幾百萬都是往少了說。”
“你再看看這個,她報考的大學就是本地,剛高考之後父母就給買了輛奔馳讓她代步,而且估計因為覺得住宿舍不舒服,所以幹脆讓她大學四年辦的都是走讀。她畢業之後沒找工作,直接由他爸手把手帶着管着家裏的這幾家藥店。”
“不過話說來,雖然我發現這個小姑娘算個富二代,但又他們那群人不太一樣,生活三點一線規律得很。宋曉北社會關系簡單,身邊也沒什麽朋友,二十六歲還和父母住在一起,晚上超過九點回家還得報備請假。”
游洲聽完了他的分析,然後淡淡點頭,“說不定她這輩子幹的唯一出格的事情就是和張新談戀愛了。”聽到“張新”這兩個字,路已頓時嫌惡地皺起鼻子。
“呸,我看張新幹的惡心事就想幹哕,我看他純純沒安好心。”
“你說的沒錯,”游洲用手指點點桌子,然後說出了自己的判斷,“他想吃絕戶。”
路已沒接觸過這個名詞,愣了一下,“他想什麽?”
“吃絕戶,”游洲臉上的表情分外冷峻:“你剛才說過,宋曉北是獨生女,家庭優渥,父母也對她關愛有加。而在張新眼裏,有着這些條件的宋曉北就是最好的獵物。”
“而宋曉北從小就被父母保護得太好,這樣的後果就是她的性格會過于感性和單純,在感情中容易喪失判斷和理智,同時也會輕易被別人的花言巧語打動,哪怕是編造出來的經歷。何況——“
“宋曉北的父母不同意女兒的婚事,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張新在婚前頻繁地向宋曉北借錢,這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路已沉默了半晌,然後漲紅臉色,低聲罵了了句髒話:“這孫子太他媽缺德了!”
他猶豫了一下,然後對着游洲低聲補充了自己調查的另一個消息,“我懷疑宋曉北父母的死因不正常,而且據我所知,宋曉北自己也在調查,但她一個姑娘家,沒門沒路的,一時半會也沒查出什麽來。”
游洲臉上卻并無太多意外之色,反而諷刺地勾了勾嘴角,“我猜張新的本意是想等到宋曉北父母年邁的時候再堂而皇之地占據全部家産,即使宋曉北那時已經幡然醒悟,但大概身上也已經分文不剩,直接被張新一腳踢開。“
“不過很顯然,他估計坐不住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路已也恍然大悟了,“他上個月承包了個不小的工程,為了籌集工程需要的資金,能借的都差不多借遍了,最後連高利貸的都借了。”
游洲略一颔首,“夫妻關系存續期間的債務,原則上作為夫妻共同債務,除非能夠證實借款未經另一方同意,且并非用于夫妻共同生活的,可以不作為夫妻共同債務處理。但是你覺得,宋曉北無論是感情還是社會經驗,哪方面能是張新的對手?”
“我絲毫不懷疑張新有辦法把自己的債務攤到宋曉北的頭上,所以,我們要加快速度了。”
路已臉上的表情有點緊張,“那你打算怎麽做?”
“我決定從宋曉北入手。”游洲把那一沓資料在自己面前合上。
“對了,你這兩天再去給我調查一下張新最近的體檢報告,我有一個猜想,但還需要證實。”
“好的。”
路已雖然答應得很痛快,但臉上仍是那種在憤怒中夾雜着擔憂的神情,游洲知道他在擔心自己,淡淡一笑示意他放松些,“不必擔心。”
他望向窗外的眸光格外雪亮,“至少他現在已經步入了我們的射程。”
路已輕輕“嗯”了一聲,然後就看到游洲收回了目光,複又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摞紙,“他為什麽不親自把這些給我?”
“啊,時總說他自己過來有兩個目的,一個是大發善心地把資料給我,還有一個是——”路已的話音在看到手表時戛然而止,游洲眼睜睜地看着他“砰”一下推開椅子站起來。
“哎呦,半小時到了,”路已撂下這麽一句就急急忙忙地拎起自己的牛仔雙肩包往店外走去:“洲哥拜拜,我得走了。”
游洲被他這一驚一乍的勁弄得有點發懵,拽着路已的背包讓他在自己面前站定,“等會兒,誰準你走的?”
“時總,”路已立住腳,聽話地垂手站在游洲旁邊:“他說了,像我這樣不正經的男大學生都離他老婆遠點,這就是時總的第二個目的。”
游洲:“?”
一個晃神路已就竄了出去,然後在背影徹底消失之前回過頭,滿臉都是臭得瑟的驕傲勁,“洲哥,原來你是下面那個啊,嘿嘿。”
游洲:“.......”
游洲又好氣又好笑,然後忍不住笑着嘆了口氣,拿出手機給置頂聯系人發了條消息過去——
“資料已經收到,謝謝你,費心了。”
他知道時川肯定不差這幾個找偵探的錢,但還是象征性地說道:“開銷就由我來負責吧。”時川可能在開會,過了一會兒才發來回複:“我不要錢。”
“那你想要什麽?”
好不容易到了蓄謀已久的事情,時川這次回得飛快:“肉償。”
“...........”
*
宋曉北獨自一人坐在醫院的長廊上左顧右盼着,神情有點惴惴不安。
幾天前她和未婚夫在這家醫院做了婚前檢查,對方體貼宋曉北最近比較忙,所以特意提前聯系好了這裏熟識的醫生,還堅持在檢查結果出來之後陪她來取。
沒想到今天早上張新突然說自己負責的工程出了急事,只能由宋曉北自己過去。
而在她出發前,張新再三強調了取報告的位置,甚至反複叮囑宋曉北該去找哪一個醫生,喋喋不休,神情緊張幾近焦慮。宋曉北雖然未免覺得他有些小題大做,
但轉念又認為這是未婚夫對自己的關心和照顧,對方幾天前說的話也再度浮現在腦海中——
“你爸媽現在都不在了,現在我才是你在這個世界上唯一能依靠的人,所以你更應該聽我的話,我讓你做什麽你就去做什麽,只有我不會害你,知道麽?”
話雖這麽說沒錯,宋曉北望着自己的手心,心頭卻閃過一絲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