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誰的記憶
第44章 誰的記憶
黑西裝小熊拿着熱武器, 但它們對上同樣是小熊玩偶的敵人，卻選擇最原始的手段。
拳頭、腳，甚至牙齒。
戰局一團混亂，幾乎看不清到底打成什麽樣。小熊玩偶一邊打還一邊吵架。
“殺死她！我們要殺死膽敢觊觎他的人！”
“你們在幹什麽！他會生氣的！”
“生氣也要殺死她！不然他會被搶走！”
“不行！他生氣就不理我們了！”
晏玖一低頭, 看見一只穿着黑色西裝的小熊玩偶不知怎麽回事滾到了他的腳下。
從黑色西裝上遺留的一只熊掌印可以推斷, 它是被踢出來的。
黑西裝小熊胖胖的身軀蠕動着, 似乎站不起來了, 它擡頭，眼睛亮晶晶的看過來, 然後伸出了一只胖乎乎的熊掌。
如果是昨天，晏玖可能無法意會到是什麽意思, 但經歷了不久之前的聞則，他下意思彎腰伸手。
只是晏玖的手還沒有碰到小熊玩偶, 就見旁邊伸過來一只腳, 腳尖一挑, 就把那只小熊玩偶踢回戰局之中。
晏玖一擡頭, 對上聞則的眼睛，對方還理直氣壯：“不明生物, 很危險。”
“嗷嗷嗷！”
“卑鄙！你居然敢趁機……咬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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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耳朵！耳朵！”
晏玖看着剛才的那只小熊玩偶被另一只黑西裝小熊咬着耳朵拖回戰團。
穿黑西裝的小熊玩偶, 不是一夥的嗎？它們怎麽又打起來了。
不過，這一團混亂，他這個角度倒是方便。
晏玖一扯聞則, 做了個眼神，随後順着牆角就溜了進去。
趁着這些小熊玩偶內讧，趕緊把林輕輕給帶出來。晏玖拉着聞則, 走進教導處。
果然，林輕輕躲在裏面的辦公桌下, 目瞪口呆地看着外面打成一團。
她頭頂的那張辦公桌上，還殘留着幾個彈痕，看來在他們趕來之前，黑西裝小熊已經發起過一輪攻擊。
“這辦公桌什麽材質，居然可以擋子彈。”晏玖随口感慨一句。
林輕輕似乎這才回過神來，抖着聲音問了一句：“晏玖？你怎麽在這？”
“找你。”
晏玖見她似乎受到驚吓，有些腿軟，索性伸手準備拉人出來。
沒想到，他手才伸到一半，就見林輕輕臉色蒼白，嘴唇顫抖，往裏面又躲了躲。怎麽見到他像見到鬼一樣？
晏玖聳聳肩，攤手後退一步，示意自己沒有敵意，“我真的是晏玖，不是什麽奇怪的生物，你可以自己出來嗎？”
“嗯。”林輕輕點頭，從桌子底下爬出來。
“趁着它們還打成一團，先走。”
林輕輕下意識向前走了一步，又退回去：“我走不了，我的測試還沒過。”
“測試？”
“嗯，就桌上那個……咦？我的測試題呢？”
晏玖看着她在空無一物的辦公桌上慌亂尋找，問了一句：“什麽測試？我幫你找。”
“就是早戀概率心理測試，不通過這個測試我就沒法離開。”
林輕輕說出來的每一個字，晏玖都認識，可拼接在一起就變成了無法理解的意思。
早戀概率心理測試是什麽東西？為什麽不通過測試林輕輕就不能離開？
或者說，最關鍵的問題在于，其他學生的恐懼之地都是被關在教室裏做題，林輕輕卻被單獨關在教導處做心理測試？
難道她的恐懼與戀愛有關？
不管了，人家戀不戀愛和他也沒關系，晏玖說：“既然測試題消失了，應該是證明你能離開，試一試。”
林輕輕冷靜下來，點頭。
晏玖：“你走出去試試，外面有異能局的人接應，就算再次回到這個辦公室，我和聞則也還在。”
“好。”林輕輕不再猶豫，跨出了門。
這一次，她沒有再次回到辦公室，而是順利到達走廊。
林輕輕喜出望外，一回頭，說：“晏……”
話還沒說完，教導處的門就在她眼前關上了。
與此同時，外面的嘈雜聲也平息下來，林輕輕下意識要去開門，就被一人扯住。
“同學，我們先走！再不走就沒機會了！”
範晚檸一邊拉着林輕輕瘋狂往前跑，一邊解釋道：“你不用擔心，聞則，不，晏玖他是異能者，不會有危險的，反而是我們！”
話說到一半，她見林輕輕着實跟不上，一把将人跑了起來：“啊啊，這些小熊玩偶，又來一次！”
***
晏玖看着教導處的門在眼前關閉，下意識就上前一步，打開門把手。
然而，出現在他眼前的卻不是學校走廊，而是一片森林。
這是怎麽回事？
夢世界就算會出現一定程度的空間折疊，也不至于會開門出現原始叢林。
他轉身，卻發現身後的辦公室空無一人。
聞則到哪裏去了？
晏玖松開手，卻感覺有人在他背上輕輕推了一把，明明是很輕柔的力道，卻讓他沒有任何反抗能力地跨進了原始叢林。
身後的門消失了，晏玖手心一翻，長劍成型，沒有再次回去的意思。
既無退路，不妨一往直前。
原始叢林很安靜，安靜到沒有任何聲音。
“*&，￥%，快來，看，這裏有花。”
一道童聲響起，晏玖下意識駐足，沿着聲音來源看去，他卻什麽都沒有看見。
那個方向，是一個簡陋的庇護所。
庇護所外面，種着很多花，有人類活動的痕跡。
晏玖猶豫片刻，卻沒有過去看。根據某些原則，在陌生的地方，陡然響起童聲，一看就像是在資料庫中曾經見過的恐怖電影。
還是不要作死靠近了。
晏玖毫不猶豫，向着另一個方向繼續走。
走了沒多久，他的耳朵旁邊又傳來一陣鋼琴曲，動人且悠揚。曲子似乎是叫《友誼地久天》？
再次順着聲音方向看過去，晏玖又看到了在樹叢遮蓋之下的一架鋼琴。
鋼琴椅上沒有人，黑白按鍵卻在憑空沉下，彈起，像是有一個無形的人在彈着鋼琴。
情況更詭異了。
晏玖覺得這些聲音都在蠱惑他，想要他踏上分岔的道路。
他握緊手中劍，繼續向前走去。
“尊貴的客人，要到我們店裏來看看嗎？店裏新上了很多小熊玩偶哦，每一年的新款，我們都要好好的收藏起來，全體員工都在等待着您的光臨！”
“是呀是呀，來看看吧。”
“您很久沒有來了，我們的店鋪招牌上都落滿了灰塵呢。”
這一次，出現在岔路的是一家小熊玩偶專賣店，十幾只小熊玩偶整整齊齊地站在紅毯兩側，用充滿期待的目光看着他。
總覺得，有點心動，那些奇怪又危險的小熊玩偶，難道都是來自這叫店鋪？透過小熊玩偶們身後的玻璃，他好像看到了一個小孩子抱着玩偶，站在店鋪中。
從身高推測，小孩子應該在十歲左右，只是他的臉被櫥窗中擺着的小熊玩偶擋住，看不清楚。
晏玖勉強下不合時宜的好奇心，繼續往前走。
前面的路到了盡頭，出現在眼前的是一片花海，熟悉又陌生的白色小房子。
不對，不能繼續往前走了，晏玖心中忽然生出一絲恐懼，本能控制着他轉身就要離開。
紅色豎瞳陡然出現，巨大陰影自樹蔭之中伸起。祂盯着晏玖，觸手慢慢包裹着他，用力一扯。
這一次，晏玖沒能再從安心的包裹感中逃離，而是慢慢陷入沉睡。他很累，此時如同躺在浴缸之中，水溫恰好，帶着輕柔的波動，令人沉溺其中。
耳邊響起的，似是海浪往複湧動之聲，又想是心髒鼓動之聲，或是微風輕撫樹林之聲。
總之，令人沉醉。
晏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直到迷蒙中看到一團光暈，光暈似乎發現他的不對勁，開始靠近。
光暈拉長，變成人形，面孔模糊，一張平平無奇的臉，瘦弱的身軀，有幾分熟悉，卻又是一張陌生的臉。
他是誰？
晏玖想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的身體不能動。于是，他很快反應過來，光暈不在外界，而是在自己的意識世界中。
他沒有再動，屏氣凝神，看看這團光暈想幹什麽。
陌生人小心翼翼地靠近，似乎很怕把他吵醒。嘗試幾次後，見晏玖沒有反應，他膽子變大，不再退縮。
他伸手，慢慢探向晏玖的心口，一股古怪又熟悉的能量流進晏玖的身體。短短幾後，晏玖想起能量的來源。
“系統”。那個莫名出現在他意識中，自稱逆襲系統的不明存在，在他完成所謂任務後，給予的獎勵就是這股能量。
此人的身份很明确了，就是躲在他意識中的“系統”。
系統想幹什麽？晏玖不覺得他會如此好心，把能量白白送給自己。
那股自心口內湧動的能量越來越洶湧，晏玖放開防備，任憑能量穿梭自如。
系統臉上一喜，似乎覺得可以進行下一步了。他再次變成一團光暈，光暈迅速膨脹，蠕動着想要包裹晏玖。
晏玖知道這“系統”想幹什麽了，他想吞噬自己。
此前，系統一直不敢有多餘舉動，大概是發現晏玖的靈魂無比強大，可以随意将它關進意識牢籠中。
這一次，晏玖在那未知生物的影響之下，陷入沉睡，自然給了系統可趁之機。
可“系統”不知道，對于晏玖這樣的存在來說，即便是的沉睡中，一旦感應到危險，本能會讓他醒來。
白色光球慢慢膨脹，将晏玖整個包裹其中，眼見就要成功之際，一道劍光閃過。
[嗷——］
一聲慘叫聲響起，“系統”的身體被劈成兩半。其中一半光暈掉落在地上，另一大半扭動着逃竄，瞬間消失在了晏玖眼前。
晏玖收起長劍，沒有再追。這系統來歷詭異，進入夢世界後就消失不見，看來是有自己的躲藏方法。
執意去追的話，只會放走已經得到的戰利品。
晏玖一腳踩上那一半光團，阻止它悄悄摸摸蠕動着想要溜走的舉動。
他伸手，攥住光團，手心長劍化作一張巨網，将光團包裹其中，越收越緊。
果然，光團不再裝死，開始發出尖銳爆鳴：[啊啊啊！你怎麽會有吞噬靈魂的異能！不對不對這不對！你肯定是假的，我的異能是獨一無二的！］
晏玖輕輕笑了一下，說：“異能不過是你們的分類，掌握能量運轉規律之後，就可以将異能以想要的形勢呈現出來。”
[騙人！你騙人！］
晏玖不再和它廢話，繼續收緊光網。藍色光網和光團接觸的地方，發出滋滋聲響，随後開始腐蝕光團。
[住，住手，你想要什麽！是覺醒異能還是改變人生，我都給你。］
晏玖笑了一下，“你這套話術倒是換都懶得換，聽過了，不想。”
說完，他手一攥，光網迅速收縮至拳頭大小，随後化作流轉能量，沒入掌心。
“既然想要吞噬別人的靈魂，那就要做好被人吞噬的準備……唔。”
伴随着能量沒入他意識中的，還有一段段記憶。
這些記憶如潮水般湧入，仿佛要将晏玖溺斃其中，他深呼吸幾口，勉強将陡然出現的記憶，打包封存。
随意看了幾段記憶後，系統的身份逐漸明了。
“系統”果然是異能者，他的異能很特殊，可以吞噬他人意識轉化成能量。他的身體無法承擔如此強大的異能，在覺醒的那一刻起就崩潰了。
于是他找到了新的存活方式，那就是寄生。但人的意識會本能地排斥外來者，如果不能獲得寄主的信任，他會在瞬間被意識的自我保護絞成碎片。
他便根據曾經看過的小說，編了一套足以取信他人的說法。他自稱“系統”，根據宿主的處境，編造小說情節，稱可幫助對方逆襲，只需要完成任務。
所謂任務獎勵，不過是取得信任的方法，等到宿主完全信任他，放松警惕之後。他就會吞噬宿主靈魂，轉化成他的能量。
可惜的時候，他通過這種方法獲得的身體，會因為身體和靈魂不匹配，快速衰敗。一具身體頂多能用一年左右，就需要尋找新的宿主。
“這樣的話……”
晏玖繼續在記憶片段中翻找，想找到和這具身體相關的信息。
他總覺得，這具身體和那些被吞噬的意識，并不是一個情況。
“系統”在這具身體裏，已經待了十幾年了，準确來說，是十五年。
這具身體很特殊，似乎只有殘餘的靈魂碎片留存在身體內，足以維持身體基本功能運轉，但無法做到更多事情。
簡單來說，就是長大之後可能會智力不足。
系統進入之後，吞噬了殘餘的靈魂碎片，奪取了身體的控制權。
“嗯？”
晏玖發現這具身體在五歲時，被另一個外來意識操控過。
外來意識操控着這具身體從人販子手裏逃走，回到晏家。
只是他想不明白，“系統”在把外來意識擠走之後，為何又要再次跑出去，給居心叵測的人再次綁走他的機會。
之後，如同“系統”描述的那樣，晏青樹被賣進了大山裏，幾年後又逃到城市裏進入了孤兒院，直到十六歲那年被晏家找回。
想要知道更具體的內容，或許需要吞噬這段記憶。晏玖只猶豫了幾秒鐘，就将這段記憶融入意識之內。
這一回，他再次徹底失去意識，陷入無邊黑暗之中。
在記憶夾雜着靈魂碎片帶來的侵襲之中，晏玖經歷了短短十幾年人生。靈魂碎片如同倦鳥歸林，沒有任何排斥就融入了他的意識。
原來，這是他的身體，不是什麽晏青樹，不是什麽“系統”。
他曾經是這個世界的人，之後卻不知為何成為了平臺的交易員，解析重組後失去了所有記憶。
可惜這片靈魂碎片中的記憶并不完整，或許是因為身體本身只有十七歲，記憶也只到十七歲。
“系統”的行為也可以理解，他在重複自己曾經走過的路，因為“系統”覺得，只要完全按照成長歷程，這具身體才能覺醒異能。
所以系統在五歲那年主動跑出去被拐賣，之後又跑出大山在孤兒院長大，直到被晏家找到。
這一切，都是世界重啓之前，晏玖經歷過的事情。
唯獨回到晏家這件事上，出現了偏差。
晏青樹在十六歲就回到了晏家，而晏玖是在十七歲的時候才被晏家找到，時間線倒是和夢世界中的細節差不多。
十三中的同學，曾經到培喬交流學習，都是曾經的晏玖經歷過的事情。只是，回憶在他來到十三中的那天起戛然而止。
這個夢世界，實際上也來源于晏玖的恐懼，可即便是恢複了部分記憶，他也沒能找到恐懼之源。
他記得趙熠說過，戰勝恐懼或許能離開這個夢世界。
“……關起來……總是有人觊觎他……”
“不對……他……不開心……”
“他……別人……”
“他需要的……”
隐隐約約的争執聲，穿透意識迷霧，落入晏玖耳中。
外面好像有人在吵架？聲音很嘈雜，有成人有兒童也有少年，只是每句話都斷斷續續，聽不分明。
他本能覺得，只是很重要的信息，于是放下關于對記憶的追尋，掙紮着醒了過來。
“唔——”
睜開眼睛的瞬間，晏玖看到數張毛絨絨的臉蛋，數雙黑寶石般的豆豆眼。即使足夠可愛，但距離如此近，還在他頭頂圍了一個圓圈，都不免有些吓人。
“你們幹什麽？”
晏玖下意識往後一退，背部卻被柔軟且有彈性的物體阻攔。原來他躺在一張柔軟的床上，精致的四個床柱，四周垂下柔軟的紗幔。
“尊貴的客人，您終于醒了！”
其中一只小熊玩偶跳起來：“你你你，快去給貴客放洗澡水，你去準備甜點，你去準備衣服！”
半小時後，晏玖坐在裝飾精美的房間中，面前擺了一桌甜點。
他的周圍圍了一圈小熊，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不遠處的門口，也摞着一堆小熊玩偶。
他端起奶茶，猶豫片刻，就聽到小熊玩偶熱情問：“尊貴的客人，您怎麽不喝啊。”
“……”晏玖有一種自己是動物園中珍稀動物的錯覺，着實沒胃口。
他放下杯子，問：“我在什麽地方？”
小熊玩偶，據它的自我介紹，它是管家小熊。
管家小熊摸了摸往上翹的兩撇胡子，解釋道：“在您的家啊。”
晏玖：“我的家？那你們為什麽稱呼我為客人？”
“啊，是我的疏忽，應該說是您未來的家。”管家小熊深深鞠躬，“只要您願意，随時可以成為這裏的主人，到時候我們也會改口叫您主人的。”
晏玖想象了一下一群小熊玩偶對着他齊聲喊主人的場景，忍不住打了個寒戰。算了，還是不讨論這種沒有意義的問題。
他喝了口奶茶，眼睛一亮，又連喝幾口。不得不說，這奶茶很符合他的口味，即使在這種情況下，也讓人心情愉悅。
放下茶杯，一旁的女仆小熊又跑過來續杯，晏玖攔了一下，問：“我可以在這裏轉轉嗎？”
“當然可以！這裏的一切都願意為您服務。”
晏玖點頭，推開門，發現門外是一間書房。穿過書房，是一間影音室；穿過影音室，是電競室……
轉了約莫十來個房間之後，晏玖能确定這詭異的地方絕對不是在現實世界，甚至也不像在普通的夢世界。
他停下來，轉身看向跟在身後的管家小熊：“請問，離開這裏的大門在什麽地方嗎？”
管家小熊歪了歪頭，天真問道：“您為什麽要離開呢，是對我們的服務不滿意嗎？”
“不是，我總是要離開的。”
“啊。”管家小熊有些低落地低下頭，“可是，這裏是沒有出口的呢，留在這裏不好嗎？您想要的一切，我們都将為您奉上。”
晏玖皺眉，看了眼管家小熊，又看了眼躲在門框附近偷偷看他的衆多小熊玩偶。
他這是，被囚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