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不可原諒
第69章 不可原諒
每年的九月, 各個大學的食堂都要迎來一波迷茫且饑餓的新生。
A大食堂衆多，足足有八個食堂，加上異能學院性質特殊，教學區域不和其他學院共用。
于是, 靠近異能學院的八號食堂, 便基本只有該學院的學生在這裏用餐, 人多但不擁擠。
晏玖和聞則打好飯後, 甚至還能挑一個角落且周圍基本沒人的座位坐下。
“對了，你班上的同學怎麽樣？”晏玖随口問了一句。
畢竟這是兩年以來, 他和聞則的第一次長時間分開。晏玖還挺擔心聞則又犯分離焦慮症的。
“還好，跟高中沒什麽區別。”聞則有問必答, “男同學女同學，總共四十幾人, 基本都是有覺醒異能潛力的。”
這一番介紹, 仿佛是什麽學校為了招生的官方宣傳。
“……, 沒什麽你特別有印象的同學嗎？”晏玖愈發覺得自己這一番詢問像個操心的家長。
聞則仔細想了想, “沒有，五官都齊全, 四肢也齊全, 沒什麽特別有印象的。”
“行吧，你沒報名參加學生事務嗎？之前在高中的時候，不是還加入學生會嗎？”晏玖以為, 聞則對于維護規則之類的事情有些執念，這才會在不喜歡跟人交往的情況下進入學生會紀律部。
聞則：“沒必要。小玖你為什麽會想去選班長，是因為對什麽人有特別的印象嗎？”
話題莫名其妙就繞到了自己身上, 晏玖驚訝于聞則的敏銳，畢竟他的确是想和田缇娜多接觸才會選擇競選武班長的。
只是, 事情并非是春心萌動的少年求偶這麽簡單的理由。
“班上那個叫田缇娜的女生，留學生，剛從國外回來，有些奇……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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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玖的話說了一半，來了個急轉彎。
“晏玖？我可以坐在這裏嗎？”田缇娜端着餐盤走了過來。
食堂又不是晏玖承包下來的，他點了點頭，說：“随意。”
“欸，我們倆打的菜是一樣的，你也喜歡吃這些重口味的東西啊？”田缇娜笑起來很是爽朗，“你要知道，在國外那飯簡直就是上刑，我每年暑假都要回來玩，就為了吃這一口小吃……”
晏玖笑着應和，兩人倒是聊得投機。
田缇娜甚至說起了十三中門口那條小吃街，如數家珍。
晏玖聊到一半，看了眼坐在自己旁邊的聞則。
奇怪的是，聞則的視線似乎也一直在田缇娜的身上。
吃過飯之後，田缇娜說還有事情要忙，先走了，看起來真的像是遇到一個同學，順便吃飯而已。
下午學校沒有特別的事情，兩人回了宿舍，沒待多久，晏玖又被導員叫了出去。
畢竟他負責一部分的班級事務，不能像聞則一樣真的待在宿舍哪裏也不去。
離開的時候，晏玖打開門的時候停了一下。
他轉身看了一眼，發現聞則坐在書桌前玩手機，似乎正在聊天。
奇怪。
晏玖下樓的時候還在想這件事情，難道孩子讀大學之後真的不一樣了？
如果換做是高中時期，聞則是會跟上來的。在培喬的時候就是這樣，晏玖喜歡打球，喜歡一些激烈對抗的運動。
但聞則不喜歡，也幾乎不參加，但每一場球賽他都不曾缺席。籃球架附近的位置，簡直就是專屬于他的家屬席。
晏玖都已經習慣，在任何時候，一擡頭一轉身，就能看到聞則熟悉的身影。
聽到耳邊響起關門聲的時候，聞則放下手機站了起來。
手機的界面停留在他用過幾次的問答平臺上，聞則本想問一下這種情況應該怎麽辦。
可不知為何，平臺上那個名叫“小馬快跑”的用戶消失了。不是沒上線，不是用戶已注銷，而是徹底消失了。
聞則有些煩躁，當然不是為了“小馬快跑”失蹤。
他知道“小馬快跑”在哪，這賬號背後的人被困在了夢世界。
只要聞則想，他可以知道夢世界中的一切。他不關心“小馬快跑”的死活，只是覺得被人打亂了計劃。
很煩。
聞則起身，算好時間走到陽臺。
果然，他正好看見晏玖從宿舍大門走出來的背影。
晏玖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聞則側身，躲在他看不見的視覺死角。果然，幾秒後晏玖轉身看了上來。
猜到了。
聞則勾起唇角，露出個無聲的笑來。他喜歡兩人之間這些不為人知的小小默契，這代表在晏玖心裏他是最特別的。
可是……剛才在食堂的時候，晏玖說遇見一個特別的女生。
想到這裏，聞則才翹起沒多久的唇角又拉得平直。
“晏玖，這裏。”
他本想回到宿舍，卻聽到有人在喊晏玖的名字。
聲音有些熟悉，不久之前才在食堂一直聽，令人心煩的聲音。聞則停下來，手搭在欄杆上傾身往外看去。
他看到了。
晏玖走向等在屋檐下的田缇娜，随後兩人并肩向着學校的方向走過去。他們是約好的嗎？
約好也正常，畢竟晏玖出門就是為了班裏開一個小會。可是晏玖為什麽要心血來潮去競選這個武班長？
他明明對這些事情不感興趣，在高中的時候，唯一的愛好也就打球這類對抗性的運動。
晏玖最讨厭的，就是這些人情往來的事情。他是不是因為特別的人才……
聞則握着欄杆的手越捏越緊，手背幾乎爆出青筋。
他閉上眼睛，深呼吸幾口，想着這段時間反複看的那些關于戀愛的注意事項。
健康的戀愛，不應該像小視頻裏那樣動辄強制，應該要循序漸進，要給對方自由和空間。
聞則神色平靜，握着欄杆的手慢慢松開，然而，腳底下的影子，卻并不平靜。
下午的太陽正是熱烈，他們的宿舍面朝西南，整個陽臺都暴露在烈日之下。聞則身量很高，身後拖出長長一道影子。
在這種季節，影子的顏色都會被周圍物體的反光映得淺淡起來。聞則的影子同樣，但卻才此時顏色越來越深。
那不是黑色，而是一種仿佛能吞沒所有光線的深淵。
影子開始沸騰，甚至扭曲了周圍的空間。
聞則睜開眼睛，踩上蠢蠢欲動的影子。然而他心緒起伏太大，已經無法控制另一部分的出現。
宿舍暗了下來，從黑暗中走出一個男人。
祂推門出來，坦然站在沐浴在陽光中的宿舍陽臺上。二十八歲的聞則并不在乎被別人看到，在祂看來。這秩序良好的世界，通通都是阻礙他和伴侶日夜相處的煩人玩意。
如果祂被發現，那就順勢把一切毀掉好了。
十八歲的聞則卻不這麽想，他上前一步，把人推進了宿舍。
“你出來幹什麽？不要添亂。”
二十八歲的聞則，已經許久沒出來過，也沒能碰觸到晏玖了。自從溫泉那次過後，祂就被限制在意識深處。
祂知曉的确是自己的錯，差點又一次吓跑了伴侶，于是便安分下來。如果不是今日的聞則情緒波動過大，也不會喚醒早已沉睡許久的祂。
“不是你想要我出來嗎？你真是個懦夫，一旦遇到這種事情，就會想把一切的罪都推到我的頭上。”
二十八歲的聞則順勢被推進房間，轉身走向晏玖的位置。
祂笑了，滿足地感知着配偶在空氣中留下的能量波動。無需接觸，只需要這遺留于此的淺淡氣息，就能讓祂生出滿滿的幸福感來。
“我的确憤怒，但不會輕舉妄動。你剛才看到了嗎？那個人她很奇怪。”
祂的出現，反而讓聞則下定決心。
“你是說，她的長相嗎？”
二十八歲的聞則走出陽臺的時候，恰好看見了那個名叫田缇娜的女生轉臉和晏玖說話時的臉。
聞則說：“她出現的時候，就覺得很奇怪了，說不上來的奇怪，為什麽會和晏玖長得有些相似。”
“我試圖用人類的邏輯去推理她的長相和晏玖之間的關系，以及晏玖對她特殊的原因。”
二十八歲的聞則饒有興致地摸了摸下巴，說：“你在人類的殼子裏，倒是适應得不錯，居然會用人類的思維來思考了。”
“小玖喜歡，你應該明白，在接受傳承記憶之前，你那沖動的做法是錯誤的。”十八歲的聞則說，“因為你的錯誤，才會有我的出現。”
“呵。”二十八歲的聞則冷笑一聲，“繼續？人類的思維無法安撫你的暴怒？才有我的出現。”
“我本以為，她和晏玖有血緣上的關系，可想起晏玖對待晏家人的方式，他并不是看重血緣關系的人，他不會因為血緣就無緣無故對陌生人好。”
在晏家出事之後的一年，晏曦和晏昭數次到培喬來找過晏玖，希望他能回家。
但晏玖只是用生疏而客氣的态度拒絕，對那兩人并沒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正是想到這一層，聞則才會變得無法平靜。
幾分鐘之前，他才在問答平臺上看到名為“水仙情結”的一種特殊狀态。聞則甚至懷疑，晏玖是不是也是如此，會對和自己極其相似的人一見鐘情。
“然後，在你出現的瞬間，我看到了她真正的臉。”
“異能。她用了晏玖的臉，或者說，在你眼中，她是這個長相。”二十八歲的聞則接了下去，他們畢竟是一體的，無需多言便能知曉對方心思。
“是，她的異能，畫皮。”聞則垂下眼睛，“她知道我喜歡晏玖，便用了晏玖的臉。”
說到這裏的時候，他停了下來，沉默幾秒鐘後擡頭。
“弄死她。”
“弄死她。”
兩個聞則同時開口，神色冷靜而殘忍。
“不可原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