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75章

夜晚依然無雨, 喬奚睡在帳篷外,山風呼呼,天然的風扇。很多人嫌棄帳篷悶熱, 也像她一般睡在外面。人多熱鬧,說說笑笑,一直到九點多,才徹底安靜下來, 營地陷入平靜之中,唯有此起披伏的呼嚕聲。

淩晨突然下起小雨,被雨淋醒後,人們罵罵咧咧回到帳篷裏。

“下雨了?”奚靜雲的模模糊糊聲音從簾子另一頭傳來,帳篷裏挂了一道簾子,分出兩個空間,父母睡裏面,喬奚睡外面。

喬奚低聲回:“小雨。”

“擦幹了再睡。”奚靜雲叮囑。

喬奚應了一聲,拿毛巾擦幹頭發上的水汽,換了一身衣服躺下休息。

第二天, 喬奚穿上雨衣繼續滿山跑,不把這塊地方摸熟, 她心裏不踏實。一路走來, 看見了更多營地,和五號營地大同小異, 還找到一個大碼頭,正遇上一艘送物資的貨船卸貨。

幾十米長的貨船飄在水面上一點都不突兀, 與其說這裏是山川, 其實更像是海上孤島,幾十米長的貨船暢通無阻。

一箱箱貨物純靠人力搬運上岸, 再背上山。搬東西的除了軍人之外,還有普通群衆,沖着比食堂更好的食物,更是沖着一天一斤糧食的報酬。

營地食堂免費提供三餐,餓不死,但也吃不飽,有人選擇得過且過,更多人想讓家人生活更好一點。

年幼體弱的半大少年輪不上搬運的好事兒,聚在山腳下抓魚,拿着自制的魚竿魚叉忙得不亦樂乎。

“哇,好大一條魚!”猶帶着幾分稚氣的聲音吸引了喬奚的注意力,她循聲走過去。

七八個少年人圍着魚指指戳戳。

有人表示不信:“阿輝哥,真能吃嗎?”

昨天才上山的少年阿輝信心滿滿拍胸口:“當然能吃,上次臺風天,全靠這些魚,我才能活下來,要不早餓死了。就是前面幾次吃的時候可能會上吐下瀉肚子疼什麽的,适應之後就行。”

阿輝的妹妹盈盈用力點頭:“能吃,烤着特別好吃。”

其餘少年半信半疑。

阿輝嗤笑:“我吃一遍給你看看就知道了。”老氣橫秋地說道,“地裏種不出東西,連根雜草都長不出來,國家存糧總有一天吃完,不從外面找吃的,等存糧吃完了,吃空氣啊。早晚有你們吃魚的一天,早吃早适應,趁現在醫院還有藥,病了有的治,早點适應才好,等沒吃沒喝沒藥再去适應,就晚了。”

其餘少年依然猶豫不決,畢竟營地食堂還在供應食物,而他們家裏多多少少都有些囤糧,不像阿輝他們家,一點囤糧都沒有,只能趁着天氣好來抓魚當儲備糧。

阿輝沒再管他們,戴上手套,把魚放進桶裏加入Q群扒依絲把衣六⑨六三看更多肉文等我再釣兩條就烤,香死你們。”

“哥,我想殺魚。”盈盈自告奮勇。

“別添亂,小心割到手。”阿輝提醒小夥伴,“魚很髒,割破手會生病,嚴重會死的。”

“是不是那個海洋變異弧菌?”

阿輝鄙視:“笨,這裏是內陸,哪有海洋弧菌,症狀有點像,不過不是,致死率沒那麽高,不過嚴重的話還是會死人。”

說的少年們更不敢吃魚,但是釣魚的興致不減。

這些魚自由自在慣了,遇上食物就吃,沒有任何危機感,很快,又有人釣上了魚。

“哎呀,我這條魚太小了。”

“再小也是肉。”

“哥,那個人一直盯着我們看,是不是想搶我們的魚。”盈盈跑到阿輝身邊,拉了拉他的袖子,指着站在石頭上的喬奚。

阿輝聞言立刻警惕起來,這世道,壞人太多,好人有點不夠禍害了,一看只一個人,頓時放了心,看着不是特別強壯,就算要搶,他們這麽多人,打得過:“沒事,他要是敢搶魚,我就把他推水裏喂魚。”

邊上小夥伴震驚又崇拜地看着阿輝。

阿輝心道,這些家夥命真好,像活在溫室裏的小羔羊。

等釣上來五條大魚之後,阿輝讓小夥伴們繼續釣魚,自己則拿了刀準備殺魚:“說好了,不做你們的份,你們要吃的話,回去跟大人商量下再吃。”吃壞了還不得找他麻煩,他才不傻,告訴他們能吃是一回事,讓他們吃是另一回事。

一衆人本來就沒打算吃,自然說好。

見少年要殺魚,喬奚走了過去,對魚她有一點興趣。

阿輝立刻戒備,目光不善地盯着靠近的陌生人,握緊手裏的刀,像一頭護食的小狼。

“沒見過,好奇開開眼。”喬奚從身後的登山包裏拿出一罐五香牛肉罐頭遞過去,“不白看。”

阿輝驚訝,居然是女人。對方穿着雨衣,只露出一雙眼睛。腳踩登山靴,身高足以傲視很多男人,以至于他下意識以為是男人,畢竟這種時候,敢一個人在外面跑的女人并不多。

随手拿出一個牛肉罐頭,阿輝覺得對方應該不是壞人,有罐頭誰還看得上他們這幾條魚,戒心稍減,拿過牛肉罐頭塞給妹妹:“行吧。”

盈盈捧着牛肉罐頭如獲至寶,蠟黃的小臉笑成一朵花,無意識地咽了咽口水,想吃,不過回去再吃,不然別人讨怎麽辦,她可不想分給外人,這是哥哥掙來的。

阿輝熟練的殺魚剝魚鱗。

喬奚左看右看也沒看出來那是什麽魚,拿手機拍了幾張照片,打算回去對着書找找看。她戴上手套撿起幾片魚鱗細看,質地很硬。

等阿輝洗完好,沖洗幹淨,喬奚才問:“這是什麽魚?”

阿輝:“不知道,大家都不知道,變異的新物種吧,水這麽毒,正常魚哪能生存。”

喬奚再問:“吃起來像什麽魚?”

阿輝:“我覺得像鲫魚,我媽覺得像黑魚,魚肉都差不多,誰也說不準。”

喬奚:“你吃魚多久了,吃了多久才适應?”

阿輝:“一個月前就吃了,家裏的東西都吃光了,臺風天又不能出去找東西吃,只能吃魚,不舒服了大概一個星期吧,後面就适應了。”

喬奚:“都能适應?”

阿輝沉默了下:“我奶奶沒能适應,病死了,身體差的人适應不來,不過一般人都能适應過來,我們那幢樓裏大部分人都挺過來了。”

喬奚:“抱歉。”

阿輝詫異地看她一眼,大氣表示:“沒事。”

把魚洗幹淨後,放在燒烤架上,阿輝掏出火柴點火,火柴有些受潮,點了兩次都沒點燃。

喬奚遞過去一只打火機。

阿輝欣喜接過來。

木頭被點燃,易熟的魚肉很快飄出香味。

喬奚聞着,還怪香的。

釣魚的少年們也被香味吸引過來,燒烤的異香對于長期飲食簡單的人有着莫大的誘惑,好幾個人喉嚨滾動,吞咽口水。

阿輝洋洋得意:“我說了,烤魚很香的吧,肉怎麽可能不香。”

小姑娘盈盈捧場:“我哥烤的魚特別香。”

就有人含着口水說:“香的我都想嘗一口了。”

“回去問過你爸媽再說,可不是我小氣,我是怕你們吃壞了肚子,不好向你們家裏人交代。”

少年們點頭表示懂:“回去就和我爸媽說,水裏這麽多魚,難受幾天算什麽,總比餓肚子好,我每天都餓得睡不着,食堂的飯根本吃不飽,我都是靠喝湯喝飽,可撒幾泡尿就又餓了。”

“姐姐你要不要吃?”阿輝大方問喬奚,對方是大人,那就沒關系。

喬奚搖頭,見他只有鹽這一味調料,遂大方地拿出一瓶辣椒粉和一瓶孜然粉。

阿輝喜笑顏開,一疊聲說着謝謝姐姐,灑過兩回後戀戀不舍還回來。

瞧他不舍的模樣,喬奚失笑:“送你了。”

阿輝心花怒放,嘴甜極了:“姐姐,你真是個好人。”

喬奚覺得自己勉強應該算得上好人吧,走的時候,給每個小孩都送了點吃食,加起來差不多一背包的量,收獲了一籮筐的好話。

“姐姐,你住哪裏,怎麽稱呼啊?”

喬奚看一眼阿輝:“不告訴你。”

阿輝嘿嘿笑。

喬奚朝他們擺擺手:“釣魚的時候注意安全。”

“好的。”一群人要多乖巧有多乖巧,畢竟她給的太多了。水果罐頭、火腿腸、巧克力、牛奶糖……都是現在難得一見的好東西。

繼續在山上轉了兩個小時,看天色已晚,且又開始下雨,喬奚返回五號營地,這片山挺大,至今才轉了一半的地方。

回到五號營地,喬奚發現多出不少帳篷和人。原先娃娃臉軍官推薦的空地上都是帳篷,帳篷和帳篷之間,最近的才一米距離,說個話都能聽的一清二楚。

見女兒回來,喬遠山第一句就是:“轉移來不少人,我大概數了數,有五六百人,多了三十幾頂帳篷。幸好我們選了這個地方,不然又得被人群包圍。”

酒店那段時光,讓他清晰的認識到,生活在別人眼皮子底下是多麽麻煩的一件事,空間的作用發揮不出十分之一。

“水裏的房子不安全,天氣好的話,大概還會有人來。”喬奚一邊脫雨衣一邊說,“山上還有不少地方能紮帳篷。”

奚靜雲遞上毛巾:“這麽多人,負擔得過來嗎?”

喬奚擦水珠:“看見好幾條大貨船送物資,上面都是集裝箱,一船起碼百噸。物資多富裕不至于,但應該不至于鬧饑荒,有了前面兩次的經歷在,都知道要多囤些物資防備臺風。”

喬遠山:“就怕上面拿不出太多物資。”

“還不到兩年,家底應該沒那麽容易用光,”喬奚想起那群少年,簡單了說一下,“魚能吃,能緩解不少食物壓力。”

喬遠山和奚靜雲皆露出幾分喜色:“那日子就還能過下去。”

喬奚笑:“有雨水有魚,倒是比之前好過一些。”

“要是這天氣恢複正常,就更好了。” 喬遠山不禁期待,還不到兩年,感覺過了十年似的,他都快忘了正常生活是什麽模樣。

喬奚慢慢道:“會好起來的,總有一天會好。”

魚能吃,着實算得上一個好消息,一家人心情都不錯,晚飯應景地吃了魚。

待喬奚在山上又轉了兩天,風速變大,顯然,臺風又要來了。她把地釘檢查加固一遍,想想不放心,又多加了幾顆長地釘和固定繩索。她問過,上一次臺風,絕大多數帳篷都平安度過,只有少數帳篷不堪暴風雨坍塌。臺風在東南沿海地區登陸,這邊是內陸,受到的影響總歸沒那麽嚴重。

說起來沿海地區多災多難,海平面上升,沿海城市首當其沖。之後是海洋弧菌,損失慘重。再是瘟疫,雪上加霜。如今是臺風肆虐,風暴潮頻發。

東南沿海經濟發達,人口衆多,也就導致轉移格外困難,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幸存至今。

次日下午狂風暴雨再次降臨,砸在帳篷上劈啪作響。

喬奚抱着貓望着輕輕晃動的帳篷頂,這一次,不知道會停留多久,希望別出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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