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這是怎麽弄的?!”
溫致仕瞬間變了臉色,帶着淩厲的質疑诘問道。
“前幾天開罐頭不小心崩到了,陸景融也知道,還是他帶我去看的醫生,并不是你以為的那樣。”溫自傾強做鎮定地收好衣袖,語氣如常地解釋道。
溫致仕一雙英氣的眸子沒了溫度,“說實話!”
溫自傾聲音雖然軟,但卻依舊堅持,“這就是實話。”
“溫、自、傾!”溫致仕一字一頓,眼睛怒得像是能呲出火花,“同樣的話,不要讓我再跟你重申第二遍!”
“确實是開罐頭不小心傷到的,上次劃破手指,你也是這樣不相信。”溫自傾添了添嘴唇,解釋到嘴唇微微泛白。
“你要我現在打電話給陸景融嗎?”溫致仕面色無比地陰沉。
溫自傾聞言,頓時不說話了。
氣氛一時寂靜,只有一旁風吹樹葉的聲音,簌簌的,像是誰在哭泣。
溫自傾還是忍不住倔,辯解了兩句,“上次确實是不小心劃傷的,而且陸景融現在正在開會,沒空接你的電話。”
一句話,徹底惹怒了溫致仕,“你看看你自己現在成什麽樣子了?站在母親的墓碑前還能如此的嘴硬,就是因為你這個混賬兒子,攪得她在天上都不得安息!”
溫致仕見不得他的倔樣子,怒氣沖沖地上手,提溜着他的衣領将人摁倒在溫明珠的墓碑上,“媽,你看看,你在天上也好好看看!你最最心疼的小兒子,一天天的就知道作踐自己,把自己搞成這個鬼樣子!”
臉頰貼着冰涼的石碑,溫自傾卻沒有絲毫的掙紮,他怔怔地看着母親近在咫尺的照片,仿佛連呼吸都停滞了,就像是一條擱淺的魚,被風掠去了鱗片上的水膜,等待最後的死亡。
媽媽,他不是嘴硬,更不是倔強,他只是不想讓溫致仕再一次為難,不想他回想起曾經被林家看不起的侮辱與憤恨。
“說話啊你!又啞巴了!”
在溫致仕的怒吼中,溫自傾終于晦澀地開了口,“我遇到林世恒了。”
這一句話,如同一盆冷水般将溫致仕澆了個透頂,不需要再多的解釋,他便已經明白事情的經過。
将溫自傾拽起,翻折好他的衣領,溫致仕冷聲吩咐道:“給姓陸的打電話,你們收拾收拾,今天就搬回溫家。”
溫自傾忍不住喉間的痛意,輕咳兩聲,問道:“為什麽搬回去,這跟陸景融沒有關系。”
“沒有關系?如果不是他非要搬出來,你會一個人遇到林世恒?如果他有能力保護你,你會自、殘?甚至當初,如果不是你想再遇到他,怎麽會去上高中,然後遇到林世恒!”
溫致仕的诘問一聲比一聲有力,像是石錘般,一下下将溫自傾楔進未幹的水泥裏,他看着自己風幹焊死,卻無力掙紮辯解,實際上也辯無可辯。
是的,他當初之所以再次踏入校園,便是因為偶然得知了陸景融在那個學校的消息。
從知道消息的那一刻,他就開始按耐不住,央求了哥哥跟父親很久,終于同意讓自己入學。
只是這一次,他沒那麽幸運了。
他沒有分到陸景融所在的班級,反而遇到了這輩子的噩夢林世恒,在心底留下了永遠也抹不去的創傷。
也正因如此,溫致仕才無比的讨厭陸景融。
可在溫自傾看來,這些并不能算到陸景融的身上,他試圖跟哥哥說清楚。
然而溫致仕卻是沒什麽耐心,“立馬搬回來,我不是再同你商量!當初你們搬出來的條件便是我有權利讓你們随時搬回去!”
“我是因為遇到了林世恒。”溫自傾再次強調。
“遇到林世恒的前提,就是陸景融他根本就沒有照顧好你的能力!”溫致仕一針見血。
“我有!”溫自傾果斷地反駁。
“你有什麽?”
“我有照顧好我自己的能力!”在這一點上,溫自傾梗着脖子,努力地反駁道。
“你有照顧好自己的能力?”溫致仕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你如果有照顧好自己的能力,就不會小學被人欺負摔破頭!就他媽的,不會上個高中在廁所被人用煙頭燙!更不會像個神經病一樣,拿着刀子往自己的胳膊上紮!”
一句神經病像是刀一樣紮進在場的兩個人心裏。
溫自傾眼圈通紅啞着嗓子,顫抖地喊了聲“哥。”
溫致仕額上青筋暴起,即便意識到盛怒之下的自己說錯了話,可他卻依舊冷臉,不為所動。
陸景融匆匆趕來的時候,就見到了這個場景。
“你們立刻給我搬回溫家。”見他過來,溫致仕不由分說道。
陸景融手下動作溫柔地拍着溫自傾單薄的背,冷靜地開口詢問溫致仕,“我能知道原因嗎?”
聞言,溫自傾将左手背在了身後,他像是怕哥哥說出他不為人知的秘密。
溫致仕也覺察到了他的動作,嗤笑一聲反問道:“需要理由嗎?這難道不是我想讓你們搬,你們就得搬嗎?”
面對他的蠻橫無理,陸景融依舊冷靜自持,“如果是這樣,那抱歉,我們沒辦法搬回去。”
明明是和自己同一個陣營,可溫自傾聽到陸景融這麽說的時候,卻是莫名的失落。
自己不願意搬回溫家是因為他,那他不願意搬回溫家又是因為什麽?
或者說又是因為誰?
是因為許燃嗎?搬回溫家,許燃自然不可能再上門了,或者說他們二人的見面又增添了許多的麻煩……
溫致仕挑眉,嗤笑一聲,“怎麽,不願意?”
陸景融不卑不亢,“是的,畢竟你說過,不會無緣無故地讓我們搬回去。”
聞言,溫致仕二話不說,甩給溫自傾一巴掌,“那這個原因,夠嗎?”
陸景融手下動作一愣,顯然沒料到事情會如此發展。
見他不做聲,溫致仕反手又是一巴掌,“夠嗎?不夠還有!”
這是溫致仕第一次動手打這個弟弟。
溫自傾被打得偏過頭去,他垂着眉眼,也不做聲,安安靜靜地挨了兩巴掌後,淨白的臉上慢慢起了紅印。
“你!”陸景融還處在巨大的震驚,不可置信地看向溫致仕,而後者是滿臉的冷漠。
雙方就這樣僵持着。
“搬回去吧。”
終于,是溫自傾開了口,他向來溫和的少年音中布滿了疲憊,沙沙的,聽得在場的人心疼。
溫自傾不願意看到哥哥這樣。
他明白,打他哥哥心裏比他還難受,況且他自己也是真的累了。
哥哥說的沒錯,他确實沒有自保能力,陸景融也沒心更沒有精力保護他,而且他似乎也不是那麽喜歡一個人在家待着等着……
過了許久,陸景融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溫柔而又心疼地回了句,“好,我們搬。”
溫自傾輕嗯一聲,不再言語。
見他依舊鈍鈍的沒什麽生氣,陸景融以為他是被溫致仕傷了心,便小心翼翼地把人抱進懷裏安撫着。
溫自傾本應該很渴望這個溫暖懷抱的。
可是這一刻,陸景融抱着他,他卻沒什麽激動與雀躍,他的靈魂仿佛跳出了這個軀殼,飄在虛無的高空,木木地看着這個擁抱,感覺所有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哪怕曾經,他是那麽的那麽的渴望。
……
當天下午,陸景融和溫自傾便收拾好了東西又搬了回去。
進家門的時候,溫自傾神色恹恹,溫致仕陰沉着臉,陸景融面無表情。
三個人似乎都不是很開心。
好像他們倆人搬回來,這個家開心的只有秦正一個,晚飯是他親自盯着張羅的,吃飯的時候他更是不停地給溫自傾夾菜,一邊夾菜,一邊念叨着,“怎麽瘦了這麽多?”
陸景融聞言看了眼溫自傾,才驚覺他竟然瘦了如此之多,而自己一直以來都沒有發現……
溫致仕顯然注意到了他眼中的驚訝,心中更為不滿,“瘦了嗎,您別是老眼昏花地看錯了,畢竟有的人朝夕相處可是都沒看出來。”
“這小臉都沒肉了,怎麽可能看錯!”秦正一臉篤定,說完覺察出溫致仕是意有所指,便又趕忙替陸景融說話,“那個……朝夕相處的人,他就是不容易看出變化,沒有我們這種許久未見來的直觀。”
“抱歉,是我沒有照顧好他。”陸景融出聲道。
“也不是你的錯,傾傾這孩子身體就是比常人嬌弱點,在家養着的時候也是瘦瘦胖胖的,正常正常。”秦正勉強打了個圓場,便要揭過這個話題。
偏偏溫致仕不放過這個話題,“啧啧啧,兩個人的生活太幸福了,怎麽能不瘦呢?”
他把幸福二字咬的極其地重,本意是嘲諷。
陸景融也聽了出來,面色變了變,卻還是隐忍了下來,由他說去。
秦正卻誤以為是小兩口間不可言說的那個性、福,看了眼陸景融又迅速收回視線,老臉一紅,忍不住訓斥溫致仕兩句,“就你話多,吃飯都堵不上你的嘴!”
溫致仕嗤笑一聲,“我可沒您話多,試問什麽能堵上您那張金貴的嘴?”
“說什麽呢!”秦正氣得臉更紅。
眼看父子倆又劍拔弩張了起來,秦管家趕忙盛了碗湯,放到秦正手邊,要他順順氣,嘗嘗今天的湯怎麽樣。
溫致仕見狀一幅恍然大悟的模樣,“哦!原來秦管家能讓您閉嘴。”
秦正氣得半天只說出一個“你”,秦承恩則是尴尬地退到了一旁。
這全程,溫自傾都在安靜地吃着自己的飯,沒有參與他們的談話,像個隐形人一樣。
晚上——
溫自傾這一天實在是累極了,早早洗漱完畢後便上床睡覺了,隐約中,他感覺到身旁人接個電話,然後出去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溫自傾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卻發現旁邊的人還沒回來,他看了時間,已經是淩晨一點了。
困意頓時消散,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思緒不知飄到了哪裏。
最終,他還是忍不住起床,出去找找,結果一出門便遇到了秦管家。
秦管家見他這個點沒睡,有些意外,他将要拿給秦正的衣服給他披上,然後問:“怎麽這個點起來了,是有什麽事嗎?”
“也沒什麽事,就是想問問,你見到陸景融了嗎?”溫自傾輕聲道。
“陸總嗎?”秦管家反應過來,哦了一聲,“剛才有個男生來找他說是有什麽事,他便跟人出去了。”
“那個…男生長什麽樣子?”溫自傾小心翼翼地問道。
“沒看清,不過是挺秀氣好看一男生,哦對了,他說他姓許。”
聞言溫自傾的心徹底沉到了谷底。
但他依舊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跟秦管家道了聲晚安,然後獨自一人回到了房間。
思緒紛擾複雜,溫自傾拼命地告訴自己不要胡思亂想,睡覺吧,睡着了就什麽都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