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聖誕節跟元旦節中間隔了幾天。
等到陸景融知道溫自傾回家的時候,已經是元旦當天的晚上了。
他趕回來的匆忙,一臉的疲态不說,就連發絲和衣服上都沾着冬日刺骨的冷意。
秦正最先看到他,頓時變得很是高興,“傾傾都回來好幾天了,這幾天我一直給你打電話,就是打不通。”
“我把您拉黑了。”陸景疏離淡漠道。
又是您,又是拉黑,離譜而又古怪的客氣。
“你!”秦正變了臉色,正想說些什麽,餘光卻見到溫自傾過來了,他立馬又換上了高興慈祥的嘴臉,“傾傾,快過來,你看看誰回來了!”
喊來了溫自傾,秦正意味不明地看了陸景融一眼,然後便走了。
溫自傾一步步靠近,看着陸景融的五官與輪廓在眼界中一點點變得清晰。
許久未見,他好像瘦了點,臉上的棱角更加分明,連帶着人也愈發堅毅清冷。
反倒是溫自傾自己被養的很好。
他們站在一起一對比,他溫自傾反而像個沒心沒肺抛棄丈夫的小渣男。
“在外面……玩的開心嗎?”陸景融嗓音微啞,語調晦澀地問出了這麽久未見後的第一句話。
談不上開心與不開心,更主要的是,這不是溫自傾想他問的問題,“你難道不好奇我去哪兒旅游了嗎?”
從住院的第一天起,他就開始準備應對陸景融的話語,他在上網認真地看景點規劃路線,每天記錄加深印象,力求陸景融問起的時候他能回答得真實。
可卻不曾想,陸景融問都沒問。
像是連續一個月的努力,打了水漂,溫自傾心有不願,再次問道:“你不好奇我去哪兒了嗎?”
話已經問到了這個份上,只可惜,陸景融似乎依舊不感興趣。
他仍然沒有多問,只說了句:“去哪兒都好,只要你開心。”
溫自傾抿了抿唇。
他不喜歡這樣的回答。
可陸景融已經沒有再問下去的意思,他好像真的一點也不在乎自己去了哪裏。
也對,畢竟自己在醫院待了一個多月,這期間陸景融連消息都沒給自己發過幾條,又怎麽可能好奇自己去了哪兒。
自己不在,他有的是逍遙快活。
溫自傾自嘲地想。
這個時候秦管家來喊他們出去看煙花了。
溫家別墅外有條清水湖,陰歷年和陽歷年的時候,都會買來各式各樣的煙花燃放,此時湖的對岸已經擺放好了,就等他們出去了。
秦管家像是哄小孩子一樣,遞給溫自傾一支小煙花,他也順勢跟着秦管家出去了。
他故意不看陸景融,從他身旁走過。
然後才發現陸景融并沒有跟過來。
事實證明,跟不喜歡自己的人鬧脾氣耍小心思是沒有用的,因為不喜歡你的人,根本不會在意你。
溫自傾有些失落,但他最擅長的就是開導自己,他告訴自己,沒關系的,等到陸景融的公司走上正軌,他們便要分開了。
等到那個時候,他們便是獨立自由的兩個人了。
陸景融可以去做他想做的事,愛他想愛的人,自己也依舊簡簡單單,得過且過。
一切,都需要等陸景融的公司走上正軌。
沈牧航同他說過,陸景融不是傻子,還是借着溫家的勢拉到了很多投資。
沈牧航說這話的本意是想挑撥他們,然而溫自傾聽了卻是滿心的慶幸。
慶幸溫家對他還算有些助力。
畢竟不管怎麽說,陸景融都對年幼的自己伸出過援手,那是他第一次接收到除了家人以外的善意,如今時過境遷,人也許會變,但曾經那顆糖的味道卻是不會變……
恰逢這時,湖對岸的煙花準備完畢,開始一簇接一簇地升起,在漆黑的夜空中流光溢彩,熠熠生輝。
每年都可以見到煙花,可是每一次見到,溫自傾都會為煙花短暫而又絢爛的一生感慨到熱淚盈眶。
這一次,也不例外。
溫自傾仰着頭,癡癡地看着漫天綻放的煙火,心中是無法言說的感動。
生命只在一剎那間,煙花尚且如此努力,他又怎麽能輕易向生活妥協?
氣氛很好,秦管家沖溫自傾笑了笑,讓他對着煙花許願。
溫自傾笑着應了聲好,雙手合十,虔誠地閉上了眼睛。
黑暗籠罩在眼前的那一刻,溫自傾才發現自己好像已經沒有什麽好希望的了。
好像一切都還好,卻又不是那麽的好,他似乎渴望改變,卻又畏懼改變。
不知什麽時候,他也成了個沒有願望不解風情的人了。
溫自傾無聲地笑了,既然如此,那便國際慣例,希望世界和平吧。
他在心中默默地祈禱,不遠處陸景融跟溫致仕的目光都放在他身上。
溫致仕和陸景融站在一起,二人好似是在交談的模樣。
一反常态,溫致仕沒了嘲諷的姿态,施施然地抱臂看着不遠處閉眼許願的人,自信得開口,“怎麽樣?”
聞言,陸景融卻是異常沉默,沒有說話。
溫致仕見狀輕笑一聲,俨然一幅勝利者的姿态,“結果你不是已經看到了嗎,很顯然我贏的徹底。”
“事實證明,你陸景融,就是不行。”溫致仕果然不改本性,三句話找回自己的嘲諷狀态。
陸景融垂在身側的手默默捏緊,面對溫致仕的挑釁,他依舊是一言不發。
溫致仕見狀愈發地不屑,嗤笑一聲,不再同他廢話。
湖對岸的煙花依舊絢爛光彩,只可惜這裏的每個人似乎都無心欣賞。
……
元旦過後沒幾天便是秦正的生日。
依照秦正的意思,生日宴并沒有大辦,而是在五星級酒店訂了房間,秦家那邊幾個親戚加上溫自傾他們一家,簡單吃了頓飯。
然而飯局上卻是并不怎麽愉快。
溫致仕對陸景融是一如既往的看不上加嘲諷,即便是當着外人的面,怼天怼地的嘲諷勁兒依舊絲毫不收斂。
秦正說了溫致仕兩句,本以為自己生日加上有秦家人在場,溫致仕會給自己點面子,誰成想後者依舊是無差別地嘲諷攻擊,就連桌上那些死透了的牛羊肉都要跟着挨頓譏諷。
尤其是沈牧航的到來,讓這本就不和諧的氛圍更是雪上加霜。
“你怎麽來了?”溫自傾發問。
沈牧航送他一個挑眉的眼波,“剛巧隔壁吃飯,聽說秦叔今天生日,便過來跟叔叔說句生日快樂。”
沈牧航說着走到了秦正面前,“生日快樂啊秦叔,我這知道的太匆忙,沒來得及好好準備禮物,這點小心意您還是收下。”
他說着遞出一個禮盒,打開是一方硯臺。
溫自傾跟父親學過寫字,一眼便認出了硯臺的價值不菲,忍不住皺了皺眉,這就是他口中的沒準備?
秦正更是眼中一亮,“琴墨的老坑松風硯,這是孤品吧?”
沈牧航憨笑一聲,“什麽孤品不孤品的我也不懂,不過看秦叔的樣子是個好東西,那正好,喜歡您就留着。”
這麽貴重的東西,秦正自然是推脫,“你心意到了就行了,這禮物太貴重了,叔叔不能收。”
沈牧航卻是堅持,“什麽貴重不貴重的,依着我跟溫溫的關系,您跟我客氣什麽,再說了,這東西在我手上也是浪費,只有跟着您他才有價值啊!”
沈牧航一張嘴巴巴的甜,然而衆人的注意力卻是在他的那一聲親昵的溫溫上。
屋內一共有兩個人姓溫。
溫致仕眉眼半阖品着茶水,臉上那股子嘲諷人的勁兒還未下去,跟溫溫這個溫和可愛的名字毫不沾邊。
所以,這個稱呼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溫自傾的身上。
“溫溫。”
不知在場的誰重複了一遍這個稱呼,然後便是一陣子心照不宣的笑聲。
溫自傾心中不喜,面上卻依舊是那副乖巧安靜的面孔,唯獨一雙眼睛忍不住骨碌碌地轉過去,看了陸景融一眼。
卻見後者像是沒聽到一樣,泰然自若地夾了一筷子蓮藕,然後口中,細細地咀嚼了起來。
這一刻,溫自傾特別想起身掀桌,一巴掌拍到陸景融面前,然後問他:“蓮藕好吃嗎?”
事實上,他沒有。
他溫自傾哪有那麽大的勇氣。
他像個鴕鳥似的埋在座位上,裝作未聽到的樣子,接受着桌上人探尋或是打量的目光。
最後還是溫致仕站了出來,“溫什麽溫,姓沈的別把我喊得那麽惡心。”
他低聲喝斥着,好似是在說沈牧航,但那些秦家人卻是立馬閉了嘴。
禮物,秦正最終還是收下了。
飯局最後上來了一碗長壽面,秦正為了緩和一下氣氛,開口道:“五天後就是小陸的生日了,小陸也跟着一起吃點。”
原本一直夾菜的陸景融突然放下來筷子,他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不用了,不習慣跟別人吃一碗東西,反胃、惡心。”
一句話讓本就不佳的氛圍降至零點。
尤其是秦正,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
明明是生日,還當着秦家一衆人,兒子不給臉也就算了,陸景融這半個陌生人還給自己臉色,讓他怎麽能有好臉色。
見秦正臉色不好,一旁的姑伯叔嬸忍不住叨叨了起來——
“這姓陸的什麽意思,長輩好心好意,他還給人臉色看。”
“對自傾的不滿意往老秦身上發呗。”
“他憑什麽不滿自傾,他一個父母雙亡的孤兒,要不是自傾能有現在的生活?”
“不滿意自傾身子弱呗。”
“呸,什麽玩意兒。”
“……”
這幾個親戚,溫自傾打小也沒見過幾面,有心開口讓大家別說了,卻卡在叫人稱謂的第一步。
“吵什麽吵!”
最終還是溫致仕擰眉,極其不耐地拍了拍桌子,“一桌子的菜都堵不上你們一群人的嘴!”
屋內瞬間安靜了下來,秦正只能尴尬地咳了兩聲,再次出來打圓場,“那個……吃菜吃菜……”
對于父親的這個生日,溫自傾只有一個總結——亂七八糟,啥也不是。
生日宴一結束,陸景融便迫不及待地起身。
他沒有絲毫的停留,像是極其厭惡這個地方的樣子,一分一秒也不願意多待。
溫自傾想喊住他跟他說點事,奈何腿腳不便,根本怎追不上陸景融那顆急切離開的心。
他只能無力地看着人走遠,兀自咽下未說出口的話。
其實也沒什麽大事,他只是想幫陸景融過個生日。
這周五便是陸景融的生日了,幫他過完這一個生日,溫自傾便準備開始自我調整了,他要提前适應,适應今後沒有陸景融的生活。
最後這個生日,便當作他們這段故事的結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