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東丘凰族

第49章 東丘凰族

“這個世界上, 只有父母,會毫無條件愛自己的孩子。”

在青璇和霁風對着那口老井祭拜的時候,靈霄這麽輕聲說了一句。

然而, 謝無佞卻以冷漠的嗤笑回應。

在他看來。

這句話, 是世界上最大的謊言和笑話。

漆黑的夜空下, 繁星點點。

涼風徐徐,夜色美好。

靈霄眸中的光亮很溫柔, 輕彎的嘴角亦如是。

她歪頭靠在謝無佞的肩膀上, 手挽着他的胳膊, 說:“謝無佞,你知道嗎?在我出生前, 我媽媽曾是一名舞劇團演員, 曾拿過國外大獎的首席領舞。”

她的手指繞過他的手腕, 兩只手指在他攤開的手掌上,像一雙跳躍的雙腿那樣輕盈漫步, 而後旋轉。

“我媽媽很愛她的事業。懷着我,直到六七個月時,都一直不曾放棄日常訓練。”

“可是, 就在一天, 我媽媽練習完後, 腿腳突然抽筋。在下樓梯時,摔了下去。我就因為這一跤, 提前兩三個月從我媽媽肚子裏出來了。我生下來的時候只有三斤多,差點就沒有救活, 也因此落下了許多的先天疾病。”

“我出生後, 我媽媽就再也不跳舞了。”

靈霄漫步在謝無佞掌心的指尖停頓住, 擡頭, 笑了笑:

“她從一名舞蹈家,變成了一個全職家庭主婦。為了照顧我。”

謝無佞冷漠垂眸。

心想,這是應該的。

是她母親自私,才害得她早産落病。

靈霄的指尖又在他掌心輕快跳躍起來:“其實我媽媽就算不跳舞了,她也可以開一家舞蹈學校,維系自己的事業。可她沒有這麽做,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謝無佞目光投向深夜,沒應聲。

當然,靈霄也只是這麽一問。

“因為我五六歲的時候,就已經因為骨骼肌無力,不能自己正常走路了。我媽媽怕我看到別的孩子都能正常奔跑,跳躍,舞動,……而我,小小年紀,卻只能坐在輪椅上。她怕我傷心,怕我自卑。所以她甘願放棄自己畢生事業,全心全意陪伴照顧我。”

“還有我爸爸,他其實原本是一個大學教授。”靈霄回憶起慈藹的爸爸,笑了笑,“但是從我生下來有記憶起,別人就稱呼我爸爸為‘華總’,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謝無佞無聲看她。

靈霄歪頭,用兩根手指頭纏住他的,笑盈盈說:“因為給我治病要花很多很多錢。當老師掙不了那麽多錢,我爸爸就從學校辭職,棄文從商了。”

“剛開始那幾年,我爸爸學做生意可辛苦了,他一個斯文教授,學別人辦工廠,開公司,搞外貿,哪裏拿得住那些走南闖北的生意人,一開始處處碰壁,還被親戚騙過錢。直到幾年後,他的生意才漸漸有了起色。”

靈霄勾住他的小手指,頓了頓:“我記得,就是在我七歲那一年吧。那時候,我爸媽本來是托了以前校友的關系,準備送我進公立學校念書的。因為按照我當時的情況,只能進特殊學校。你都不知道,那時候我可開心了,我總算能夠跟其他正常孩子一樣,進學校讀書上課了!可是我進學校的第一周,就被班上的一個同學打鬧時推倒了。當時我就被送進了醫院搶救。”

“等到我從醫院出來,我爸媽就給我辦理退學了。”靈霄的聲音低落下來,“從此以後,我就只能待在家裏,由請來的家庭教師給我上課了。”

“我爸爸知道我不開心,他就每天抽一個小時,自己來當我的老師。不管再晚,不管再忙,不管有多少應酬,他答應陪我的那一個小時,從來不會缺席。”

靈霄又笑起來,笑着笑着眼淚出來了:“他說,他原本就是大學教授,來教我這個啓蒙小學生,是大材小用了呢。”

她轉過頭來,笑着注視謝無佞。

謝無佞也在深深凝視她。

她望進他眼底:“謝無佞,我告訴你這些,是想讓你知道。世界上,真的有父母是無條件愛他們的孩子的,願意為她付出所有,哪怕她是一個先天殘疾。”

她更想告訴他的是,你的父母也是愛你的,只是你不知道罷了。

謝無佞垂眸。

看見她清澈的眼睛裏好像蓄滿了一池泉水,泉水晶瑩蕩漾,她的眼眸輕輕一彎,月牙泉便流淌起來。

他擡手,替她撫去眼角的晶瑩。

“嗯。”

他捧住她的臉頰,垂眸看她,啞聲應了句。

寂靜的星空之下,屋頂月色灑落。

四周很安靜。

只有古宅荒野中幾聲蟲啼。

他們四目相對。

夜色在這一刻,是溫柔的。

他的手掌托起她的下颌,指腹拂過她的面龐,輕輕俯身靠近。

靈霄眼睫一顫,下意識閉上了眼。

就在這時,謝無佞倏然側首,碧眸攫向老宅中一個黑暗中的角落。

那個角落,有一道如蛇的黑影一閃而過。

謝無佞遽然起身,抱着靈霄飛身而下。

下一瞬,他從黑暗的角落中揪出一個黑巾裹面的弓腰垂頭的人影。

“你是誰,鬼鬼祟祟躲在這裏做什麽?”

話音一落,謝無佞毫不留情揮出魔火,燃盡那人影覆在面上的黑巾。

靈霄見到黑巾下那張臉,大驚失色,脫口而出:“芙兮娘娘?!”

荒廢古宅的回廊中,那黑影之下,露出了一張與靈霄在梧桐樹靈中見過的,與芙兮聖女十分相似的臉。

謝無佞的母親,芙兮聖女竟然沒有死?!

謝無佞聽到靈霄喊出這四個字,動作陡然一僵。

“我不是芙兮聖女,你們認錯人了。”

那人垂着頭,慌張急促地說。

說完這句話,黑影人趁着靈霄和謝無佞呆愣與僵硬的瞬間,轉身就想逃。

幸得靈霄反應及時,對謝無佞喊:“謝無佞,快攔下她,她就是芙兮娘娘!”

謝無佞腦中思緒有一瞬間遲滞,他只是下意識照着靈霄的話,迅疾出手将那黑影攔了下來。

那彎腰垂首的身影,被遽然出現的謝無佞擋住,也是一頓。

良久,她緩緩擡起頭。

“你是無佞公子?”

被魔火灼燒殘缺的黑巾之下,一張絕美柔弱的臉,目露驚異地看着謝無佞。

謝無佞盯着面前的陌生女人。

一瞬間,胸腔的郁戾之氣翻滾攪動,無數複雜情緒湧過。

他幾乎是近乎本能地伸手,一把掐住了這個女人的脖子。

“謝無佞,你幹什麽!你快放開她!”

靈霄趕緊從他身後鑽過來,死命地拍打着他牢牢掐住的大掌。

而他們這邊廊下的動靜,毫不意外引起了那邊古井前青璇和霁風的注意,兩人瞬間警戒地趕赴過來。

青璇知道今晚純靈神女會過來,她本就在考慮,等待會兒祭拜完她娘親後,要想個什麽法子支開霁風。

沒想到,這邊的祭燭才剛一點上,兩人頭還沒磕完,就聽到了荒宅另一邊的回廊下響起了聲音。

霁風護着青璇在前面,一趕到,就看見了夜色中煞氣陰沉掐着一個人影脖子不放的謝無佞,當即拔劍大喝一聲:“謝無佞!受死!”

青璇也在一旁急聲問道:“神女,這是怎麽回事?”

而那被謝無佞掐住脖子的黑影人,聽到青璇的聲音,艱難勉力地轉過了頭,凄艾憐愛地望了她一眼。

青璇這時才看清那黑影人的面孔,無法置信地捂住唇,顫聲道:“……阿,阿娘?”

青璇盯着那黑影人,腦中一片空白,一時反應不t z過來。

她阿娘明明在她十幾歲的時候就自盡了。

怎麽會……怎麽可能還活着……

那頭靈霄見謝無佞突然動了殺念,一臉陰戾掐住了‘芙兮娘娘’的脖子,急得怎麽掰也掰不開的他的手,便朝那邊愣住的青璇大喊:“還愣着幹什麽,過來幫忙啊!”

青璇才猛地回過神,立刻撲上去,死死抓住謝無佞的手:“你放開我阿娘!”

“咳咳,璇兒,璇兒……”

靈霄急得對謝無佞嚷道:“謝無佞,你要是再不松手,我以後就再也不理你了!”

謝無佞沒有松手。

他仍舊用手掌死死掐着那女人的脖頸,将她如同一條破麻袋般舉了起來,轉頭陰鹫地盯着不停抓扯他的青璇:“你說她是誰?”

霁風一劍橫過來,豎在謝無佞面前,将青璇擋在身後:“住手,你想幹什麽。”

青璇眼眶發紅,淚流滿面地盯着被謝無佞掐得氣息減弱的婦人,急聲說:“謝魔頭你快住手,她是我阿娘!”

靈霄也傻眼了。

“她……她不是芙兮娘娘嗎?怎麽會你是阿娘?”

謝無佞皺眉,冷冷睥了一眼在他手中幾乎完全沒有反抗能力柔弱婦人,一把将她扔到了地上。

青璇趕緊跑過去,将黑衣婦人扶了起來:“阿娘,是你嗎,阿娘?”

黑衣婦人緩過一口氣來,抖着手拉住青璇,啜泣起來:“璇兒,阿娘的璇兒。”

青璇和黑衣婦人開始抱頭痛哭。

靈霄和霁風則站在一旁,一頭霧水。

謝無佞冷眼看着,殺氣萦身。

霁風走過去,問道:“璇兒,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青璇止住了眼淚,将跌倒在地的美豔婦人扶了起來,對霁風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我以為我阿娘早就已經……”

她轉過頭,問那婦人:“阿娘,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您為什麽要将我送進凰羽宮,又要用這樣的法子離開我?璇兒還以為您已經不在世間了,這些年,您都是怎麽過來的?……都怪女兒沒用!”

青璇的阿娘目露哀絕看着對面四個年輕人,閉目捂胸,悲泣一聲:“都是造孽,造孽啊……”

這些年間,每次青璇回到東丘,悄悄來這舊宅古井‘祭拜’她,婦人都會悄悄躲在暗處,遠遠地看上女兒一眼。

原以為,就這麽默默看着女兒過得幸福,也就知足了。

可誰知今日,她的一切隐忍躲藏,都付諸空流。

靈霄等不及了,她上前兩步,對婦人道:“您真的不是芙兮娘娘嗎?那您為何與芙兮娘娘長得如此這般相像。”

那婦人緩緩擡起頭,神色複雜看了幾眼側身伫立的謝無佞半晌:“無佞公子,奴婢對不起芙兮娘娘。這些年,奴婢什麽都沒能為娘娘做,卻反而為了一己之私,在這陰暗的荒宅躲了幾千年。”

“阿娘,您到底在說什麽?”

青璇不解,她驚疑惶惑地看向靈霄,“神女,您為什麽說我阿娘是芙兮娘娘?”

“我不是芙兮娘娘。”

那婦人開口道,“我只是芙兮娘娘身邊的一個婢女罷了。”

謝無佞陰沉的面色沉得更緊了。

靈霄伸手握了握他,讓他稍安勿躁,又對那婦人道:“那麽嬸嬸,您能告訴我們當年的真相嗎?這對我們很重要。”

青璇讓霁風幫她,一左一右攙扶着她阿娘,走到長廊下的木欄坐下。

此時此刻,在場所有人都意識到。

當年的事情,好像的确潛藏不為人知的隐情。

而這隐情的背後,到底還會牽扯出什麽。

這一刻,沒有人能夠預料得到。

但既然已有一條線索浮出水面,就必須抓住這條線索,抽絲剝繭。

這是靈霄與謝無佞來此的目的。

中年美婦坐下後,嘆氣,先是對青璇道:“璇兒,為娘對不起你,當時我也是不得已,才做了那樣的決定。你不要怪阿娘。”

青璇含淚搖頭,撲進婦人懷裏:“女兒怎麽會怪您呢,只要您還好好活着,其他什麽都不重要。”

婦人又看向霁風,感激道:“這些年,多虧有君上照顧璇兒,奴身在此謝過了。”

霁風颔首:“這都是晚輩應該做的。”

說完,婦人才轉過頭,看向謝無佞和靈霄,她的目光落在謝無佞冶灔蒼白的臉上,和他那雙夜色下幽綠的碧瞳,欣嘆:“無佞公子,長得跟芙兮娘娘和冥蒼魔尊,還真是像啊。”

靈霄立馬問:“嬸嬸,您還見過冥蒼魔尊?”

婦人看着靈霄,打量一會兒,疑惑地問:“這位小仙子是?”

“哎呀您不用管我是誰,您只管把您知道的當年的事,告訴我們就行了。”靈霄急得不行。

青璇在一旁道:“她是靈霄仙子,是女兒的一位恩人。”

沒有點破靈霄身份,但讓她阿娘知道她是可以信任的人。

但婦人掃了眼靈霄緊緊牽住無佞公子的手,自有她自己的識人方法。

“沒錯,奴身是見過冥蒼魔尊。”

婦人看了眼謝無佞的臉,說:“無佞公子的這雙碧瞳,就與冥蒼魔尊的一模一樣。”

靈霄緊張地看了眼謝無佞,見他眉峰緊皺,面沉如水,一語不發。

那婦人說着,黑衣之下爬出幾條纏繞的藤蔓,藤蔓上開出一串紫色的花。

在黑夜之中,那藤蔓看起來好似幾條攀爬的靈蛇,但實際上,那些只是她本體露出來的靈根。

她說:“我本是一株紫藤花精,長在東丘梧桐樹下,開出靈智,可惜靈智愚鈍,一直不能煉化成人。是芙兮聖女将我帶回凰羽宮,收在身邊做了一名婢女。”

“紫藤花依附梧桐樹而生,樹生藤生,樹死藤滅。如果說,我是一個依附神樹而生的寄生藤精,而芙兮聖女,便是梧桐樹圖騰上,最耀眼的那只鳳凰。”

“我從化形伊始,便是受芙兮聖女的靈力點撥。化形後,更是日日夜夜跟随在聖女身邊,紫藤花的寄生天性使然,讓我的形貌趨仿于我依附的主人。”

“所以,我化形後,便有了一張與芙兮娘娘五分相似的臉。”

紫藤花精神色複雜:“當時,我為此沾沾自喜。因為我的主人是三界第一美人,我能與她有五分相似,亦是莫大的榮幸。”

她轉頭,看向親孺望着她的女兒,嘴唇顫抖起來:“可我不知道,因為這五分相似,為我引來了什麽樣的命運。”

青璇看見阿娘幽怨的眼神,忽然有了一個可怕的猜想,死死捂住了唇。

她猶自記得,小時候,她剛被接回到凰羽宮中。

她被侍從帶到那位從未謀面的父王面前時,她的父王,用一種既厭惡又冷漠的眼神盯着她看。

當時年紀小小的她,渾身都涼透了。

那一刻,她就知道。

她永遠也不會得到自己這個父王的一丁點愛。

只是,青璇至今還記得。

她的父王,偶爾也會用一種悵然失神的目光,透過她看着什麽。

青璇知道,她的父王絕對不是在看她。

她曾經一度以為。

父王也許是在透過她,看她死去的阿娘。

可現在,她聽到阿娘的講述,看到阿娘幽怨的眼神,還有她的講述中,她與那位芙兮聖女五分相似的容貌。

青璇心間那個可怕的猜測,頓時如同五雷轟頂,劈在她頭上。

靈霄心思想得沒有青璇那麽深,她不解問:“既然您作為芙兮聖女的婢女,後來又給折凰神君生下了一個女兒,你為什麽還要假死呢?”

紫藤花精苦笑一聲,眼神悲哀地掃過她身邊的無佞公子:“只要我還長着這張臉,他便不會讓我活着的。”

“為什麽?”靈霄問,“還有,您剛剛說您見過冥蒼魔尊,您是什麽時候見到的,當時芙兮聖女也在嗎?當時是什麽情況?”

紫藤花精緩緩回憶起來:“奴身第一次見到冥蒼魔尊的時候,跟芙兮聖女一樣,都不知道他就是冥蒼魔尊……”

… …

“阿紫,明天就要去陵園祭祖了,你把這個玉帶拿去給折凰,讓他記得戴上。再過幾年他就要繼任凰族君主之位了,言行舉止都得穩重些,再不可像往日那般任性而為了。”

栖梧宮中,飄飄揚揚的帷幔在窗棂中飛出一角。

未曾見得人,卻聽到一道如空谷幽蘭般婉轉的嗓音。

“哎,奴婢知道了。”

阿紫從院中跑進殿,看見絲簾綽約的矮案後,坐着一個仙姿迤逦的身影,絲簾擋住只露出半身側影,天鵝頸剪影的弧度好似最擅描紅的大師勾勒而出,行雲流水的白色裙琚垂在案間,比那天邊飄着的雲霧還要飄逸。

阿紫看着主人呆了呆。

她低頭瞧了瞧自己,粗手粗腳的,連主人的一根頭發絲都比不上。

絲簾後的迤逦身影擡起頭,看着呆愣的她笑了笑,一剎那,便是世間所有的繁花盛開,也比不上這一笑傾城帶來的震撼。

“愣着幹什麽呢,還不快去。等會兒回來還有事情交代你做呢。”

阿紫回過神,趕緊上前,接過主人擺放在案上的玉冠腰帶,說:“t z帝姬,您對少君可真好。連這些事情都幫他想周到了。”

案後的女子聞言笑起來,提筆鋪紙:“就這一個弟弟,我不心疼他誰心疼他。”

“那奴婢這就給少君送去。”

阿紫笑呵呵端着托盤,轉身朝殿外跑去。

女子擡起頭來,失笑搖頭:“莽莽撞撞的,慢點。”

“哎,奴婢知道了!”

阿紫腿腳快,穿過兩座宮牆和一片竹林,就來到了折凰少君的宮殿。

“少君,這是帝姬讓奴婢給您送過來的,帝姬說,要您記得明日祭祖的時候記得戴,還要表現莊重一點。”

宮殿中,一個唇紅齒白的弱冠少年疾步走出來,見到阿紫手裏端着的托盤,雙眼驀地一亮。

他拿起那條玉帶,愛不釋手撫了撫,笑着問:“這是阿姐親手給我做的?”

阿紫點頭:“對啊,帝姬花了半個月的時間,才做好的呢。少君您可千萬要記得戴啊!”

欣喜之情溢于言表的少年,将那條青白鑲玉的冠帶纏上腰間,開心地問:“好看嗎?”

阿紫說:“帝姬親手做的,當然好看了。”

“您沒別的吩咐,奴婢就先回去了,一會兒帝姬還要吩咐奴婢做事呢。”

“慢着。”折凰少君叫住她,轉身快速跑回裏殿,沒一會兒,拿了個尺長的木雕盒出來,說:“你把這個帶回去,是我送給阿姐的。”

阿紫好奇地去掀那盒子:“這是什麽?”

“啧,誰許你碰的!”她的手被那位意氣風發的少君皺眉一把揮開,“這是我給阿姐的,只能她親手打開。你要是敢打開,本君剁了你的手。”

阿紫不以為然,什麽東西這麽神神秘秘的,不看就不看,還要剁她的手。

反正待會兒她拿回去了,帝姬打開,也會給她看的。

阿紫又帶着那木雕盒,跑回了栖梧宮。

“帝姬,這是折凰少君說給您的,他不許我看,說只能您親手打開。”

芙兮笑了笑,拎着袖子,剛寫完一幅字,将手中沾了墨汁的狼毫擱在筆架上,說:“放那兒吧。”

阿紫好奇:“帝姬,您不看看是什麽嗎?少君一副很神秘的樣子。”

她莞爾一笑:“不用看我也知道,是木雕。”

阿紫聞言,打開那盒子,取出裏面的東西一看,驚訝:“帝姬,您猜得可真準!還真是個木雕,雕的是您的模樣,還挺像的!”

“是嗎。”芙兮将字畫收起來,無奈道:“拿進書房放着吧。整日鑽研這些,什麽時候才能長大啊。”

翌日。

凰族陵園,十年一次的祭祖大典。

身為将來繼承君主之位的折凰少君,這一日需得按照族中各長老的要求,祭拜先祖之靈,完成一套繁複的儀式。

阿紫跟在帝姬身後,也站在隆重莊嚴的祭祖大典中。

兩個時辰冗長的祭祖儀式過去後,還沒結束。

阿紫站得腳都酸了。

那些穿戴着繁重祭袍的長老們還在念念有詞。

“帝姬,咱們還要聽他們念到什麽時候啊?”

芙兮無奈:“每回都是如此,儀式都是這一套,忍忍就好了。”

阿紫說:“奴婢撐不住了,奴婢去方便一下行不行。”

帝姬待她一向寬容,知道她是想去偷個懶,嗔她一眼:“去吧,結束之前回來。”

阿紫點點頭,悄悄轉身,跑到後頭的山坡去歇息了。

聽那些祭司長老念了半天的祭文,瞌睡都要念出來了。

原本阿紫是想歇會兒就回去的,可是沒想到,趴在大石頭上沒一會兒就睡着了。

等到祭祖大典都結束了,芙兮也沒見她回去。

芙兮問身邊其他幾個婢女:“阿紫跑哪兒去了?”

大家都不知道。

芙兮無奈,便只得沿着陵園深處的桃花林去找。

她走進桃花林,彼時四月芳菲,漫山遍野的含苞桃花千樹萬樹綻開。

芙兮一襲白衣,身姿袅娜,幾片桃花般飄落而下。

她唇畔含笑,伸手接住一片。

身後突然響起腳步聲。

芙兮以為是阿紫回來了,轉過身,莞然嗔道:“你去哪兒了。”

對面站着的是,不是婢女阿紫,而是一個陌生而高大俊逸的男人。

這個男人,有一雙讓人過目難忘的綠眸。

此刻,他正用那雙綠眸,驚豔地看着她。

“你是誰?”

芙兮也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

她沒在凰族見過這個男人。

芙兮颦眉,神色也多了幾分冷意。

“這裏是凰族陵園,你是怎麽進來的?”

“我啊……”那男人回過神來,唇角挑起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意,眸光邪氣流轉:“我是九天之上的東焱神君,聽聞東丘有個大名鼎鼎的三界第一美人,特來見識見識,該不會……就是你吧?”

這個男人,笑起來有股邪氣,不笑時看着又很冷峻。

男人走上前,上上下下打量芙兮,痞痞一笑:“喔,不錯,的确是個大美人。”

“登徒子!”

芙兮一擡手,巴掌還沒落上去,便被那男人給握住了手腕。

他将她抵在身後的桃樹上,傾身欺下。

桃花樹被輕輕一撞,落下幾片花瓣。

“美人兒脾氣還挺大的。”

男人湊近了看她,綠眸裏噙着戲谑輕佻的笑。

芙兮身為凰族聖女,何時被人這般輕薄調戲過,臉頰登時就紅透了。

“你放開我!”

她一雙滢滢剪瞳怒瞪他。

本就秾昳迤逦的面龐,覆上一層淺粉,更叫人看得移不開雙目。

那男人看得微微失神。

他伸手,從樹枝上摘下一簇開得最嬌豔的桃花枝,輕輕別進她雲鬓巍峨的發絲裏。

“東丘有佳人,容華若桃李。”

他掀起慵懶眼皮,綠眸專注凝視她。

芙兮撞入他的眼,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帝姬!帝姬!您在哪兒呢?”

桃花林外,幾名婢女的呼喚聲傳來。

芙兮驀地回神,轉頭應了一聲。

待她再轉身,男人已經消失了。

只在她耳畔留下一句含笑的低嗓:“美人兒,我們後會有期。”

芙兮有些氣惱地捏了捏手腕。

婢女們和阿紫一起跑過來。

見到帝姬一個人在這兒,婢女連聲道:“帝姬,祭祀大典結束了,少君在找您,我們回去吧。”

阿紫見帝姬鬓邊別了一朵桃花,讓帝姬今日看起來有種別樣的嬌妩,嘆道:“帝姬,這花襯您真好看。”

芙兮擡手,摸到鬓邊那花枝,惱得摘下來扔在了地上。

什麽東焱神君。

就是一個登徒子!

作者有話說:

謝小狗他爹好邪魅啊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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