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喬川山趕過來的時候夜已經很深了, 事情已經處理完了，對方被拘留，被罰款。可是罰的那些錢只是毛毛雨, 喬川山這樣的身家根本就看不上。好在事情算是暫告一段。他坐在床頭旁邊, 喬薇薇都已經睡着了, 他伸出手輕輕地摸了摸女兒的頭發，商海裏叱咤風雲的大佬，眼圈都是紅的。手都微微顫抖。

可是他家的姑娘, 睡得沒心沒肺, 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麽夢，還鄙夷的撇了撇嘴角，還哼哼了一聲。

坐在沙發上的喬頌章直接翻了翻白眼。

陸源：“……”

出去找王助理要了根煙，說實話, 想爸爸媽媽了。

明明就在家那邊，可是好幾個月都跟沒跟爸媽見面。

今天還把老婆惹生氣了，也不知道怎麽樣才能哄回來。

王助理：“你今天看起來很累了，看樣子老板要守在醫院裏，要不然讓司機先送你回去？”

陸源笑着說道：“再有兩個小時都要天亮了。算了吧, 一起回去吃了早餐，再睡一覺。”

“也行。那去休息椅上坐一會兒？不過有點冰。”

“嗯, 沒事。皮糙肉厚的不怕。”

兩個人不由得都笑了笑。不過都沒過去坐，沒去抽煙區抽煙就算了, 好歹靠着窗子, 煙不往走廊裏飄。

“王哥不是我們C省的人吧？聽口音像D省那邊的。”

“不是。沒錯, 是D省那邊的。因為大學是在C省讀的, 所以後面找工作也一直是在這邊。自從跟了喬總之後就沒跳過槽了。陸源，你現在就瞞着爸媽專心搞事業, 将來不會後悔嗎？”

陸源：“後悔什麽？”

“後悔将來連文憑都沒一個？”

陸源：“我要是創業失敗，只能淪落到打工為生，那我會後悔。因為打工這種事，只對普通人設置門檻。沒人脈沒資源沒背景沒關系，要想有一份好一點的工作，對方不先看你的能力，得先看你的學歷。”

王助理樂呵呵的笑：“我會為你祈禱的。希望你一輩子都當大老板，不用去打工。這樣就不會後悔了，後悔這種情緒很讓人不爽。”

陸源吆呵了一聲，“王哥你一看就是高學歷人才，咋的？後悔自己書讀的太多？”

王助理夾着煙的手擺了擺，“哪裏？後悔啥也不會後悔讀書多呀。嗐，其實就是上大學的時候，喜歡上了一個人。兜兜轉轉五六年，還是沒能在一起。我經常心裏頭會想，要是沒來這邊讀大學該多好。就不會認識對方，也不會經常煎熬。”

“你結婚了？”

“嗯。”

“你老婆知道你還記挂着舊人嗎？”

“不知道。沒跟她說過。我和我老婆老家相親認識的，對對方還算滿意，就結婚生孩子了。感覺就是搭夥過日子，要說有感情也有，要說是愛情吧，我覺得……又不太好說。”

陸源當真覺得，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煩惱。手指彈了彈煙灰，“我覺得吧，人還是要珍惜眼前人。”

王助理笑着點了點頭，也挺認同。只不過他的眼睛看向窗外仿佛漂浮在空中的蜿蜒着的路燈，有很深的迷茫。何嘗不知道要珍惜眼前人？可是，曾經有一段感情付出了那麽多的精力，曾經有一個人愛的那麽的真誠熾烈，于是心不由己，想忘不能忘。就好像臉上不小心被燙了好大一塊疤，又或者心髒被挖了好大一個洞，一個去不掉一個補不起。

一根煙都抽完了，當真是自己抽一半風抽一半，陸源不許理會王助理的惆悵，此時此刻他打從心底覺得，不管如何，自己一定要和聞知湘在一起。他不想許多年以後，也和王助理一樣，站在窗口抽煙，迷茫無助惆悵……對誰都不太公平。

說不睡覺的，可是黑夜難熬，人竟然在休息椅上睡了。被喊起來的時候脖子都僵了。回去的時候，喬川山問他早餐想吃什麽，陸源不知道。面條餃子粥，面包三明治……明明花樣那麽多，可是早餐就是不知道要吃什麽。

于是幹脆去吃自助餐。

早上的自助餐非常豐富，想吃什麽自己拿就是了。

陸源本來打算吃完早餐就回房間睡覺的，可是他站在一個點心窗口不動了。穿着白色廚師服，戴着廚師帽的廚師，正從一大團雪白雪白的糯米糍裏，揪了一小團出來，滾上豆粉紅糖粉花生粉核桃粉……做的蘸料，最後滾上熱鍋剛炒出來的香噴噴的芝麻。

糯叽叽甜呼呼香噴噴的驢打滾。

聞知湘想吃驢打滾，昨天沒吃到。

陸源一下子就不困了。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還不到7點。

自己胡亂吃了一點東西，蝦餃麻薯竹升面……都是一小份一小份的給，基本上自己一口一份。找服務員要了一個圓形的盒子，上下兩層。

第1層放了些自己剛才覺得好吃的東西，第2層就放了6個被彩色食品紙托着的驢打滾。

喬川山正在吃牛肉面，陸源走過去說：“喬老哥，我還要再去一趟a大，如果有什麽事兒打我電話。”

喬川山笑着擺擺手：“去吧去吧，年輕人就喜歡跟年輕人一起玩。”

喬頌章站起來：“那我也回學校了，今天要上課。”

喬川山：“去吧去吧，上課要緊。”

于是陸源跟喬頌章一道兒。

他們走了之後喬川山對王助理道：“瞧陸源那架勢，跟昨天那個氣質特別好的學生，好像情侶一樣。這忙不疊的去給人家送早餐的勁兒跟我那時候一模一樣。那時候我追我老婆，就他這個沖勁兒。說起來，沒結婚之前，我跟我老婆隔了一條街，有時候半夜睡不着，躺床上就在想，為什麽別人家愛人半夜會想吃葡萄，我愛人就從來不？害得我都不能借送葡萄的名義去見一見她。嘿嘿，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

王助理只是笑一笑，覺得他家老板想太多，男的和男的怎麽可能在一起？

車上，喬頌章開口對陸源說：“你這是給昨天那人帶早餐？”

“嗯。”

“給朋友帶早餐？”嘴角有着壞笑。

陸源見他瞧出來了，反而詢問：“有這麽明顯嗎？”

“難道不明顯嗎？說句不好聽的，就像一條被狗販子拐走的狗，老天眷顧它，它經過好遠好遠的路，跑回來了，離家越近，離那個人越近，眼睛裏面的光就會越亮。”還有的話，他沒有說，他想說那種光，叫做愛意盛放。不是把陸源比作狗，而是在車子駛向a大的時候，這個過程裏，他眼睛裏面的光，和他話裏的主人翁一樣，很純粹。

陸源忍不住嘴角一彎，可是旋即又微微有點惆悵起來：“昨天他生我的氣了。我都不知道該怎麽把他哄回來。”

喬頌章說：“如果他也喜歡你，那你今天給他送個早餐，差不多就能原諒你了。不用忐忑。”

陸源：“謝謝。”

喬頌章擺擺手說不客氣。進學校之後，喬頌章先到宿舍樓，先下車了，跟陸源拜拜。中間兩個人在車上互相加了聯系方式，喬頌章覺得陸源這人，莫名有些對他胃口，感覺挺适合交朋友的。就是這人喊他老爸喊老哥，這一點有點過分。

而陸源卻覺得，喬頌章這個人和別人嘴裏的形象不一樣，喬川山和喬薇薇、喬老爺子都覺得他不愛說話，像個呆瓜。可是他發現對方明明是一個很內秀的人。他不是不愛說話，他只是在不願意搭理的人面前不怎麽說話。

車子停了下來，宿舍樓到了。這個時間點對方應該還沒有去上課，只不過宿舍樓上上下下出去的人已經開始多起來了。清晨的薄霧還很朦胧，雖然他的外套皺皺巴巴，拉鏈還拉到了脖子下面（沒辦法，裏面的衣服爛了還沒來得及換），但是他長得實在英俊，身上一股陽光健氣的氣質。導致出來的人，不由自主的被他吸引着看了幾眼。

有點奇怪。一般這種拿着餐盒等人的，不應該都在女生宿舍樓下嗎？就算是在男生宿舍樓下，性別也該換一下呀。

或許是在等朋友吧。

又或者是哥哥或者弟弟。

陸源不知道聞知湘什麽時候下來，又或者自己來的晚了，對方已經走了……不過他還是想再等等，如果沒等到的話，再發消息？他有點不敢了。幾千萬的生意說幹就幹，發個消息不敢不敢。陸源人都麻了，自己都瞧不上自己：“真沒出息！”

聞知湘也沒出息。昨天晚上沒怎麽睡好，尤其是坐在凳子上，想依靠刷題轉移注意力的時候，都已經快把被陸源親吻的事情抛之腦後了，結果宿管阿姨敲門，遞了一張卡給他。說是他哥哥讓轉交的。

他看着五星級大酒店辦理的泡水浴的年卡，好久都說不出話。坐在凳子上，腦子裏亂糟糟的，一個題都刷不下去。

反感嗎？反感他這個人嗎？

如果真的反感的話，在對方喊他老婆的時候，就不是反反複複拉黑名單了。直接删除，才是最好的做法。

反感嗎？反感那個親吻嗎？

如果真的反感的話，在對方親過來的時候，只會覺得惡心的想吐，怎麽會心跳的那麽劇烈？對方的氣息那樣濃烈的竄入他的鼻息，如果反感的話，也不會腿軟手軟，只會更猛烈的掙紮。

可是，如果不反感的話，這豈不是意味着自己對他……動了心？

突然冒出來的這個想法，讓他整個人都慌了。

以至于梁沐遠喊了他好幾聲，他都沒有聽到。直到梁沐遠過來敲了敲他的桌子：“怎麽了？”

聞知湘搖搖頭，“我沒事兒。想題目想的有點失神了。”

梁沐遠笑着說：“今天的題目有點難吧？”聞知湘想說還好，主要是他注意力不集中，可是梁沐遠這個時候卻說：“好在我已經做好了，這個題不會是嗎？我寫廢了4張草稿紙才算出來，來，我教你。”

聞知湘腦子這會兒清醒了過來，可是已經晚了，梁沐遠去拿聞知湘草稿紙的時候發現，聞知湘用了更簡單的一個方法，寥寥幾個過程，就已經得出了結果。

一時之間，尴尬在悄無聲息的蔓延。

梁沐遠從小到大也算是天之驕子，是別人家的孩子，從來沒有哪一天像今天這樣，臉皮被反反複複的扯下來。不是別人來扯，就是自己不小心扯的。

好勉強維持臉上的笑容，“啊，原來你做好了呀。早知道你擅長這種題的話，我就應該來問你了。不用自己一個人傻傻的在那裏算。”

聞知湘沒有心情關注他的話語，他說：“就是碰運氣做出來的。對了，你剛才叫我有事嗎？”

梁沐遠：“沒事兒，就是問問你明天想吃什麽早餐，我明天不是要晨跑嗎？自己吃的時候，順便幫你帶一份。”

“謝謝，不用了。我暫時想不到自己要吃什麽。”吃早餐這種事情，完全沒有頭緒。可能要自己到食堂窗口看一下，才知道自己想吃些什麽。

梁沐遠依舊溫和的笑着說：“不要覺得麻煩我，給你帶早餐就是順便的事兒。如果不知道吃什麽的話，我們兩個口味很相近啊，不如我吃什麽就給你帶什麽。”

聞知湘再一次拒絕：“真的不用了，謝謝。”

梁沐遠：“不麻煩的，真的。”心裏面打定了主意要給聞知湘帶早餐，他近水樓臺肯定能夠先得月，而且聞知湘這種人很顧忌別人的面子，輕易不會去落人臉面。自己溫水煮青蛙，還怕青蛙不熟在鍋裏？

聞知湘沒有精力再去拒絕他，他腦子裏亂糟糟的，不由自主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仿佛那個男人親吻的力度，身上的氣息，還殘餘着一樣。自從認識陸源以後，心都變得怪異了。

勉勉強強把今天的作業做完之後，他早早的上床睡覺了，躺在床上卻怎麽也睡不好，腦子裏反反複複想的都是陸源。手裏摩挲着陸源給他辦的卡，輾轉反側。

他對自己是真的好啊。

雖然父母生他養他，但是陸源真的更寵他。會關心他的情緒、關心他的喜好，也在意他的感受。

可是，可是他們真的适合在一起嗎？

自己的家庭根本不會允許自己出櫃。

“真是懦弱啊，聞知湘，你真的好懦弱，”懦弱的人，能獲得一份完整的愛情嗎？

是不是要像陸源一樣，無所顧忌、無所畏懼，這份感情才會幸福？

第2天早上，梁沐遠晨跑回來之後帶了早餐放在桌上，明明聞知湘都說了不要了，可是對方還是幫他帶了，然而晚上沒睡好，聞知湘現在一點胃口都沒有。梁沐遠洗完澡出來之後看到早餐沒有動，心裏面有些不高興，嘴上卻樂呵呵的問：“怎麽了，難道不合胃口嗎？”

聞知湘：“沒有。是我暫時還不餓。先帶去課堂上吧，說不定走一走就有胃口了。反正是玉米，冷了也能吃。”

梁沐遠：“好。”真的好難伺候啊，不過也對，聞知湘家庭好，小少爺難伺候也是正常的。不過對方能長得這樣好看，白白嫩嫩的，氣質又好，多花費點精力追到手，也算值得。等到追到手了，被自己多弄幾回知味了，就會反過來對自己好了。

兩人下了樓去。

聞知湘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樹下面的陸源。陸源剛才到的時候，梁沐遠剛好和他錯過，所以陸源沒有看到梁沐遠，而梁沐遠也沒有看到陸源。

陸源看到聞知湘下來的時候，不由自主的就露出一個欣喜的笑容，眼神裏面的情緒仿佛在說：超開心的，等到老婆了。

可是等到目光落在梁沐遠的身上的時候，他頓時就不高興了。怎麽又是這個家夥？他看着這個家夥就有點邪性，打從心底裏不喜歡。覺得這家夥好像有點心術不正的味道，更覺得這家夥好像在觊觎自己老婆。不是他心思敏感，而是他相信自己的第六感。

聞知湘站在那裏都不知道是該上前，還是怎麽地？就在這時候陸源直接上來了，聞知湘下意識的就後退了一步。梁沐遠心裏高喊：怎麽回事怎麽回事？他倆是鬧矛盾了！真好！聞知湘這是怕了這小子？哈哈！

陸源心說自己真該死啊，果然把老婆吓到了，他連忙對他說道：“我昨天晚上想了一晚上，不知道怎麽跟你道歉。你要是實在不解氣，你給我兩巴掌？”

聞知湘不搭理他，往前面走。

當他是什麽人啊？暴力狂嗎？

而且他現在心裏面亂糟糟的，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

梁沐遠這時候卻伸手攔了一下要追上來的陸源。“有些事情說開了就沒意思了，窮追不舍的是不是不太好看？你看你這個樣子，說實話我都有些不忍心了，兄弟，當舔狗當成你這樣的，最後只會一無所有。我勸你還是正兒八經學着做個人吧，不管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事，既然知湘不想搭理你，就請你離他遠一點。”

就在他話音一落，陸源心裏罵罵咧咧這家夥多管閑事，要給他來一拳頭的時候，聞知湘轉過身來，語氣竟然格外的惱火：“梁沐遠，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情，能請你不要幹涉嗎？”什麽叫做舔狗？什麽叫做不想搭理他？他是自己什麽人啊，管這麽多？

梁沐遠人都傻了。

陸源一下子就開心了起來：嘿嘿，老婆站在自己這邊。

當真是給點陽光就燦爛，他立馬就貼了過去，“不是要吃驢打滾嗎？給你帶了，裏面的餡兒好幾種口味，不知道你喜歡吃哪一種。我還給你帶了蝦餃、墨魚丸子、一小杯燕窩特意加了椰乳，蟹黃粉絲味道很不錯，我給你夾了一點點……”

聞知湘被他黏着黏着，原本冷着的臉，忍不住就是嘴角一彎。

陸源：“這是什麽？早上就吃玉米嗎？”

聞知湘說道：“室友晨跑幫忙帶的，不過我沒胃口。想等着餓了再吃。反正玉米冷的也能——”吃。

話還沒說完，手裏的玉米就已經被拿走了，陸源直接把玉米啃的亂七八糟，然後往垃圾桶裏一丢，“真難吃！這絕對是隔夜玉米重新再煮的。”

跟上來的梁沐遠：“……”

聞知湘：“……”

在花園的小涼亭裏坐下來。梁沐遠被下了面子，再看一看陸源那粗痞模樣，發現如果幹起架來的話，自己很可能不是那家夥對手。于是，他們走進花園小涼亭的時候，他直接往教學樓那邊去了。

食盒打開之後，還冒着熱氣。

“好吃嗎？”

“嗯。”

“不要生氣了好不好？昨天老後悔了。還好怕。”

“做的時候不怕，做完了怕？”

“嘿嘿。”

笑得跟個傻瓜一樣，聞知湘都沒眼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