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聞知湘是真的過意不去, 陸源到帝都來,專門抽時間過來看他,還給他帶了兩次好吃的, 又是帶他去泡水浴, 可是自己呢?似乎一點地主之誼都沒有盡到。可是仔細想想, 這事好像也不能怪自己身上,畢竟如果陸源昨天沒有對他突然做出那種事情的話,昨天晚上和昨天下午, 他們或許會逛好幾個地方……
不過, 不過他想起陸源那傻乎乎被糯米糍噎住的樣子,整個人到現在還是又覺得害怕,又覺得好笑。
這家夥,真的是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難道他自己不會擦手嗎?還非得他來……突然間整個人愣了一下, 想到了什麽聞知湘臉都紅了。能不紅嗎,對方為什麽會給他擦手?還不是要占他便宜?
這家夥真的是防不勝防。
呸,活該!怎麽不噎死他。
聞知湘搓了搓自己的臉頰,紅撲撲的,拿着手機又給他發消息:【今天你喝了生水, 記得去藥房買點打蟲藥吃。】
【嗯。】
【保險一點,吃點胡椒花椒煲的湯, 也能夠驅蟲。】
【好~都聽老婆的。】
聞知湘看着那兩個字眼,耳垂都紅了。可是他并沒有把陸源再拉進黑名單裏, 他說:“這樣沒臉沒皮的, 自己怎麽就會……唉, 真是個冤家。”
·
陸源從飛機場出來之後已經是晚上10點了, 打了個出租車,5塊錢就到了公司。上車的時候, 下意識開口說的是自己家裏的住址,說完之後又連忙改口。心裏頭微微有些惆悵起來,想回家了,好想老媽老爸。
人到公司的時候還以為要拿鑰匙出來開門,結果隔着人行橫道就看到公司竟然還亮着燈,卷簾門也沒有放下來。這個時候公司裏面怎麽還有員工?
陸源進門的時候發現胡麗麗還在店裏面做裝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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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去的時候沒有放低聲音,反而故意腳步聲很重,胡麗麗扭頭看過來,驚喜的問:“老板?你就回來了!”
陸源笑着說:“不就回來,怎麽能夠看到我們的店長,這麽賣力幹活?”說着又問:“這是在弄什麽?”
“明天報社要采訪我們公司,這不是今天大家夥搞了一次大掃除,我發現有些地方還需要亮眼一點,所以弄點裝飾。”
“哦,原來這樣啊。我能幫什麽忙嗎?”
胡麗麗笑一笑,然後指一指上面的吊燈,“老板,你回來的正是時候,換個吊燈吧。這吊燈太醜了,也不知道裝修師傅怎麽想的,怎麽給配這麽一個吊燈?”
陸源:“……”
真的栓扣。
這吊燈是他買的,不是裝修師傅配的。
胡麗麗又說:“再過幾個月就要過年了,老板,我們店門面重新刷一下吧?你手藝好,沒事的時候刷兩下,很快的。”
陸源:“……”到底誰是老板誰是員工?
不過也行,新年新面貌,想法挺好的。
忙活完了,都已經到11點了,外面黑漆漆的,陸源開口說:“我送你回去吧。”
“沒事兒沒事兒,就這麽點距離,怕什麽?我很快就到家了。老板你早點睡覺吧,明天見。”
陸源搖頭,還是送胡麗麗到了小區樓下。現在這片地方正在大施工,白天黑夜的趕,這麽晚了,一個女孩子回家,說的不好聽一點,就算距離再近,他這個當老板的也得把人送到樓下才行。不然萬一出點什麽事兒,追悔莫及。
把人送樓梯口的時候還特意說了:“以後到點就下班,不要忙太晚。”
胡麗麗用力點點頭。回到家裏的時候,坐在沙發上喝一口熱牛奶,眼睛亮晶晶的,“哎呀,老板是不敢想,可是只要我業績好,提成拿的多,變成小富婆,男友力爆棚的小弟弟,也不是不能談嘛!嘿嘿!”
陸源從胡麗麗這棟樓出來的時候,會經過聞知湘家那棟樓。他經過的時候,忍不住往上面看了一眼。這是他老婆居住過的地方,真好。等到自己的房子裝修好,就能和老婆住同一個小區了。
人往外頭走,一輛白色的寶馬緩緩的開了進來。陸源有時候記性還挺好的,借着燈光一看車牌,發現是聞知湘媽媽的車子。他站到路邊一點,車子緩緩開過去。可是這個時候,車子突然停了,車窗緩緩降下來,露出貴婦人雍容華貴的臉來。
聞媽媽:“我記得你,下雨天在火車站掙錢的那個人。這麽晚了,你在我們小區鬼鬼祟祟幹什麽?”
陸源:“??”
“我?鬼鬼祟祟?”
這說話也太難聽了吧。
深深吸一口氣:算了,這是聞知湘他媽媽,自己未來丈母娘。
于是笑眯眯的說:“您誤會了,我送同事回來。太晚了,怕她路上遇到危險,把人送回來我就走了。阿姨這麽晚了才下班嗎?您記性可真好。”這記性是真的絕絕子,難怪老婆成績那麽好,很有可能是遺傳,說不定老婆記性也特別好。
陸源的态度很好,聞知湘媽媽對他的警惕卻并沒有放松,用那種讓人覺得不舒服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陸源,臉上是一絲笑容都沒有,整個人顯得端莊又嚴謹,“能夠住在這種小區的人,家裏面不會窮到哪裏去,我看你年紀挺小的,早點回學校讀書,好好學習才能奔個前程。別把時間浪費在開三輪車上,門不當戶不對,再殷勤做舔狗送人回來,也沒有用。”
這話說的雖然是為人好吧,可是那語氣真的是裏裏外外透露着瞧不上陸源的态度。
陸源再一次深深吸了一口氣,才把自己臉上的笑容給維持住了,他開口對聞知湘媽媽說:“您說的對。天很晚了,阿姨您緊回去休息吧,我先走了。”
陸源先走了,早知道就不站路邊給車子讓道。這話說的,又是鬼鬼祟祟,又是門當戶對,還什麽舔狗不舔狗的……唉,幸好老婆很溫柔。
聞知湘的媽媽把車子停好之後,從車上下來,回頭看了一眼陸源的背影,覺得這小夥子人高馬大的,這是不走正道。開三輪車能有什麽出息?自己今天也算是日行一善吧,否則這樣的人,自己平日裏看都不會看一眼。
·
回到公司把卷簾門放下,上了鎖,刷牙洗臉之後躺在床上,這才想起自己忘記給聞知湘發消息了。不過這時候對方應該已經睡着了,他簡單的發了一句自己已經到了的話,把手機丢床頭櫃裏。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臉:“自己這臉看起來很嫩嗎?都不顯得成熟嗎?咋別人一看都知道自己是個辍學生?”
其實不能怪他臉嫩,最主要是他身上的氣質給人的感覺不像草包。別人看着他年紀小不去讀書,總覺得他是走岔了道。加上他好顏色,難免會讓人多說幾句斧正他的話。
哪怕是聞知湘媽媽那麽冷情的人,再一次遇到陸源,也勸說了幾句。即使話裏話外還有語氣,真的不怎麽看得上他。
陸源也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別人的看得起看不起,無關痛癢。賺自己的錢,讓別人說去吧。再說了,就算再有錢,也會有人看不起自己的。就像馬大佬那麽有錢,還不是有人看不起他,覺得他長得醜?
閉上眼睛睡覺。熬夜傷身體。
別的城市秋天幹燥,動不動起火,消防車一天到頭嗚嗚嗚嗚。C城不一樣,幾場瓢潑大雨下下來,一晚上氣溫驟降,主打一個熱不死你就冷死你。
過了幾天,可能因為被子太薄了,也可能因為在外面跟客戶在酒桌上談完生意,把客戶送上車的時候,突然下大雨,淋了一下,也有可能是因為最近感冒的人群特別多,自己也被傳染了……總而言之,他喉嚨疼、喉嚨癢,鼻塞,發熱。
半夜的時候人都燒糊了,陸源感覺自己身體不對勁,摸摸自己的額頭,也不知道到底是燙還是不燙,燙的話怎麽會全身骨頭發冷?好像有寒風往骨頭縫裏面吹。不燙的話?怎麽感覺舌頭觸一儲牙龈,都覺得好像要燙着了。
完蛋了,自己肯定發高燒了。打針去。硬扛容易燒成腦膜炎。陸源從床上坐起來,感覺天旋地轉,就要去踩拖鞋,将将站起來雙腿就是一軟,直接往地上一跪,撲通一聲額頭磕在地板上,頓時劇烈的疼痛讓原本可能昏迷的他,大腦驚醒了一瞬。好不吃力的爬起來,從櫃子裏把手機摸索出來,眼前一陣接一陣的模糊。
幺、幺什麽來着?120、120……
也不知道自己輸進去沒輸進去,反正手機免提音已經顯示連線了。
那邊有聲音沒聲音陸源好像也模模糊糊聽不清楚,有氣無力萬分虛弱的說:“快、快來,我快不行了。”
說完這句話,手機直接從掌心滑到地板上,陸源腦袋一歪搭在了床邊上。
地板上的手機,那邊的人焦急的好像下一秒煤氣罐會爆炸一樣,聲音又慌又亂:“陸源,你別吓媽媽,你別吓媽媽,你在哪兒?寶寶你在哪兒?!”
手機突然挂斷。
C大,宿舍。
夏文模模糊糊聽到自己的手機響了,接了起來,對面女人的聲音一下子把他驚醒了,他猛的坐起,大跨步下地,結果頭猛的撞在鋼架床上,痛的呲牙咧嘴。
陸媽媽說:“夏文,你趕緊去找輔導員,陸源是不是出事了?他好像昏迷了,他說他快不行了,你趕緊找人去救他!我現在立馬就趕過來!”
夏文一時間聽到這話,慌的六神無主,下意識的就按陸媽的話去做,可是手碰到冰涼的門把手的時候,才驀然驚醒:陸源他現在在家那邊啊!他又沒在帝都!
完蛋了。
兄弟,是我對不住你。
幹爸幹媽到時候抽你,醫藥費我包了。
夏文說:“幹、幹媽,陸源他沒在帝都上學,他在家裏面創業,他現在在公司,要不你們現在立馬聯系120去他公司?他公司在……”
電話嘟嘟嘟挂斷了。
這個時候十萬火急,誰也沒有多去想陸源不去上學卻去創業的事兒。陸爸陸媽深更半夜火急火燎的聯系人去了陸源的公司。
公司最外面的卷簾門砸的砰砰直響,陸源在裏面一點反應都沒有,打電話手機倒是有聲音從裏面傳出來。這樣更讓人着急上火。
最後還是把鎖給砸了才開了門,卷簾門也被砸壞了,這種高級的智能鎖、材質好的卷簾門一壞,直接-7000。
陸媽陸爸和醫護人員沖進去的時候,陸源滾燙滾燙的躺在地上,直接燒的人事不省。
大雨一陣一陣的下,天氣陰陰沉沉。氣溫下降的越發厲害。上一周還有20多度,最熱的時候30度,這一周直接最低氣溫8度,最高氣溫13度。
雨打在病房的玻璃上,明明已經關了窗,甚至還開了熱空調,可是骨頭縫裏依舊寒飕飕的。手機聲音響起來的時候,陸源就下意識的摸索着接了。眼睛都沒有睜開。
“喂?誰啊?哦,趙老板。您好您好,有什麽事嗎?……買鋼啊,可以啊,價格好商量,咱們就按市場價格來嘛。……哈哈哈,你也知道我進購這批貨成本價都不止這些,真要按這個價格賣給你,我要虧本的。趙老板您是賺大錢的人,我也就靠着你們這些大老板吃點蠅頭小利,要多謝你們對我多有照拂哩。哈哈哈……好,行,行,今晚一定來。”
電話終于挂斷了,手一點力氣都沒有,垂在被子上。從始至終他眼睛都沒有睜開,手機放下之後卷起被子還想接着睡。
從衛生間裏出來,剛給陸源搓完濕透了的衣物的陸媽:“……”
肩膀還濕了一塊,從家裏熬了排骨粥過來的陸爸:“……”
陸源翻了個身,腳直接就落空了。床怎麽這麽窄?人瞬間驚醒,睜眼一看,發現不對勁了。
這不是公司的床啊。這麽窄,還是白色的。
等等,消毒水的味道?
翻身坐起來,兩只眼睛對上4只眼睛。陸源一下子人都麻了。
“嘿、嘿嘿……”從來沒有這麽心虛過。
陸媽橫了他好幾眼,把陸源的衣服撐起來,挂在架子上。空調風正對着吹,很快就能幹了。昨天晚上輸完液之後,陸源衣服全被汗水濕透了。拿幹毛巾給他擦了擦,換了一套睡衣。
陸源覺得自己媽媽握衣架子的那個勁兒,不像是要撐衣服的勁兒,而是想揍自己一頓。那衣架子往身上甩幾下,紅色的道道肯定一條一條的從皮上泛起來。他從小到大都很調皮,沒少挨過衣架子的打。
“爸,媽。你們怎麽來了?”
陸爸沒有要打罵兒子的意思,也沒有要責怪他的意思,外面的風雨他來扛,家裏面事情老婆做主。
“你說我怎麽來了?我要是不來,你是不是讓我少一個兒子?”
陸源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眼睛到處飄忽。
陸媽給他撐褲子之前,衣架子指了指他,“要不是看你昨晚發燒到41度,我恨不得抽死你。”
陸源腆着臉皮笑。
“別跟我嬉皮笑臉的。你看看你像什麽話?高考那麽點分就算了,還瞞着我們,不告訴我們。沒考上學校不去複讀就算了,你還瞞着我們創業。創業就算了,明明就在自己家這邊,公司裏面連個衣櫃都沒有,吃、吃不好,睡、睡不好,你也不知道回來!”
說着說着,衣服晾完了,眼淚從眼眶裏面冒出來。止都止不住。傷心地擡起手臂擦了擦,還是很難過,又後怕。
肩膀被媽媽用手拍了好幾下,又被媽媽一把抱住了,“你是要吓死我。自己都不會好好照顧自己,剛發燒就應該去醫院打針,你燒了40多度了,你知道嗎?再晚一點你人都燒沒了!”
“媽,我、我錯了,對不起,以後不會了。”媽媽的味道真好聞,好聞到眼睛燙燙的,心裏又酸又暖。有媽媽的感覺真好。
30歲那年,他永遠失去了自己的媽媽。
沒過幾年,他又失去了自己的爸爸。
明明他有一個很幸福的家,可是到頭來,他孑然一身,除了錢,一無所有。
媽媽的手也不柔軟,還微微有些粗糙,剛洗完衣服,手還冰涼冰涼的,可是摸他的額頭,擦他臉上的淚的時候,那溫度卻燙到人的心裏去。
“媽,我以後再也不會了。我這就——”
“你這就什麽?這就針還沒打完,晚上就要去別人酒桌上喝酒,是吧?”
陸源:“……媽,你聽我狡辯、不、不是,你聽我說——”
“真的是越來越不像話了,好久沒打你了,你是皮癢了……”
……
陸源身子骨還是比較強健的,不過這一次感冒真的來勢洶洶,在醫院一日三餐吃藥,一天輸液輸8瓶。左左打了一周的針,才回家了。
是的,回家了。
爸爸和媽媽幫他收拾公司裏面的東西的時候,從收拾東西開始,媽媽就一直在埋怨他,公司又大,晚上又沒人氣,冷飕飕的,虧他住得下。到時候收拾完東西,回家的路上,還在絮絮叨叨說他從小就不聽話,真的是上輩子欠他的,這輩子來讨債……
陸源沒臉沒皮的笑,哄着自己的老媽。
回到好幾個月沒回的家,床單是洗衣液的味道,墊被和棉被的松松軟軟的,想也想得到,媽媽是怎麽指揮爸爸把被子抱到樓頂上去,又是怎麽一邊曬一邊用木棒子把棉花打得松松軟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