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第2天醒來的時候, 兩個人都将昨天的晚上發生的事情心照不宣的壓下去，仿佛無事發生。在房間洗漱一番之後，在酒店的自助餐廳吃了早餐。在這裏聞知湘吃到了上一次吃過的蝦餃, 蝦餃玲珑剔透, 餃子餡兒的味兒也挺清淡的, 保持着蝦肉原有的鮮甜。他吃了兩三個。

陸源看他愛吃的模樣，開口說：“我媽媽做蝦餃做的特別好吃，等你回來了, 我讓媽媽給你做。到時候蒸的煮的炸的, 都只要你想吃都給你做。”

聞知湘心說：我自己也會做。他說：“別麻煩阿姨了，剝蝦肉太麻煩了。費手又費眼的。”

“沒事，只要你喜歡吃，我不嫌麻煩, 我來剝蝦，頂多讓我媽調個味包一下，怎麽樣？我對你好吧？要不要獎勵我一下？”

人太多了，人少的話聞知湘可能還真的會親他一下，不過人太多了, 他實在害羞，于是在桌子底下悄悄的捏了捏他的手指。陸源頓時喜笑顏開心裏特別滿足。兩個人出了酒店, 外頭竟然升起了大太陽。

等出租車的時候，陸源對聞知湘說：“太陽雖然出來了, 但這段時間天氣還是很冷, 你注意保暖。萬一出汗了也記得早點換衣服, 不要到時候凍感冒了。”

“我知道, 你怎麽這麽婆婆媽媽的？我又不是小孩子，還用得着你這樣叮囑我？你顧好你自己吧, 天天在外面跑。”聞知湘有時候真的覺得陸源像個老媽子，可是吧，他說這些埋怨的話的時候，嘴角卻高高的揚起，實在是被人這樣關心愛護着心裏都感覺幸福發暖。

“我，你就不用擔心了，我在我媽身邊，還能照顧不好自己？我跟你說，我做生意沒去上學這事兒，一直瞞着我爸媽，上次在公司發燒發到40多度，差點把人給燒沒了，打電話喊120，結果喊到我媽手機上。我媽差點沒把我罵死。”

聞知湘懵了。聽着陸源玩笑般的說這話，他一點都沒覺得好笑，“你說什麽？”

陸源看他神情凝重，樂呵呵的擺擺手，說：“沒事兒沒事兒，你放心，我現在好的很，身體倍棒，不用擔心。事情都過去好久了，怕你擔心沒告訴你。”

聞知湘抿着嘴唇很明顯不大高興了，他覺得陸源這樣做不對，兩個人既然是這樣的關系了，怎麽能把這麽大的事情瞞着對方？

“我真的沒事了，哎喲，我的好老婆，不要生氣了，我保證一定好好照顧自己，絕對不讓這種事發生第2次，行不？”

聞知湘重重的嘆息一聲：“人有旦夕禍福，這種保證一點可信度都沒有。你讓我不要生氣，卻瞞着我這麽大的事，我覺得你這麽做有些過分。”

陸源：“我還不是怕你擔心嗎？”

聞知湘：“所以我會擔心的事，你幹脆一律都不告訴我，對嗎？和我在一起，你覺得我一點都不配承擔你身上的事？”

這話說的格外的嚴厲，陸源都有些反應不過來了，這話怎麽能這麽說？他從來沒有這麽想，這誤會可大發了！他沒有覺得聞知湘不能承擔他身上的事情，他只是覺得……只是覺得自己不想讓他承擔罷了。

陸源立馬去哄他：“我發誓，絕對沒有下一次。要不然這樣，下次我刷牙，要是不小心牙刷戳到牙龈，我都立馬打電話告訴你好不好？”

聞知湘：“……”氣笑了。陸源這家夥真的是、真的是很想讓他揍他兩下。他總有這樣的能力讓自己很克制的脾氣，想要爆發。

絕了這人。

這個時候出租車來了，既然事情已經過去了，聞知湘雖然有點生氣陸源沒有告訴他，但是也沒必要一直鬧別扭。陸源雖然被老婆批了一頓，但是心裏面還是挺高興的，這說明老婆關心他。

在出租車上兩個人随意聊聊一些有趣的事兒，剛才的矛盾就過去了。

小情侶戀愛總是這樣，三分鐘吵架，一分鐘和好。

哪怕是有些清冷孤高的聞知湘，哪怕是混不吝的陸源。

到學校也沒回宿舍，而是就在校園裏面到處逛一逛。走着走着兩個人就說起了昨天沒有說完的話題，陸源憂心忡忡地說：“我覺得你留校任教這事，我可以幫你走一走門路，你沒有必要非去偏遠山村裏面支教。那種地方，去鎮上買點東西都要走兩三個小時，騎摩托車來回，快是快一點，可是我說句粗魯的話，真的蛋都颠碎了。”

“我希望公平一點。”

“什麽？”陸源愣了一下，旋即就明白了聞知湘說的是什麽意思，他的意思是說不想走門路，想和別人公平競争留校任教的機會。也不知道是該笑他的天真，還是該佩服他的毅力。還是該佩服他，明知道這個世道不會公平，卻還願意堅持自己的本心。他說：“這個社會哪有公平可言？有人一生下來就坐擁資産上億，有的人辛苦一輩子買不起富人手上一塊手表，更有的人走了20年才走到帝都青年宮，可有的人，小學就能研學南北極。”

“一只牧羊犬就能放牧幾百上千只羊。你知道我們活在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是羊，有多少人是犬，又有多少人是喂犬的人嗎？”

聞知湘：“我知道你想表達什麽意思，我也知道你是關心我，可是我還是會去。”

“理由，你得給我一個理由。”

聞知湘：“世界上總要有人去當一當傻子，這裏戳一戳，那裏戳一戳，捅爛完美的壁障，然後陽光才能傾瀉下來。陸源，不是我不懂，是你不懂。”

陸源沉默了。

他突然發現自己沒有任何理由去阻止他去幹這件事。

太可笑了。

他只是一個世俗的、充滿利己主義的生意人。竟然去嘲諷一個用心純良目标遠大的人。

到底誰比誰高尚，誰比誰卑劣？

可是他不想這些，他站在生活的角度，只想對聞知湘說：不要去，太辛苦了。

“一定要去嗎？真的會很辛苦。”

“怕我受不了啊？其實我也怕，可是沒關系。我好久沒哭過，想解放一下自己，就算真的很難很難，我也會哭着堅持下來的。”

陸源不由得感慨嘆息，“老婆，你真犟。我拿你一點辦法都沒有。”

聞知湘笑眯眯的看着他。白雪覆蓋一地，陽光從梧桐樹的枝桠灑下來，雪光閃耀，他的笑容也燦爛了好多分。陸源他不知道，自己之所以想去支教，并不僅僅只是因為想要留校任教、也不僅僅只是因為想為山區奉獻自己的一份力量，他還想給自己看似堅強實則脆弱的內心包裹上一層盔甲，他也想勇敢的，和陸源一樣勇敢的，一起面對兩人未知的未來。

這個時間點，又是周日，加上天氣實在嚴寒，沒有多少人在外面行走。

陸源看着他笑容燦爛的臉龐，心動不已，忍不住低頭親了一下他的嘴唇。

“飛機票買了嗎？”

“買了。今天下午的。”

“大概什麽時候走？”

“吃了午飯就走。”

并排走在學校裏，兩個人的手都插在兜兜裏。呼出的白氣陸陸續續的消散在空氣中。

陸源對聞知湘說：“學校什麽時候放假，通知下來了嗎？”

聞知湘：“還有一周左右吧。很快就能回來了。”

陸源：“我在你家小區那裏買了一套房。E棟，上下兩層複式。你放寒假之後不去你姐姐那吧？”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裏面充滿着渴望，仿佛在說：來我家，來我家。

聞知湘有些驚悚，“你怎麽想的？這要是讓我爸媽知道我們兩個……我都不敢想。我根本無法想象和爸媽撕破臉時候的情景。你不知道，他們看我考試沒能考100分，那種眼神充滿着失望，我感覺我自己人生存在的意義都被否決掉了。我在他們那樣的目光下無法呼吸。”

“我知道你想靠近我的心，我也是一樣的，你在c城，我也想你。可是你把房子買到我家小區，我真怕東窗事發，到時候不知道該怎麽面對。”

說實話，陸源沒辦法感受聞知湘這種害怕的心情，因為他所生活的家庭環境跟聞知湘所生活的生活環境截然不同。別說考試沒考100分，爸媽對他露出失望的眼神了，就算他考0分，他爸媽也只會一邊嘆氣一邊無奈地笑着說：以後是去上個技術學校還是去搬磚？還是幹脆學修車算了，好歹混口飯吃，還有熟人教手藝。

就算是闖了禍，也頂多是挨一頓打。打的最狠的就是那一次，那時候他還不懂事，還不知道男女有別，男女大防，四五歲的時候在公園裏面，跟一個差不多年紀的小妹妹吵起來了。吵着吵着不知道怎麽就變成了你敢不敢和我比？

我敢脫衣服，你敢嗎？

我敢脫褲子，你敢嗎？

于是你脫一件，我脫一件，把衣服扔噴泉裏。最後連褲衩子都扔進去了。大人們趕到的時候，他倆剛要把襪子也脫了。

結果陸源被竹條抽的全身都是紅道道，小妹妹卻被家人哄着抱着帶回去了。

陸源那時候怎麽也想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會換來一頓打？那個小妹妹不僅沒挨打，還被她爸爸媽媽抱去買冰淇淋……

想了想好不公平，越想越生氣，沒過幾天，他又帶着夏文去砸人家玻璃……

陸源嘆一口氣說：“我覺得你就是太聽話了，你爸爸媽媽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太乖了點。你要是像我一樣，肯定就不用擔心這些事兒。”

聞知湘搖搖頭覺得不可能，不是覺得像陸源不可能，而是覺得不用擔心這事兒不可能。“我爸爸媽媽肯定不會允許我找一個男的，可是你的爸爸媽媽，難道就能輕而易舉地接受你找個男的嗎？”

陸源說：“當然。我爸媽那樣的人，頂多一時無法接受，可是我發誓，用不了一周，他們就能心平氣和的跟我說這事兒。”

聞知湘覺得不可思議。“我不相信。”

在他的心裏，沒有人的父母能夠輕而易舉地接受這件事。對自己的父母，他更是不敢産生任何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