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第 13 章

36.

那維萊特收到消息的時候還有點兒震驚,他看了一眼手機右上角的時間,再三确認現在是晚上八點而不是早上八點。但與此同時,他也并不認為萊歐斯利是會開這種無聊玩笑的人,于是他立刻翻身下了床,跑到了窗邊把窗戶給打開了——

萊歐斯利的手也迅速抓住了窗臺的邊緣,那維萊特連忙抓住了他,把他拖進了房間裏來。

“我的天啊……”那維萊特心有餘悸地看着面前的萊歐斯利,“這裏可不是禁閉室——這裏是三樓,你怎麽敢爬上來的?要是你不小心摔下去了怎麽辦……?”

“呃,三樓也還好吧?”萊歐斯利撓撓頭,有些心虛地說,“我小時候也不是沒有爬過更高的樓層——”那維萊特一言不發地看着他,他便不再繼續往下說了。

直到幾分鐘過去後,那維萊特才萬般無奈地嘆了口氣,然後打開房間的燈,拉起萊歐斯利的手檢查他身上有沒有什麽受傷的地方。

“沒關系的,”萊歐斯利一邊順從着那維萊特的指示擡手、轉身,一邊解釋道,“我爬上來的時候很順利,中間幾乎沒有遇到什麽障礙——”

“萊歐斯利。”那維萊特有些冷漠地叫了他的全名。

萊歐斯利也迅速察覺到了那維萊特話語中的惱怒:“抱歉。下次不會了。”他低垂着眼,很真心地說,“我只是太想見你了……畢竟我明天就要離開了,難道你不想再跟我多相處一會兒嗎?”

“……”那維萊特沉默片刻,而後低下了頭,讓萊歐斯利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好吧。”他說,而後便沒了下文。

“你不想再說些什麽嗎?Neuvi.”萊歐斯利走近他,語氣和緩地問。

那維萊特終于擡起頭來:萊歐斯利對他這樣的神情印象很深刻,他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萊歐斯利,顏色淺淡的眼瞳顫抖着,好像透明的眼淚下一秒就會從他的眼眶裏流出來——可是那維萊特是很少哭的,至少經歷了這麽多事情,萊歐斯利也沒見過那維萊特真正流下眼淚的樣子,所以這次也是如此。

“……沒什麽想說的,”那維萊特小聲地說,“那就祝你旅途愉快。”

“……”這回輪到萊歐斯利沉默了,“Neuvi,這并不是你真的想說的,對嗎?”他垂眼看着那維萊特,那維萊特在與他對視三秒後默默地移開了視線,而後重新鑽回了自己的被窩。

他從被窩裏露出自己的腦袋看着萊歐斯利,卻是答非所問:“你想和我一起睡覺嗎?現在夜深了,如果你一直站在那兒的話會被空調吹感冒的,但我的被窩裏還很暖和——”說着,他還往床邊挪了挪,十分好心地将自己的床騰出了一半的位置讓給萊歐斯利,“不過,你洗澡了嗎?”他貌似對這件事情更為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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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萊歐斯利輕笑着走上前去,将外套給脫掉放在了椅背上,“當然是洗了才過來的,我可不想讓你看到一個髒兮兮的家夥像做賊似的爬上你房間的窗戶。噢對了,一開始的對話打斷了我看到你時想說的話——你穿着的小海獺睡衣特別特別可愛,很适合你。”他笑着掀開了被窩的一角,帶着一點冷氣鑽了進去,安安分分地躺在了溫暖的那維萊特旁邊。

“呃……謝謝。”那維萊特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因為這件睡衣摸着很舒服,所以我才把它從商場中買下來的——其實我還有另一套換着穿的睡衣,圖案是鯊魚的,我想你應該會喜歡。”

“啊,是小鯊魚嗎?是不是我在聊天軟件裏用的那個表情包——”在得到那維萊特肯定的回複後,萊歐斯利又笑着說,“不過在大海裏,鯊魚算是海獺的天敵吧?感覺圓滾滾的、呆呆的小海獺會被壞壞鯊魚一口吃掉。”

“所以你會吃掉我嗎?”那維萊特輕聲問道。

“……”我的老天,萊歐斯利的內心已經開始尖叫了,他忍不住低聲笑了出來,而後伸出手捧起那維萊特的臉,在暖烘烘的被窩裏輕輕地咬了一口他柔軟的臉頰,“想吃掉,但不太舍得。”萊歐斯利将毛茸茸的腦袋枕在他的頸窩處,他的目光下移,能看到那維萊特敞開的睡衣領口處露出來的鎖骨——那兒還有幾天前他在那維萊特身上留下的咬痕。

于是他伸出手,用拇指輕柔地撫摸過那個已經逐漸變得淺淡的痕跡,而後他又忍不住輕嘆出聲,無奈而深情地叫那維萊特的名字,問他自己到底該怎麽做才能在他身上留下一個永久的、難以忘懷的痕跡?

那維萊特在思考片刻後伸手覆住自己的心髒位置,緊接着回答他說:“你已經做到了。”

聽了這話的萊歐斯利忽而感到呼吸急促,心髒跳動劇烈,他忽然有一瞬間覺得那維萊特應該是個情場高手——畢竟他就僅憑這麽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讓自己欲罷不能了,更何況是對別人呢?幸好別人也沒有這樣的運氣和機會了。

他深呼吸一口氣,讓自己慢慢地平靜下來,他本來就是打算今晚和那維萊特一起好好相處聊聊天什麽的,不過他急着出發就沒吃晚飯,平時的這個時候也遠遠還沒到休息的時候——所以他現在處于一種,饑腸辘辘且無法借睡眠來緩解的狀态。

如果肚子安安靜靜的那還好,可是躺了沒多久,他的腸胃就開始因饑餓而不斷□□起來了。

“……”聽見肚子傳來的叫聲,萊歐斯利只想一頭鑽進地縫裏消失不見。

同樣沒有睡着的那維萊特眨了眨眼,然後問他:“你餓了嗎……?我聽見你的肚子在叫了。”說罷,他還順便補充自己堅信于此的證據,“因為我前不久才吃過晚飯了,所以不可能是我的肚子在叫。”

“噢拜托……請不要再說了,親愛的,”萊歐斯利捂着臉尴尬地說,“這也太丢人了。”但他的的确确是有些餓得不行了——乃至于他看向那維萊特時真的将他視作了一個美味的三明治,他磨了磨牙,僅存的理智告訴他眼前的是不可以咬的那維萊特。

“沒關系的,”那維萊特誠懇地說,“如果你覺得餓了,那麽我們現在可以去樓下找點兒吃的——這個點阿佩普女士應該已經睡下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跟我一起下樓,看看你到底想吃什麽。”

萊歐斯利思考了片刻,覺得他還是更想和那維萊特黏在一起——更何況他也對那維萊特居住這麽多年的住所有着些許好奇,以至于他內心深處屬于“非法入侵者”的标簽已經在這種情況下被逐漸淡化了。

于是他點了點頭,起身下了床,那維萊特從靠牆的那一邊一點點地挪動出來,然後拿上手機出了門——一開始的時候他還只是打開了一條小小的門縫以窺探外面的情況,萊歐斯利的腦袋出現在他的腦袋上方,和這棟別墅的主人一起像是做賊似的鬼鬼祟祟地觀察外界。

在得知家中所有人确實是處于休息階段時,那維萊特才打開門和萊歐斯利一起從房間裏出來,他在陰暗無光的走廊回頭看向萊歐斯利,小聲地對他說:“家裏的廚房在一樓,女仆會經常做些點心放在冰箱裏,肚子餓的時候就可以拿來吃——但是阿佩普女士一般不準我在八點後再進食了,她說在深夜裏吃多了點心對身體不好,我也很少違反她的規則,不過她也不會特地清點廚房點心的數量……所以我們只要不吵醒她就好了。”

萊歐斯利低聲應了一句,那維萊特則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借着一點微弱的光和他一起慢慢地下了旋轉樓梯——其實他們也無需那麽在意,因為樓梯上已經鋪上了一層厚厚的、柔軟的地毯,人們踩上去的時候并不會發出什麽聲響。

不過鮮少違背規則的那維萊特還是很心虛,所以他走得很慢,萊歐斯利則跟在他的身後,有好幾次都險些撞上去。

等他們好不容易從三樓下到一樓并進入到廚房裏時,他們才終于松了一口氣。

那維萊特輕輕地打開了廚房緊閉的門,在等待萊歐斯利和他一起進入到廚房後再輕輕地關上,他沒敢打開廚房的燈——畢竟廚房的門是毛面的玻璃門,如果廚房裏面忽然亮起燈來的話還是挺顯眼的。所以他只得和萊歐斯利一起在冰箱前蹲了下來,然後打開冰箱,借着冰箱內置的淺黃色燈光去找尋放在裏面的美味食物。

“我看看……”那維萊特看着冰箱裏的點心,說,“現在有華夫餅、草莓蛋糕,呃……還有三明治和其他的肉食,以及一些阿佩普女士喜歡吃的素食。”

萊歐斯利看着冰箱裏的豐富食材,說實話他現在已經開始在分泌唾液了——只要有可以充饑的食物他吃什麽都可以,正當他想說“那就一塊三明治吧”的時候,突如其來的開門聲忽然吓了兩個人一跳。

熟知房屋構造的那維萊特率先反應過來那個聲音傳來的方向可能就是阿佩普女士的房間,于是他着急卻動作輕巧地關上了冰箱門,将這個房間的唯一光源徹底蓋住——但是阿佩普女士的腳步聲并沒有停下,相反地,她似乎是朝着廚房來了。

正在那維萊特大腦放空一籌莫展之際,一旁的萊歐斯利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臂,将他往角落的方向帶去,在眨眼之間和他一起鑽進了廚房器具和牆壁之間所留下的那個小小的角落,再拉過一旁的窗簾嚴嚴實實地蓋住了他們二人的身軀。

就像小時候玩捉迷藏一樣,萊歐斯利姿勢別扭地和那維萊特一起擠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裏,和他身軀緊貼、呼吸交纏的時候,他想,只是他現在已經是個完全發育成熟的成年人了,這個角落能夠容納下他們不被發現就已經是萬幸。

門被擰開了。

那維萊特幾乎能聽見自己劇烈響動的心跳聲——如果被嚴厲的阿佩普女士發現他居然在深夜帶了一個陌生的男人回家,并且和他一起出現在廚房的角落……那維萊特簡直不敢想象會是什麽樣的後果。

但是阿佩普女士并沒有打開燈,她深夜來到廚房貌似就只是為了緩解口渴:那維萊特和萊歐斯利都聽見了她倒水的聲音,然後清水被灌入口中咽下時的吞咽聲、玻璃杯與瓷磚鋪就而成的臺面相觸碰發出清脆的響聲。不過在喝完水後,她并沒有第一時間離開,而是朝着二人所在的方向走來……他們都秉着呼吸,大氣都不敢出,但是卻感覺心髒要從喉嚨眼裏蹦出來了。

這種仿佛偷情即将被家長發現般的荒謬感覺讓萊歐斯利感到既害怕又刺激,他細數着這位大家長的腳步聲,然後心裏已經做好了被發現後大聲斥責顏面掃地的準備——不過幸運的是,在距離他們那約莫還有一米遠的地方,阿佩普女士停下了她的腳步,只是将水杯簡單地沖洗了一下後轉身出了廚房,而後廚房又恢複了一開始的寂靜,就像是一切都未發生過一樣。

盡管阿佩普女士已經離開了廚房,但那維萊特和萊歐斯利還是心有餘悸——他們依舊在這個狹小的角落保持着僵硬別扭的姿勢保持了半分鐘,直到确認阿佩普女士已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并且鎖上門後才終于松了口氣。

萊歐斯利終于卸下力氣,放松地趴倒在那維萊特的身上。他擡起眼睛看着半躺在地上的那維萊特,說:“真的吓壞我了……你不是說這位女士已經睡着了嗎?怎麽還會忽然來到廚房?說真的,在她朝我們走過來的時候,我都做好了被發現的準備了——”他伸手抱住那維萊特的腰,繼續道,“畢竟我明天就要回紐約了,就算被臭罵一頓乃至打一頓都沒有關系。但是我一想到你可能會被責罰,就忽然覺得今晚我的到來真的不是一個很好的決定……可是我太想見你了。”

那維萊特面對情緒低落的萊歐斯利好像有些不知所措,他垂眼看着萊歐斯利,在猶豫片刻後才擡起手,輕輕地揉了揉對方的頭發,而後又拍拍他的背脊,像是哄小孩一樣哄他:“沒關系的。就算被發現了也沒什麽——我會和阿佩普女士好好解釋的。雖然她平時對我可能有點兒嚴厲,但是她也不是一直一意孤行的:就像我說我想做直播,她也答應了,甚至還讓人幫我買來了直播設備,偶爾還會來我的直播間看看,”那維萊特輕輕笑了笑,“……我想向她介紹你,也只是遲早的事情。”

萊歐斯利的眼瞳顫了顫,他的心也因那維萊特的這番話而變得柔軟不已。

所以他調整了一下姿勢,讓自己的視線能夠和那維萊特齊平,但是又很禮貌尊重地詢問他:“我現在可以親你嗎?”

那維萊特眨了眨眼,他抓着手邊的窗簾,将其拉得更緊。

“當然可以。”他說。

37.

所以接下來的事情,其實就是萊歐斯利如願吃到了他想吃的三明治,然後跟着那維萊特回到三樓洗漱完後——換上了那維萊特那身備用的小鯊魚睡衣,不過正如萊歐斯利的衣裝不大适合那維萊特一般,那維萊特的衣服也不太适合萊歐斯利。他穿上睡衣的時候手腕和腳腕都露出來了一截,看樣子有點兒滑稽:不過反正鑽進被窩後就看不見啦。

他們在柔軟的床上相擁而眠——這張床可比醫院裏那張狹窄的單人床舒服多了,所以兩人不出意外地獲得了一個良好的睡眠,在第二天早上五點,萊歐斯利提早醒了過來,并和還未完全睡醒的那維萊特告別。

“親愛的Neuvi,我現在要回去收拾自己的行李了,”他穿好了衣物,将那套小鯊魚睡衣疊好放在了房間的凳子上,輕聲對那維萊特說,“你繼續睡吧,我知道該怎麽開門離開的。”

“不……”那維萊特揉了揉眼睛,從床上坐了起來,他打開了一盞床頭燈——五點多的清晨太陽還未完全升起,拉好窗簾的房間內也是一片昏暗,“我送你。”他嗓音沙啞,有些迷迷糊糊地說。

不過盡管如此,他還是穿好了鞋子,從床上站了起來。

萊歐斯利替他理了理他睡得淩亂的頭發,卻沒有拒絕他,只是一言不發地跟着他下了樓,看着他猶豫地打開了別墅的大門,再跟着他一起走到外圍處。

“好了,就到這兒吧,”萊歐斯利說,“清晨還涼,你穿得太少了,我怕你凍感冒。”

“……沒關系,”那維萊特看着他,說,“我在這兒站一會兒。”

萊歐斯利深吸一口氣,而後給了他一個溫暖的擁抱。

在離開這座莊園前,他問那維萊特:“你真的沒有什麽想對我說的了嗎?”

那維萊特一如既往地搖搖頭,說:“嗯。祝你一路順風。”

萊歐斯利最後看向他的表情明明是笑着的,可那維萊特卻忽然覺得他好像有點兒悲傷——像是有一種無法言喻的難過從他的眼睛裏流露出來,不過也只是一瞬間,萊歐斯利很快就恢複了自己往常的愉快神情,他笑着與那維萊特告別,而後轉身,慢慢地消失在了那維萊特的視線中。

等萊歐斯利走後,那維萊特也依舊在莊園的門口站了幾分鐘,直到他感到清晨的嚴寒确确實實穿過了他的衣物和肌膚刺進骨髓,他才終于轉身回到房間,将自己整個人重新埋進了已經失去溫度的被窩裏,逼迫自己重新進入睡眠。

但是他很悲哀地發現,當一個人習慣于旁邊有另一個親近之人所帶來的溫暖之後,就再也無法回到一個人獨自入眠的寒涼之中了。

那維萊特感到自己好像忽然病了:在萊歐斯利走後。

他一整天都渾渾噩噩的,大腦一片空白,他不想吃東西,也不想睡覺,更多的時候只是自己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坐在書桌前發着呆,甚至連阿佩普女士詢問他相關事宜的時候也無法流暢地回答。

阿佩普女士應該是知道了什麽,所以她看到這種情況的那維萊特時什麽也沒說:既沒有安慰,也沒有指責,她只是默默地離開,像是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處理着今天應該處理的事情。

直到晚上六點的時鐘敲響,那維萊特才像是忽然從睡夢中驚醒一般——他穿好了自己的衣物,拿起手機想要往外走。坐在客廳中的阿佩普女士看向并叫住了他:“那維,你要去做什麽?現在已經晚上六點了,差不多該到吃飯的時間了。”

“阿佩普女士,我……”他遲鈍地回答,又像是一個發條生了鏽的機器人一樣慢慢地轉過身來,看着這位自己尊敬不已的長輩,他低着腦袋,有些迷茫地說,“我……我要去見一個人。”

“見誰?”阿佩普女士問。

那維萊特抿了抿唇,他叫出了一個名字:“萊歐斯利。”

“他不是兩個小時後就要離開巴黎了嗎?”阿佩普女士漫不經心地說,“你要過去的話早就應該過去了——而不是像個被主人抛棄的寵物一樣失魂落魄地在家裏發呆一整天。等你現在從這兒趕到機場,他早就坐在候機廳等待飛機檢票起飛了。坐下吧,不必過去了,”她勸說道,“等吃完晚飯再睡上一覺,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那維萊特沉默着,他看向了窗外與天氣預報相悖的陰沉天氣,好像不用多久,這裏就會落下一場裹挾着狂風和雷電的暴雨。

“抱歉,”他說,“我……我還是想去。”

阿佩普女士終于放下了手中的報紙,她看向這個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思考着自己是不是在什麽地方的教育出了問題:這個孩子完全不像她,也不像他那對早早就升入天堂的父母——他溫柔、敏感,容易被傷害的同時也渴望情感,但卻對此一無所知。

他明明在遇到萊歐斯利之前都遵守着自己為他所定制的每一項規則,可在遇到那個人之後,他卻做盡了幼稚的事情:什麽私自出逃、夜不歸宿,甚至還從二樓跳下,翻越圍牆,再到深夜……

阿佩普女士細數過一件件事情,幾乎感覺自己都要被氣笑了。她本該狠狠地責罰這位小輩所做出的荒唐事情,可事到如今,她卻只能妥協般地擺擺手,說:“我知道了。你去吧,不過晚上十點之前記得回來。外面好像要下雨了,記得帶把傘。”

也許是她太過苛刻,從未了解過這位年輕人內心的真正需求——等回過頭來,她才猛地發現,其實那維萊特也是一位二十八歲的成年人了,她也不該如此禁锢着他。

那維萊特似乎也為她的回複而感到些許震驚,他本已做好就算挨罵也要出去的準備,但阿佩普女士的寬容讓他一時有些不知如何回答,直到阿佩普女士皺着眉催促他怎麽還不走的時候,他才如夢初醒般地拿上車鑰匙沖出了家門。

等他來到機場的時候,已經是晚上近八點了:他來的時候正值下班高峰期,路上車輛很多,再加上早有預兆的落雨,導致地面變得濕滑,行車速度減慢,以至于平時只需要一個小時的車程硬生生地被拖延至兩個小時。

他下了車,看着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時間,本來着急的心情居然在這一瞬間變得平靜起來。他不抱希望地給萊歐斯利打了一個電話,理所當然地沒有被接聽到——一般這個時間,飛機上的空乘小姐已經耐心地勸導乘客打開飛行模式等待飛機起飛了。

那維萊特有些呆呆地站在機場的大門口,身邊是來來往往的匆匆旅客,有人會因他出色的容貌和帶着些許悲傷的神色而多注視他兩眼,但最終都因趕時間而奔向了自己應該去往的目的地。

陰暗的天空中一道落雷猛地劈下,白色的閃電照亮了大半天空,有些年紀較小的孩子被雷聲吓到放聲哭泣,而那維萊特卻只能站在雨勢變得逐漸兇猛的天空下,任由雨滴逐漸打濕自己的發梢、衣物,和心髒。

他垂下眼睛,雨水順着他卷翹的眼睫落下,砸到沒有任何回複的手機屏幕上。

一切都結束了。他想,或許他早就應該來的,至少這樣還能再見萊歐斯利一面,也或許他應該自私一點,跟萊歐斯利說,你留下來吧——留在巴黎,留在我身邊。我不想和你分開。

他感到眼睛有些酸澀,不知是淚水還是雨水的水珠順着他的眼眶落下,最後混着萬千滴雨水落在機場前灰色的磚面上。

撐着傘的人們來去匆匆,投注以他探究的視線,但傘下的人或多或少,卻沒有一把傘是真正屬于他的。

直到一把黑色的傘悄無聲息地撐在了他的頭上。

那維萊特擡起頭。

“……我想,我好像忘帶了什麽東西——是比簽證還要重要的東西,沒了它,我就走不了了,”萊歐斯利苦笑着看着他,然後握住了那維萊特在雨水沖刷下逐漸變得冰冷的手,“Neuvi,不能把它還給我嗎?”

溫暖的感覺逐漸順着手心傳遍了全身。

那維萊特抿了抿唇,然後搖搖頭,很堅定地說:“不還給你——你以後也別想要回去。”

“好吧,”萊歐斯利抱住了濕漉漉的他,脫離手心的傘也在狂風的吹拂下逐漸跑遠,于是他們一起在狂風驟雨之中相擁,但卻無一人感到寒冷,“那你一定要好好保管。”

“我會的。”那維萊特将腦袋埋在萊歐斯利的肩頭,反抱住他,小聲地說。

萊歐斯利感到了有一股完全不同于雨水的溫暖液體洇濕了他肩頭的布料。

但他并沒有阻止那維萊特,只是安靜地等待着他悄悄地宣洩完自己的情緒。

突如其來的風雨也漸漸地弱了下去。

看來天氣預報偶爾也會出錯,萊歐斯利想,不過幸好結果并不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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