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番外.蕭筠
番外.蕭筠
(一)
蕭筠第一次見劉掞,很是大搖大擺地圍着他轉了一圈,仰起大病初愈後帶有的尖下巴,用高高在上的語氣道:“你誰啊?”
他的聲音其實是軟的,黏糊糊的叫人想欺負。
但是劉掞有些畏縮,耷拉着肩膀,說話也有些口齒不清:“我……是……劉掞,我母親是怡安宮的美人。”
蕭筠盯着他的抖來抖去的肩膀,兇巴巴的樣子,只是再開口了卻沒有惡意:“男子漢大丈夫抖什麽肩膀,站正了!”
劉掞悄悄擡頭極快地看了他一眼,畏畏縮縮地開口:“好的。”
蕭筠笑了:“我是蕭筠,丞相蕭敬宗之子,見過殿下。”
這時劉掞肚子“咕咕”響起,蕭筠一愣,從懷裏拿出帕子包着的點心遞給劉掞,笑得很溫柔:“若你不嫌棄就吃吧,我母親給我包的。”
劉掞接過,眼裏面有顯而易見的淚水:“我娘前幾天剛剛不在了……”
蕭筠一張小臉皺起,他拍拍劉掞的頭道:“不要哭哦,你還有我,你看,我對你多好。而且男子漢大丈夫要堅強哦。”
劉掞手指蜷縮起來,暗自吐了一口氣,道:“那你會一直陪我嗎?”
蕭筠抓着自己墨綠的袖子,半天沒吭氣,劉掞眼裏面的淚水就愈來愈多,連帶着蕭筠也哭起來,抽抽搭搭的。
可是他還要安慰劉掞:“殿下不要哭,呃呃呃,我也想陪你,可是我還有娘親和母親需要我,嗚嗚嗚,而且我不能時時進宮的,啊啊啊……我們不要哭啊……嗚嗚嗚嗚嗚……”
蕭筠愈哭愈傷心,最後號啕大哭起來。
劉掞傻了眼。
等哭好了,蕭筠又覺得在恭房旁邊哭很失面子,正了衣衫,板着臉出去了。
而劉掞捏着蕭筠給他的帕子,沒多想就給扔了。
兩個不大的孩子很快熟絡起來,夫子講完課,就愛呆在一處,其他世家子和皇子很是不明白,這個嬌滴滴、笑盈盈的大公子怎麽會給劉掞纏上。
明明自己也這麽喜歡他啊!還對他這麽好!
蕭筠是南方望族蕭家之後,嫡母又是權傾朝野的顧家嫡女,顧家一族為國捐軀的人每一代都有一半,男女皆可上戰場。顧瑤在父母兄長戰死後獨自回國,半路遭剿為蕭敬宗所救,回來之後就結為夫婦……
蕭筠自小身子弱,又受萬千寵愛,沒有一處是不如意的。人長得一團粉白,性格又軟又糯,又愛哭又愛吃甜食,誰會不喜歡這樣的人,可偏偏這樣的人自小呆呆憨憨的,和誰都能說上幾句話,可是和誰都聊不到一塊兒去。
偏偏有一個劉掞是意外。
蕭筠會給劉掞帶點心,會給他複習功課,會送他回宮,會軟軟的窩在他身邊,用很撓心的聲音叫他“殿下”,喚他“劉掞”,生氣了就更加叫人喜歡——嘟着嘴,偏着身子不看人。
唯一不好的是蕭筠愛生病,一病前段時間養着的肥就沒有了,而劉掞在宮裏面,就連見見他都做不到,只有抓心撓肺的癢意在心裏蔓延。
終于,皇子選伴讀的日子來了。
劉掞支撐着頭,吐出一口氣:“快要選伴讀了,你可以做我的伴讀嗎?”
蕭筠吃了一驚,拿着書的手都松了,支支吾吾沒說話。
劉掞眼眶紅了,小心翼翼的:“若你不是我的伴讀以後就不能常在一起了,你也知道我的處境,若沒有你誰還會把我當作皇子?”
蕭筠啞口無言,憋紅了眼道:“可是是皇子選世家子,哪有世家子選皇子的啊?這樣是不合規矩的,皇伯伯不會同意的。”
劉掞無言地看着他,将手搭在他的額頭:“你生病好些了沒有,我知道我不應該與你說這些,可是我不能離開你,我舍不得。”
蕭筠眨眨眼,一派天真道:“我做了其他皇子的伴讀也可以常常與你在一起啊。為什麽不能在一起啊? ”
劉掞一時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勸說他,他當時懷揣着那樣不可告人的秘密接近他,難道此時就要前功盡棄了嗎?他不甘心,很不甘心。
“可是若哪一日他要坐上去,我也要坐上去,那怎麽辦?你會幫他對付我嗎?”
蕭筠一時愣然:“你想……可是完全沒有可能啊,蘇家根本沒有那個本事扶你上去。”
蕭筠沒有說出來,蘇家在官場上根本就是不入流的存在,當時皇帝會看上劉掞他母親都是叫人有心推薦的,他在做皇帝,純屬天方夜譚不自量力。
劉掞眼眶發紅,拉着他去街頭巷尾,橋頭洞下,看百姓流離失所;去了他一直回避的馬場,看着那些血淋淋的奴隸絕望的逃跑;給他看彜唐國的輿圖,從橫亘東西到偏縮西南:“你看看這是什麽彜唐,即使國家這樣他們也照樣尋歡作樂,沒有顧家,沒有你父親一族的金錢……彜唐國早沒有了,阿筠,就沒有什麽想法嗎?”
蕭筠滿頭汗,看着他:“可是我連自己的東西都沒有找到,怎麽可以再有其他的大志?”
劉掞拉着他的手,異常堅定與肯定地起誓:“你我一道做一個光明大道,讓那些饑馑無家的人有家可回有飯可吃,讓那些可憐的孩子可以平平安安地長大,好不好?”
蕭筠心裏亂糟糟的,慌亂地答應他:“好。”
他無精打采地回了丞相府,與顧瑤說了此事,顧瑤沒說什麽不好、妄言,只是輕笑了一下,道:“小小年紀有這般心機,小瞧他了。就說他怎麽會無緣無故在你那裏賣慘,我原想他是為了日子好過一點,原來是圖謀這個……只是一切先不要早說,他能當上太子再看吧。”
蕭筠捧着碗,嘴角有一粒米,樣子很傻也很可愛:“可是他一個人當不成太子啊?”
顧瑤笑笑,給他擦了嘴角:“我自然是不會為難他的,畢竟彜唐國好不容易出了這麽個人。”
(二)
蕭筠又收到一封沒有署名的信,懷着不能與外人道的愁緒,他慢慢展開了。
——你以為你爹想要你這個兒子嗎?不過是你母親要保你而已,你就是你爹一生之恥。
他合上信,慢吞吞将其放到旁邊的書匣子裏面,信已有半箱——他已經收信收了一年了,從未間斷。
信內容謾罵直白,字跡潦草難看,卻是有跡可循的。這些字他見過,不止一次,只是比信上規整剛勁一些,他甚至親手握着信主人的手,循序漸進教他寫字,雖然與他不甚親厚。
“怎麽了?愁眉不展的。”
蕭筠将書箱合上,對着剛剛進殿的劉掞笑笑:“太子。”
劉掞臉上挂着蕭筠看不懂的笑意,手指蜷縮在衣袖裏面,道:“明日就不是這個了。”
是啊,皇帝殡天,劉掞很快就要是新皇了。
蕭筠正要躬身告退,忽然想起什麽擡頭微笑:“對了,聽人說太子妃有身孕了,雖然時間不太對,但是任然恭喜你。”
劉掞志得意滿的臉一僵,慢吞吞拍拍蕭筠的胳膊,道:“你回府吧。”
蕭筠躬身後退 ,到了門邊才回身大步流星朝宮外走去。他到靜遠院時,素茹已經與顧瑤用過了早飯。
見了顧瑤,蕭筠忍了一早上的淚水終于掉下來:“母親。。”
顧瑤嘆嘆氣将他臉上的淚水擦拭去:“多大的人了怎麽還哭 。”
蕭筠泣不成聲:“可是……可是皇伯伯走了……”
“人都會有一死的,”顧瑤拍拍他的頭,“當初你硬是要做他的伴讀,拉着蕭顧兩家給他撐腰就想到要有這麽一日,劉掞在宮中日子不好過,他也是一個骨頭硬能隐忍的人。”
蕭筠放開顧瑤的腰,愣愣看着他:“母親?”
顧瑤笑笑:“前幾日我去看望皇上,他身子骨還算硬朗,只是從前日開始不能進食,到了前日下午連話都說不成了。”
說着說着,顧瑤就有些恍惚:“記得他當初還說我是個巾帼……算了不說了。”
蕭筠看着顧瑤的眼睛,将她肩膀摟住了:“母親不要哭。”
顧瑤揉了一下眼,笑了:“有什麽好哭的。你去吧,我累了。”
蕭筠走到門邊愣了:“爹。”
蕭敬宗站在門邊皺着眉,不耐煩地看他一眼,進門了。
蕭筠愣愣的反應不過來,也跟着進去,蕭敬宗又把剛剛舒展的眉頭皺起:“你來做什麽?回去。”
顧瑤在簾子裏面坐着,聞言皺眉:“我兒子來找我,有你的事情嗎?”
蕭敬宗用說不上是不滿還是溫和的語氣:“我與你有要事商議。”
顧瑤沉默了,過了半響才開口,很是疲憊道:“阿筠先回去吧,好不容易這幾日不用去陪着太子,去陪你娘說說話。”
“你娘”二字從顧瑤口中說出來,蕭敬宗似是要發火,忍了半天忍住了。
蕭筠去找他娘,在離靜遠院不遠的一個地方,半道遇見了剛剛下學的蕭笏,蕭筠叫住他。
蕭笏剛剛及蕭筠的肩膀,對着蕭筠弓腰問禮。
蕭筠看着他,一雙眼好似鷹隼,噬人心血。
“你……可有話要對為兄說?”
蕭笏譏诮:“怎敢有話要對兄長說。”
蕭笏說完欲要走,又被蕭筠叫住了:“你可是有什麽對為兄不滿的?”
蕭笏不情不願回頭,腳踢着道旁小草:“怎麽敢。”
蕭筠皺眉,慢慢從袖子裏面拿出一封信:“這個是你的吧?”
蕭笏有些驚,喉結滾動着:“你血口噴人……怎麽會是我的。”
蕭筠笑笑,在蕭笏面前把信撕爛了,碎紙撒了一地:“雖然爹不喜我,可是……”蕭筠眼睛惡毒起來 ,一字一頓與他道,“可是這個府裏面只有我與他有血緣關系,你,不過是個遺腹子,顧家将領的遺腹子,是爹與母親置氣将你們接進府來的,你以為你是誰,敢這樣與我說話。”
蕭笏氣極了,眼睛裏面聚集着淚水:“那你又是個什麽東西?!要不是你娘勾引爹,你以為你又是誰。一個低賤婢女癡心妄想,可偏偏攤上了一個心高氣傲的顧家嫡女做家母!”
蕭筠白着臉後退一步,半響沒回過來神,一個低頭眼眸瞟過什麽,吃驚遲疑道:“阿筵?”
蕭筵戰戰兢兢從草叢裏面探出頭來:“哥哥。”
蕭筠喉結一動 ,有些緊張:“你都聽到了什麽?”
蕭筵不說話了,臉慢慢漲得通紅。
蕭笏刻薄地瞪了蕭筠一眼,跑了。
蕭筠對蕭筵道:“過來。”
蕭筵走到他身邊,仰起頭,很乖地喊:“哥哥。”
蕭筠蹲下來,手搭在他肩膀上:“哥哥剛才是在與你二哥開玩笑的,你莫要當真。”
蕭筵軟軟糯糯地開口:“可是這些我早就知道了。”
蕭筠如遭五雷轟頂,神情可怖:“誰告訴你的?跟哥哥說。”
蕭筵被蕭筠吓哭,抽抽搭搭地開口:“我……我……問……娘親……爹爹為什麽不喜歡我,母親也不喜歡我,而且我和、和爹爹一點都不一樣……而且就只有哥哥可以去江南祭祖,我們為什麽不可以,你可以去皇宮,去官學,我為什麽不可以……”
蕭筵哭得說不出話來 。
蕭筠安慰道:“可是哥哥也要挨打啊,太子殿下上課不好,功課不好,夫子都是打我的,而且在官學的時候也不好玩,同學們都不太好說話,不像你們尚學院。”
蕭筵:“是、是嗎?”
蕭筠:“當然。”
蕭筵:“我、我、一直都以為我是個多出來的人。”
蕭筠笑笑:“瞎說,哥哥才是多出來的人。”
若是顧瑤回京沒有遇到那些綁匪,在被蕭敬宗帶出來時沒有救下他娘,或許她會和他鹣鲽情深,畢竟彼此都是愛慕着對方的,且願意各退一步。
“你是你的朝廷棟梁,我做我的邊疆将領,回同一個家,進同一個府,只是一切都只有我們兩個,不容許其他 ,或許我們的孩子可以在邊場見識狼煙四起,也許我們的孩子會在上京見識詭谲人心,只是這些都在那人心之下化為飛煙,我替你養着孩子,你囚我在深宅。”
(三)
蕭筠坐在乾安殿的石板上,手裏攥着顧瑤給他的書信,一時臉色有些發白。
劉掞疾步從外面大步進來将他拉起:“怎麽了?坐在地上不知道涼啊?”
蕭筠嘴有些發紫,踉踉跄跄地走了幾步又跌坐在地:“皇上,我爹知道了。”
劉掞一愣,抽過他手裏面地書信,看過之後怒極攻心,紅了眼:“張家是不想活了嗎?他們怎麽敢這樣做,這是誅九族的事情。”
“他居然敢告發朕?!”
蕭筠:“他們告訴我爹了,我該怎麽辦?他會不會不認我?”
劉掞匆匆安慰了他幾句,就往外面再次大步走去,他原本就沒有把希望全部寄托在張家身上,張家不行還有王家李家。
逐一瓦解,以之把柄,提用寒門……
他劉掞除了在蕭筠身上,何時輸過。
那是初春的早晨,劉掞的興致勃勃換來了一盆冷水,自此三年朝朝碌碌,但已知會失敗還是不敢放棄。他見着再也沒有回家的蕭筠,內心失望又疲憊,有時恨不得給自己一刀,結束這又寂寥又無用的一生。
只是每日入睡之前都可以看見那挑燈夜讀的人,一張溫和爾雅的臉,叫他怎麽都不敢輕言放棄,大良的進犯卻來了,沒有什麽上天眷顧,只是他徹徹底底知道自己敗了。
他開始躲着蕭筠,而蕭筠仿佛知道了一般,自此不在再他身邊說着他少時為謀權篡位給他編的盛世光明——其實他劉掞從來沒有想過什麽黎民百姓,他想的都是自己,可是說了這麽多年這些好像真的是他的理想一樣。
劉掞求敗,恰巧大良太子匆匆繼位,諸事繁雜,應允了,條件是俯首稱臣,送上質子,跟老鼠逗貓一樣逗弄劉掞與蕭筠三年的大臣們一致要求送蕭筠過去。
蕭筠紅着眼質問他:“你真的要送我去嗎?也許我去了就再也回不來了,就死在大良了,你知道嗎,我的陛下?”
劉掞偏了偏頭,肩膀有些畏縮,嗓音沙啞:“我會接你回來的,你要相信。”
蕭筠哭出來,他看着他,沒說話——等他來接他回家,不如等自己從小期盼的東西。
劉掞從來不可靠,他又不是不知道。
“那年太後宮中你是不是一早就在那裏等我了?你知道我喜歡從那裏望遠處的青山。”
有些難堪的,劉掞點點頭,啓齒:“是,我接近你不過看上蕭顧兩家的勢力。”
他何止知道他喜歡在那裏看遠處的青山,他還知道他是喜歡看那座青山的輪廓,迷迷糊糊隐隐約約有些像一個人的輪廓,高大,慵懶,可靠……
蕭筠肩膀聳了聳,脖頸不自然的扭動:“我知道了。”
蕭筠站在丞相府門前,想在去大良之前見見他母親與娘親,只是娘親不敢見他,母親生病了,他對着蕭敬宗拜了三拜:“勞您照顧好我母親。”
蕭敬宗冷眼看着他:“在大良你可說是我蕭敬宗之子 。”
蕭筠笑笑,最後沒忍住問他:“你既然不喜歡我母親為何當時還要娶她回來,現在不是相看兩厭嗎?”
也許是許久沒有誰和蕭敬宗提起顧瑤的事,蕭筠的發問叫他有一些恍惚:“沒什麽事你就走吧,大半個世家叫你得罪完了,蕭家沒那個能力叫你全身而退。”
(四)
蕭敬宗去了靜遠院。顧瑤在插花,只是一些雜花,但她披着衣,插得很認真。
蕭敬宗愣愣看了一會兒,走到她身邊不遠處:“走了。”
顧瑤身形一晃:“嗯。”
蕭敬宗:“若你不想他去,我立刻将他追回來。”
顧瑤背對他笑笑:“你不明白,阿筠太單純了,不适合與劉掞為伍,他要颠覆世家、一匡彜唐、回歸東方,這些不應該拉着阿筠與他一道,他要自己成長,做一個可以獨當一面孤臨天下的帝王。”
蕭敬宗:“可是沒準蕭筠會死在大良。”
顧瑤抿着唇,許久才道:“記得那年,他誤打誤撞進了靜遠院,他說他找人,身上有好聞味道的人,他在佛像前跪了許久,拜了許久,說了許久,最後紅着眼眶回去了。”
顧瑤回過頭來,蒼白地對他笑笑,眸光落在門邊:“他走前問我明日還能再來嗎?我同意了,然後他每日就在佛前跪一個時辰,直到我将他記到我的名下……只要有時間就跪。”
蕭敬宗皺眉:“有什麽就去争去取,求神拜佛有什麽用?”
顧瑤沒有反駁他的不理解,只是淡淡道:“其實我記他到名下,只是因為這個,你問了這麽許多年得到了答案是不是很失落?”
蕭敬宗笑笑:“是有一點,不過你是因為他堅持找一個人且沒有找到而收養他,那你是不是從他身上看見了自己呢?”
顧瑤也笑笑:“我給他寫信了,求他幫你照看你兒子。”
蕭敬宗氣極反笑:“若不是他當年設計,你我不應該走到這個地步。他對你的心思如此之深,恨不得扒了我的皮,蕭筠去了只會死得更慘。”
顧瑤:“他不會的,他雖然與我在戰場上從未謙讓過,但卻是個信用極佳的人,何況這事早已過去。”
蕭敬宗将顧瑤的手強硬地拉起,迫她逼近自己的臉:“早已過去?可是至今你都沒有正眼看我。”
顧瑤如一葉,翩翩欲墜,被蕭敬宗牽扯着:“你不明白,我不是不原諒你,而是無法正視你,那時你不這樣做你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但是你這樣做了,我們這一生也就這樣了。”
蕭筠的娘親是大良人,是大良當年接受彜唐國割城池以賠罪的、退位的皇帝——齊執的女婢。
顧瑤爹娘殉國,獨自回京被匪劫持,遇到了曾有幾面之緣的蕭敬宗,為他所救,可是在半道遇到了齊執,齊執挾持顧瑤威逼蕭敬宗與剛剛所救的村婦行之茍且……
救下顧瑤後蕭敬宗怒而殺人,那村婦逃之夭夭,再出現就大着肚子,誓要入蕭家的門,不然就一頭撞死。
顧瑤一生清高,怎可能與他人共侍一夫,更不允許蕭敬宗染上那對母子的血,就毀了婚書,一走了之。
只是千算萬算沒想到,蕭敬宗最後将她綁了回來……
(五)
在城門,蕭筠見到了身世與劉掞一般無二的劉瑜,是個可憐的孩子,他為他整理了衣帽,扶他登上了車。
翌日是蕭筠的生辰,不久之前劉掞還興致沖沖地和他說着加冠禮流程……
“殿下,也許我們去了大良就再也回不來了,但是也還是要照顧好自己,因為現在總有我們想要的沒有得到,在沒有得到之前,我們不能有事。知道嗎?”
劉瑜有些膽怯,還是鼓起勇氣對他道:“我知道……我娘親與我說了,她說叫我好好保護自己。”
蕭筠愣愣的,半晌才道:“那很好。”
颠簸幾日,一行人到了大良,蕭筠與劉瑜歇息了幾日就去大良皇宮見大良皇帝,見到的除了大良的皇帝還有早已經禪位的齊執。
齊執坐在上首,是那種硬朗魁梧的長相,以一種豪放不羁的姿态打量蕭筠,良久開口:“聽說你是被她養大的?”
蕭筠:“在下蕭筠。”
齊執:“你不是應該自稱‘臣’嗎?”
蕭筠:“我為彜唐之臣,非大良。”
齊執:“是啊,大良并未一統天下,并處在衰敗之勢。”
齊執的眼陰鸷起來,蕭筠喉結滾動:“敢問陛下……足下,可是你害的我母親這般樣子?”
齊執一愣,疲憊地擺手:“下去。”
齊執眼看着人退下,偏頭望向下手道:“莫要叫他們死了。”
皇帝:“皇叔,那女人根本就是在利用你。”
齊執有些疲憊:“你不明白……只是我喜歡她而已。那年我使了些陰險手段甚至退了位,到最後……臨了臨了也沒有得到她,只差一步。”
住的地方有些破,一行人簡單收拾了一番,大良皇帝派來教劉瑜大良文字禮儀的人就來了,教了沒幾天就不知道哪裏去了,蕭筠接過手來,教劉瑜彜唐文字禮儀……
時不時有人來找不痛快,可是最後都挺平安的……
劉瑜一開始被吓壞了,蕭筠就安慰他,再之後一有人來找事蕭筠就陪着他,漸漸的劉瑜在蕭筠面前放開了……
“我母妃說過,你是個好人,心懷天下的好人。”
有些惆悵與躊躇的,那人道:“是嗎?以後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