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可趙筠元的手依舊沒有松開,她用盡最後力氣将整個刀刃送進雪虎的身軀,鮮血已經濡濕了她半邊身子,她就這樣維持着原本的姿勢,一刻也不肯松懈,直至雪虎發出最後一聲悲吼,沉重的身軀終于倒下。
四周寂靜無聲,沒人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站在獸籠中間的趙筠元已經渾然是個血人了,她搖搖欲墜的立于雪虎那龐大身軀的前邊,目光與滿臉不可置信的賀宛遙遙對上。
賀宛眼裏染上愠色,指着趙筠元惱火道:“還不快将她給本宮拖出來!竟敢殺了兄長好不容易捕來的山貓,本宮要她償命!”
幾個侍從聽了,慌忙應着打開上了鎖的獸籠一左一右押着趙筠元出來。
或許是因為已經耗盡了氣力,趙筠元并沒有掙紮的意思,等她一腳跨出了那只獸籠,一股極為濃重的血腥氣味直直的沖着周邊那些個貴族子弟而來,激得他們止不住往後退了幾步,神色都有些古怪。
賀宛卻顧不上那麽多,她氣急敗壞的走到趙筠元跟前道:“你不過是一個奴婢,怎麽敢殺了兄長的山貓!”
趙筠元頭也不擡,只疲憊道:“我不殺它,此刻恐怕已經被它撕成碎片了。”
賀宛噎住,“你你你”了半晌也沒說出半句反駁的話來,最終只能憤然道:“不管如何,你一個下賤的婢子就是沒有資格殺它,本宮要你給這只山貓陪葬!”
說着,她又揚起下巴吩咐道:“你們幾個将她拖下去……”
“這麽大陣仗,阿宛是要教訓誰?”賀宛的話還不曾說完,便被一道溫潤的聲音打斷,那些貴族子弟瞧見了來人,都連忙恭敬的見了禮,喚來人“殿下”。
趙筠元微微擡眼,正好瞧見來人身穿霁藍色長袍,袖口和衣領處都繡着銀色雲紋滾邊,不算華貴可也不至于被人搶了風頭,她再往上瞧了瞧,正好撞上一雙清俊的眉眼,雖然只見過這人一回,可趙筠元還是一眼就辨認出他的身份來。
他正是北岐的二皇子,亦是賀宛口中的那個兄長——賀瀾。
原書中雖然對賀瀾這個角色着墨不多,可趙筠元隐約記得,他算是個難得的好人,被押來禦獸場之前,趙筠元也想過求助于他,可惜賀宛卻不曾給她這個機會。
如今賀瀾陰差陽錯出現在這兒,也算給了趙筠元一條活路。
賀宛轉身瞧見賀瀾,面上的怒火頓時化作了委屈,她快步走上前挽住他的手撒嬌着解釋道:“兄長,是這不知死活的婢子殺了你捕的山貓,阿宛才想讓她賠罪的。”
大約是有些意外看起來瘦弱的趙筠元竟能将一只兇猛的野獸擊殺,賀瀾不由得多看了她幾眼,然後才頗為無奈的敲了敲賀宛的腦袋道:“阿宛,畜牲的命和人命怎麽能相提并論呢?”
賀宛扁了扁嘴,不服氣道:“可是兄長,她不過是個婢子,還是陳國的婢子……”
“阿宛。”賀瀾的眉頭微微皺起,嘆氣道:“兄長從前教你的,你都忘了嗎?”
“我記得我記得。”賀宛低頭委屈道:“不就是做帝姬要仁德,要以德服人……好嘛,阿宛放了這婢子就是。”
賀瀾神色這才稍稍緩和,對着身邊侍從吩咐道:“趙姑娘身上傷勢嚴重,去醫室請大夫來瞧瞧。”
見賀瀾對趙筠元如此上心,賀宛心裏肯定好受不到哪裏去,可也不敢再忤逆賀瀾的意思,只能乖巧的站在一旁。
那些個貴族子弟眼見局勢變幻至此,紛紛有些心虛,一個接着一個便都尋了由頭告退,生怕走得晚了賀宛會将這事怪到他們頭上。
若不是周身實在疼得厲害,趙筠元瞧見他們如今這副怯懦模樣估計會忍不住笑出聲來。
可現在的趙筠元實在沒有氣力多想,她已經疼得幾乎要暈倒。
好在醫室的醫工來得很快,大約因為是賀瀾的命令,所以即便是給趙筠元治傷,那大夫也并不曾猶豫,利索的開始幫趙筠元處理了身上那幾道深淺不一的口子。
雖然只是簡單處理,可這個過程對于趙筠元來說卻是極為漫長的,光是清理傷口這一步就已經疼得她額頭布滿了細密冷汗,不過她愣是一聲不吭的忍了下來。
等她身上的傷口都做了粗略的包紮,賀瀾才吩咐人将趙筠元送回了沉春殿。
趙筠元回到沉春殿的時候,陳俞依舊被賀宛安排的人押着跪在地上,連姿勢都和賀宛離開的時候一樣。
顯然是賀宛的安排。
陳俞見趙筠元平安無事的回來,緊鎖的眉頭終于松開,卻還是在發覺她蒼白的臉色之後緊張的問道:“小滿,你還好嗎?是不是他們傷了你?”
趙筠元在推開殿門見到陳俞依舊跪在原本的位置上時就變了臉色,她意識到陳俞已經跪在這兒幾個時辰了。
尋常人這樣生生跪幾個時辰應當都難以支撐,更何況陳俞的腿傷還不曾恢複?
她顧不上身上傷勢,快步走到那受命與賀宛的兩個随從身前,“你們二人還不将殿下松開?”
那兩個随從聞言面面相觑,遲疑道:“可是,這是帝姬的意思……”
他們原以為趙筠元既然被賀宛帶去了禦獸場,那定是不會有再活着回來的機會,可不想她偏偏還是活生生的回了沉春殿,實在讓他們有些想不明白。
趙筠元側身指了指站在身後将她送回來的侍從道:“這位是二皇子身邊的人。”
聞言,那兩個侍從下意識往趙筠元身後瞧去,确認了将趙筠元送回來的人卻是是賀瀾身邊人之後,便只得将陳俞松開道:“左右帝姬也不曾說過讓這陳國太子跪到幾時,既然是二皇子的意思,咱們也不好違抗……”
說着,兩個侍從便識趣的退了下去。
将趙筠元送來沉春殿的侍從也向着她拱了拱手一同退下了。
趙筠元只顧着小心翼翼的将陳俞從地上攙扶起來,他卻攥緊了趙筠元的手,聲音微顫道:“小滿,你是不是受傷了?”
“一點小傷罷了。”趙筠元笑着道:“殿下方才不是瞧見了,是賀瀾身邊的人将我送回來的,有他在,賀宛怎麽會傷我?”
北岐王宮裏恐怕無人不知賀宛對賀瀾的感情,滿宮上下,旁人的話賀宛或許不會聽,可賀瀾這個兄長的話,她是一定會聽的。
陳俞松了口氣,趙筠元卻忽然仿佛想起什麽,狀似無意道:“是殿下讓人去請的賀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