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時間像是真的倒退回了多年前的那段校園時光——

連這個吻都是十六歲時青澀的味道。

不知過了多久, 兩人緩緩分開。

明明只是這樣輕微的觸碰,此時分開,周望舒卻感覺神經末梢仍在微微顫栗。

那種悸動, 像一株青芽在春日裏草長莺飛。

走廊上依舊無人走動, 除卻他們二人,只有陽光映下的窗格随風輕輕晃動着。

周望舒緩緩擡眸,看向上方那雙漆深的眼。

“陳遲俞, ”她笑着問他,“你怎麽不躲?”

陳遲俞沉聲, “抵平了。”

也是, 上一次, 他也是這樣吻她的。

“是抵平了,但我還是要謝謝你,”她聲音透着股俏皮,“彌補了我這片空白的遺憾。”

說着, 她卻又嘆了口氣,“我要是真的能在你高中的時候跟你談場戀愛就好了。”

陳遲俞:“我上高中的時候,你還在幼兒園, 我沒戀一童一癖。”

周望舒:……

被他這話噎了會兒, 周望舒鼓着腮幫子憤憤道:“陳遲俞你真的很會破壞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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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她剜他一眼,轉身氣騰騰地下了樓梯。

今天她穿着起碼有七厘米的高跟鞋,想走快些又不敢走快, 還只能扶着扶手埋頭仔細看着腳下, 背影看着有些滑稽。

陳遲俞輕笑着跟上去, 走到她身邊,在看着她要崴腳時撈她一把。

看着輕托自己胳膊的那只手, 周望舒撇了下嘴,午2四9令吧一92“你不是挺紳士的,就不知道扶我一把?”

陳遲俞:“這不是扶着?”

“我說剛剛,”周望舒努努嘴小聲嘟囔,“看我要摔了才肯扶。”

“你不是生我氣?”

“我有那麽小氣嗎?這頂多叫鬧別扭,你哄哄我不就好了?”

陳遲俞眼底掠起些笑意,張口正要說什麽,周望舒卻把話搶了過去,“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你沒義務哄我。”

“你覺得我要說這個?”

“不然你要說什麽?”

陳遲俞側身站在樓梯上,背倚着晨光,他望着她,逆光的眼眸像帶着笑,稍縱即逝的玩味。

“下次一定。”他說。

低沉好聽的聲音入耳,周望舒眼睛忽的亮起來,“你說的!”

“我說的。”他語氣沉緩而溫柔。

心裏像有一只風筝倏地飛揚了起來。

她唇角也跟着不由自主的揚起。

他說下次一定,但其實,這次她也被他哄好了。

樓道外陽光斑駁,溫度暖洋洋的,空氣裏有點屬于夏天的味道。

搭配此時的心情,明媚正好。

直到坐上回去的車,周望舒嘴角的笑意還未壓下。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開心個什麽勁兒,不過是被他小小的哄了一下。

她真的有些開心過了頭,連自己有多不對勁都沒察覺到。

等緩一緩,她本應能察覺到的,但一通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電話是周信宏打來的。

兩句彼此都很敷衍的開場白後,周信宏切入正題:“我的寶貝女兒應該沒忘明天是什麽日子吧?”

“當然沒忘啦,老爸你生日嘛,生日禮物我老早就準備好了。”周望舒聲音很嗲,嘴角也還揚着,眼神卻冷若浮冰。

“今晚回家一趟吧,一家人一起吃個飯。”

“好。”

“今天爸爸過生日,你可別在爸爸生日宴上跟你哥哥阿姨吵架啊,”說着,周信宏嘆了口氣,“我知道寶貝你不容易,我幹出這種事,你還能認我這個爸爸,我已經很感激了,沒奢望過你接納他們,就今天一天,你委屈委屈。”

周望舒用表示理解的口吻回他:“我知道啦。”

每次提到這事兒周信宏就會說個不停,一副恨不得自刎以謝罪的樣子,但他要是真的愧疚,輪得到周晉宇那畜生成日騎她頭上拉屎?

等好不容易聽完他一通虛僞說辭,周望舒臉上再沒有一絲笑意。

一想到要在那個曾經她與她媽媽生活過的家裏和那群人吃飯,她惡心。

是真的惡心。

回到紅楓別墅區的那個家後,她大吐了一場,吐得整個人都有些虛脫。

如果周信宏找的女人如果不是她媽媽昔日最要好的閨蜜,她不會這麽抵觸。

因為一個男人背叛三十多年的友情,甚至在對方病危時去刺激對方,還是人嗎?

出門去景園之前,她重新化了個妝,早上她化的淡妝,現在必須要大濃妝才能遮得住她那差到極致的氣色。

從紅楓別墅區到景園有将近一個小時的車程,她在車上睡着了。

抵達景園後,司機把她叫醒,告訴她到了。

醒過來緩了緩神,周望舒沒有立馬下車,她在車裏閉眼做了好幾次深呼吸才終于調整好狀态,讓自己看起來又是往日那個永遠神采奕奕的周望舒。

下車,她拿着給周信宏準備的禮物往前走。

景園不比她那裏得爬樓梯,從下車的地方往前走幾步就是前廳。

快到門口時,她聽見裏面傳來了女人的尖叫聲和類似瓷器或玻璃制品被摔碎的聲音——

有人在吵架。

能在這裏跟人吵架的女人,自然只有她那繼母,也就是柏齡。

大概是報應,又或者是曾經作為她母親閨蜜的柏齡也良心不安,這兩年她患上了精神病,情緒會經常性失控,今天肯定是又犯病了。

周望舒推門進去,看到地面碎落一地的玻璃花瓶、一個因大聲嘶吼而面色紫紅的女人、以及三個看起來不知所措的男人。

她的到來引來女人的注意,本就一臉怒意的女人在看到她後,面上怒色又添了幾分。

“你來幹什麽?這兒不歡迎你!”柏齡邊朝她走來邊怒吼。

周望舒當然不會慣着她,冷笑一聲道:“這兒是我家,需要你歡迎?”

“滾!”柏齡發瘋似的大喊起來,聲音尖銳高亢,“你給我滾!”

此時她完全就是個瘋子,仿佛再瘋狂的事也能做得出來,周望舒卻沒有一點畏懼和退縮,還往她面前走了一步,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開口:“該滾的人是你。”

“望舒!”周信宏在不遠處厲聲喝道,“說什麽呢你?”

面對周信宏,她也照怼不誤,“她先沖我發的瘋。”

周信宏走過來,“你今天答應了我什麽?”

她還是那句話,“她先沖我發的瘋。”

“你阿姨是生病了你不知道嗎!”周信宏顯然動了真怒,太陽穴上青筋直跳,“你好端端的就非要在我生日這天挑事?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爸!”

周望舒脾氣也上來了,沖他吼了回去:“有病就去精神病院!憑什麽我得慣着她這個瘋子!”

見她繼頂撞,還說出這種話,周信宏兜手就甩了她一記的耳光。

“啪——”

周信宏絲毫未留情,耳光聲響亮至極。

這重重的一巴掌直接将周望舒扇到了地上。

她臉上火辣辣的疼,撐着地面的掌心卻是一片冰涼。

嘴裏很快有甜腥味泛起,她用舌尖頂了頂,而後擡頭,用似刀刃般的眼神看向周信宏。

這會兒,周信宏像是意識到自己下手重了,臉上一改方才怒色,伸手想要去扶地上的周望舒,“望舒,爸爸也是氣昏頭了,我……”

他話沒說完,因為周望舒将給他準備的禮物用力扔在了他臉上,然後自己起身憤然奪門而出,頭也不回地上了車。

“開車!”

司機看她臉上泛起的紅印子,連忙啓動車子。

将車開出景園好長一段距離後,司機才小心翼翼地開口問:“咱現在去哪兒啊?”

周望舒沒有回答,靜靜看着車窗外不斷倒退的樹影。

上車時,她降下了車窗,冷風不斷往車裏灌着。

風吹得她披散的長發不停拍打着她的臉,偶爾一兩縷頭發還會打進她的眼睛,但她卻像感覺不到疼一般,只出于本能的眨了眨眼,依舊定定看着窗外。

她沒說去哪兒,司機只好先往紅楓別墅那邊開。

車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下來,昏沉暮霭裏透出一兩顆星。

這時,車內才響起一道冷冷的聲音:“去南港碼頭。”

車子在一小時後抵達南港碼頭,這一片停滿了大大小小的游輪。

“紅姐,你可以下班了,不用等我。”

說完這話,周望舒開門下車。

這裏停泊着她的幾艘私人游輪,有僅八米長的小型游艇,也有能容納上百人的豪華游艇,鑰匙都保管在港口的游艇公司裏。

去取了鑰匙後,她上了最小的那艘游艇。

這艘游艇小歸小,卻貴得離譜,但貴有貴的道理,游艇上全部采用的自動化系統,不用像大多數小型游艇那樣還需要手動去放發動機。

登錄海事系統報備出海後,周望舒熟稔地開着游艇朝大海深處駛去。

她經常自己開游艇,因為有座她想自己一個人去的島。

從南港開去那座小島需要七個小時,現在過去,到那兒後剛好能趕上看日出。

游艇有自動駕駛功能,但周望舒卻始終固執地坐在駕駛位上,一夜未眠地開了足足七個小時。

七個小時過去,海面灰黑的雲層漸漸轉為灰藍,遠處一點一點浮出島嶼的輪廓,微弱光線下,海與天的色調泛着噪點,像老舊的膠卷鏡頭。

看到那座熟悉的小島,周望舒有些空洞的眼神裏亮起一絲光。

幾分鐘後,她将船停泊在碼頭,登上小島。

她已經記不得自己第一次來這裏是什麽時候,在她還沒記事之前,她媽媽林夢因女士就已經帶她來過這裏。

這座叫小漁島的偏遠島嶼,是林夢因女士的避世所。

每當有煩心事時,林夢因女士就會一個人來這裏住上一兩天。

後來生了她,便是她們母女兩人一起來。

林夢因女士去世後,漸漸地,這裏也成了她的避世所。

她喜歡這裏的安靜,喜歡這裏看不見一切高樓的偏遠,從無人的海灘望過去,世界像是只有這一座小小的島,島嶼之外,什麽都不複存在。

這座島說小也不小,這上面有個村子,住着幾十戶人。

林夢因女士早年在這上面買了棟房子,房子面朝着大海,不用出門就能看到日出,但她更喜歡去到外面,坐在沙灘上的長椅上,吹着潮濕的海風,等待日出。

小漁島上的溫度要比南城冷許多,周望舒不怎麽感受得到這股冷意,靜靜坐在長椅上,任海面吹來的冷風拂面。

沒過多久,風大了許多,伴随着某種有頻率的白噪音。

周望舒的思緒游離着,所以起初她沒有去想這樣的聲音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座小島上,直到,風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大到讓人快要睜不開眼睛。

她在風裏微眯起眼,朝白噪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十米外,一架直升機于半空緩緩降落。

機身停靠在海灘,一個颀長的身影從直升機裏走出。

直升機螺旋槳不停轉動,掀起的風吹動那人的黑發。

稀薄的暮光墜在海平線,她怔怔看着眼前仿佛電影鏡頭般意境深遠的畫面裏,男人一襲西裝,踏着夜色與海風,朝她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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