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
第 14 章
“董禮貌已經正式簽約了我們京劇院,只要她一天沒離職,談何胳膊肘往外拐?我不是你一個人的院長,我底下有數以千計的演員和幕後工作人員。”陳量行說完,護短,卻也沒對她趕盡殺絕。
“你說她打你了,她也說你打她了,小孩子過家家嗎?這件事定性為互毆,如果你願意跟她一起坐班房,就都給我進去拘留十五天。主要是我管理不善,我也會寫一份檢讨。”
“她都沒說我動手,你憑什麽替她認了?就算偏心眼,也不能這樣過分吧!果然呵,什麽院長,我看你就是色狼。只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林瘦娟突然就炸了,她好恨,她在這裏百般努力,可那個肇事者甚至不需要開口,就有騎士為她沖鋒陷陣。
“我沒做錯事,憑什麽被刑拘?不信你問問她,她那樣心高氣傲,願意承認挨打了嗎?她那樣傲嬌的小公主,只怕會不屑于答應。你還在這裏百般周全,我就是塊破抹布,用過了就扔。我好像還沒到人老珠黃的時候吧?怎麽院內比娛樂圈還殘酷。”
就算她年齡大了,也可以去演嬢嬢,而不是落得個不公平的待遇。
林瘦娟越想越恨,果然呵,制服只适合活在小說裏、影視劇裏、紀錄片裏,一旦求助他們一次,便會立即打碎濾鏡。
“我就是怕定性為互毆,我全程沒動手。若是我連正當防衛都沒有,還被判定防衛過當,誰能替我主持正義?難道非得私下解決,黑吃黑,比誰更狠嗎?”
陳量行聽了她一堆口不擇言,并沒有打斷她,倒是也沒覺得丢人,心生憐憫就更沒有了。
“法律不是道德的遮羞布,你改她的演出時間和劇目,法律不能拿你怎麽樣,充其量社死,你不在乎是嗎?所以敢把事鬧開,這樣堂而皇之地報警。”
“我——”林瘦娟當然怕社死,她在京劇院苦心經營多少年善良、知心、體貼的好姐姐人設,就要崩塌了。
她突然有點嫉妒這個随心所欲的新人,因為她從不給自己凹真善美人設,想發瘋就發瘋,所以大家對她期望不高,也沒給她套上道德枷鎖。相反,還因她的真性情而喜歡她。
難道世道變了嗎,只要不尊重別人就是好。
“陳院,我知道你因為這事埋怨我,覺得是我給京劇院抹黑了。但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血性,我不能因為是團長,就得一直顧大局、識大體,連自己的人身安全都不能保護。”
幾個制服見她沒有罷休的意思,同陳量行說:“陳院長,今日這事不是給您一個面子的問題,是基礎處理,也就到這了。我們信您的為人和信譽,可以暫時回去,免得對京劇院影響不好。但是若我們回去後,林小姐還堅持報警,我們就得将受害人和犯罪嫌疑人都帶回去,審訊的審訊,做筆錄的做筆錄了。”
至于一個說受到了人身攻擊,一個說被诽謗侮辱了,該起訴起訴,就不是他們職權範圍之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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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量行點了點頭,說:“多謝。”
不能親自去送,便将自己助理叫了過來,将制服好生送了出去。
“您就這麽護着她嗎?還說自己遇人不淑,難道我是那個不淑?我以為我是索額圖,結果你拿我當吳三桂。我以為我是股肱之臣,原來您對我恨不能除而後快。”林瘦娟看着制服離去的背影,沒能将董禮貌送進監獄,心中不快。
卻也知道,再糾纏下去,自己占不到便宜。
陳量行對待院內的人,一向冷若冰霜,整日滿臉寫着生人勿近。又因是戲曲界的泰鬥,非遺傳承人,一向受大家恭敬和愛戴。
林瘦娟若非被逼急了,也不會對他口不擇言,在他面前,是連聲大氣也不敢喘的。
“德不配位必有秧災,我看你也不用繼續做團長了。”陳量行當初是看中她的業務能力,果然她不辜負自己期望,向年輕人推廣京劇,一馬當先。
可現在看來,空有業務能力并不行。
“以後一團團長的位置,就給金奕言。你如果還想在京劇院任職,就去負責灑掃的活兒,好好磨一磨性情。如果你不願意,我可以随時解聘。但我告訴你,我不會替你兜着。你以後,別想在京戲圈吃上飯。另外找飯轍吧。”
林瘦娟石化在原地,絕沒想到,才看完董禮貌的笑話,等着她以後跑龍套,自己就成了掃大街的。
事到如此,她還有什麽可顧及。當對一個人的尊重,換不來基礎利益,她便沒必要再尊重了。
“你憑什麽?你以為還是你小時候,跟着父母上山下鄉的年代嗎?那些都是老黃歷了!你憑什麽随意發配一個人,你這麽做,跟董禮貌這個辦公室霸淩的女魔頭有什麽區別?我就說她怎麽敢如此嚣張,原來是背後有你助纣為虐。”
以後她幹保潔,那保潔幹什麽?直接辭退嗎。沒這麽侮辱人的。
“我們繼承京戲,不是繼承老黃歷。難道你還搞把員工辦公桌移到廁所旁邊的老把戲麽?你是會侮辱人的,你比他們惡劣多了。”
陳量行聽着她聲聲指責,連眼皮也沒掀一下:“職業不分高低貴賤,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
林瘦娟覺得可笑,卻也清楚的明白,她的根基在這裏。離開好乘涼的大樹,在外面也沒那麽好混。
她不甘心,打碎了牙齒和血吞,到底沒再糾纏。
“好,我可以不報警。”
但她卻沒準備放過董禮貌。
陳量行被吵得頭痛,見此,知曉讓她倆像兩個幼稚園的小朋友那樣握手言和,不大可能,也沒讓她們互相道個歉、和好如初。
只是離開的時候,看見董禮貌又與蔣先生保持了距離,多問了一句:
“你有男朋友了?”
董禮貌正煩着呢,沒否認,倒是也沒承認。
離開京劇院,招手攔了一輛出租車,蔣文明緊随其後,想要跟她道歉,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麽。
“別以為這樣就能将功補過,讓我放過你。我寧願去蹲監獄,也不願意跑龍套。”董禮貌說完,頭也不回地上了出租車,将這個臨時的恩人甩在了身後。
蔣文明叉着腰,長長舒了一口氣,看着出租車揚長而去,左顧右盼,在原地滞了好一會兒。
最後還是掏出手機,給崔遼發了條消息,找了在帝都的住處。
董禮貌打車一路到了高鐵站,買票回了家。
臨近帝都的城市,不到半個小時就到了。
記憶裏,好像有許久未回過家了,推開門,入眼就是鋪了滿地的孩子玩具、零食、衣服……
姐姐蓬頭垢面、衣衫不整地在客廳帶小孩;媽媽則是同樣手忙腳亂地在廚房準備晚飯。
姐姐董煜茗見到她倒是很高興,坐在娃娃的爬爬墊上,連屁股也沒擡一下,笑着說:“禮寶回來啦。”
廚房的油煙機聲太大,以至于媽媽沈作藍沒聽見這邊的開門聲。
董煜茗将孩子往禮貌手邊一推,說:“正好,你回來了,幫我看會兒孩子,我去上趟廁所,憋死我了。”
邊往浴室走,不忘邊同一歲多的寶寶說:“寶寶先跟你小姨玩會兒,好久沒看見你小姨,都想她了吧。”
若是讓董禮貌抱個貓,她樂此不疲,甚至沒演出、不用排練的日子,還會花錢去貓咖逗逗貓。
可是給她個孩子,她立即猶如接了個定時炸彈。
不光董禮貌這樣想,也不知孩子是不是看出了小姨的不耐煩,才離開媽媽不到半分鐘,就哭了起來。
她是一個能忍受噪音的,可二胡拉的像鋸桌子腿兒,她能忍。孩子的哭聲,跟電鑽鑽腦仁似的,還是讓她一陣心絞痛。
董禮貌試着抱起孩子,可小baby在她懷裏使勁掙紮。
她自诩力氣不算小,可抱着懷裏的糯米團子,不敢用力,怕勒到她;也不敢松手,怕摔了孩子。
身體累,心更累,不到片刻,手就麻了,急出了滿頭大汗。
直到沈作藍系着圍裙從廚房裏出來,見孩子哭得快斷了氣,小臉憋得通紅,一臉嫌棄地抱了過來,“啧啧”兩聲,道:“你瞅你還能幹點啥?有什麽用?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董禮貌才在工作上受了挫,本想回家找點溫暖和安慰,心情卻更不美麗了。
孩子被老媽搶去了,空落落地頂了句嘴:“我再沒用也比我姐這個無業游民強吧。”
她說者無心,董煜茗才從洗手間裏出來,聽者有意,撩了撩耳邊已經油了的碎發,接過孩子。
說了句:“媽,你辛苦了,你先吃飯吧。小妹坐了這麽長時間動車,該餓了吧。”
生疏的像個陌生人。
董禮貌覺得渾身不自在,明明什麽都沒做錯,卻不知在內疚什麽。
去洗手間洗手,準備吃飯時,感嘆道:“過去一個人将五六個孩子都拉扯大了,怎麽現在帶個孩子,還得兩個專門的大人。一個負責做飯,一個負責帶娃。”
甚至上廁所都不能離開人,又是恐生恐育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