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039 ...
聽到響動的任和一下醒了盹兒, 看到徐佑負手立在雪裏看着遠處花廳裏的人, 便尖細着嗓音喊徐佑。
徐佑睨了他一眼, 清峻的臉依舊冰冷,一雙眉眼緊緊的盯着遠處花廳裏拿着小銀剪剪燈花的女人, 明明是位高權重的帝王,可是這般立在雪中看着一個女人倒顯得有些可憐兮兮。
燭火微微晃動,女子掌心裏的銀剪一下墜在地上,那清峻的臉似乎微微一動,一雙握緊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朝着tangxin花廳方向伸去,似乎擔心那剪刀會傷到女子的腳。
任和順着他的手伸出去的方向,瞄了一眼,只見冬日裏簌簌的雪裏, 徐明月彎着唇和顧笙、一幫宮女擠在花廳裏烤着鹿肉飲酒。
“回養心殿。”徐佑仍然盯着花廳的裏徐明月,擡起頭,略一沉吟, 便要轉身走。
一個小太監正冒着頭的往這邊而來, 毫無準備地一下滑倒了在雪裏, 小太監身體一僵, 下意識的慌忙站起來,熟練地抹了抹身上的雪,朝着徐佑跪拜在地。
任和終于難奈不住, 擡手猛地抽了那小太監一記耳光,訓斥道:“路都走不好,還學別人報信兒, 還不快滾!”
小太監心裏畏懼任和,但是知道在蘭貴嫔那邊兒不好交差,便深吸了一口氣,朝着徐佑支支吾吾道:“皇上,蘭貴嫔娘娘去永壽宮請安,結果半路上滑了一跤,請您過去看看。”
徐佑不耐煩的表情一下流竄出來,“滑了一跤便滑一跤,戰場上掉根胳膊都不眨眼,嬌氣!”徐佑語帶嘲諷,臉色極為陰沉。
任和看看徐佑的臉色,馬上谄媚點頭,“旁的娘娘興許是嬌氣,但是蘭娘娘性子高貴矜持,斷不是那等裝相的人,皇上您看……”
徐佑眉眼中全是冷漠,雖說任和日漸受寵,但是這次确一口黑鍋砸在了臉上,徐佑這次對任和的勸告毫無欣賞,甚至大為斥責,“議論主子,去內務府領罰。”
任和連忙調轉視線,恭敬的下跪朝着徐佑磕頭,“謝皇上饒命。”
徐佑清峻的臉上浮現濃濃的淡漠,睨了跪在雪裏的任和,便轉身走了。
小太監見到徐佑走遠,便輕咳了兩聲,轉了身嘻嘻笑着将跪在雪裏的任和扶起,笑道:“多謝任大總管招撫,奴才真得虧遇見您,要不小命都丢了。”
任和眉頭一跳,擰眉斥責道:“沒腦子,廢物!去內務府替祖宗我領罰,還跑了你!打不死你!”任和跳起來,撩起短腿兒一腳踹在小太監的屁股上,随後又喘着虛氣,淡默道,“原以為是個有城府的女人,不想又是個短見沒腦子的,去給你家主子說一聲,耐下性子,少出幺蛾子!”
說完,便揉着膝蓋,一拐一拐的走了。
靠在樹上的白季朝着他們走遠的方向淬了一口,低低咒罵了一句,“沒尿性的東西,欺上瞞下。”
月仙殿,蘭貴嫔一把将古琴摔在地上,“本宮每日這是守活寡!”
月香看看她,再看看桌上那汩汩冒着熱氣兒的蓮子羹,不由的嘆了口氣。原本是歡喜多的,可如今擔憂卻多了幾分。原本想着皇上來了,只要好好哄着,自家主子定然能有機會懷上龍嗣,可不想自打蘭貴嫔的綠頭牌遞上去後,皇上就再也沒有提過她。
皇上的性情,她現在真的是揣測不透。
蘭貴嫔看着小太監被打的歪歪扭扭的,便皺眉喝了口茶,心裏悱恻着是不是皇上有什麽難言之隐?主仆對視一眼,迅速一拍即合,“去,跟任公公說一聲,今晚在禦花園,本宮與皇上共放孔明燈。”
蘭貴嫔打定主意要在帝妃關系上事先搶得主動權。
“娘娘英明。”月香氣喘籲籲的跑回來,還一臉羨慕的目光。“任公公說會辦妥,娘娘您就放心吧。”
這事兒出了不到一天,徐明月便得知了,甚至任和還給蘭貴嫔梳頭。
徐明月驚訝地轉頭打量白季,“當真?”,随後又彎唇一笑,垂首收拾着花草,淡淡道:“本宮倒是沒想到許顧綠那般驕傲的性子會辦出這等事兒。不得不說,宮裏真是個磨性子的地方。”
白季收了收袖子,接過徐明月手裏的小銀剪,低低道:“公主,那日雪天,皇上看您掉了剪刀,還伸了伸手……”
說到那個人,徐明月不由斂笑,皺眉看向白季,“有等着的不去,這是吹的哪陣風?”
“前日,蘭貴嫔還數次邀約皇上,說是放孔明燈,結果皇上沒去,蘭貴嫔凍的染了風寒……”蓉妞順勢插嘴,急促道:“皇上最近似乎多不耐煩,對蘭貴嫔似乎也忍耐到極限了。”
徐明月冷笑,揉着腕子窩在軟榻上,“蘭貴嫔容貌清秀豔麗,他倒是無情!”
蓉妞看了徐明月一眼,低低道:“大雪天的,既是來了,怎的不過去吃塊兒鹿肉暖暖身子?”
徐明月瞥了眼蓉妞,打了個淺淺的哈欠,全然一副沒睡飽的模樣,手指漫無目的的翻着書,随後卻閉上了眉眼,“吃不吃跟本宮都沒關系,左右不是為了本宮來的,本宮也不是會自作多情的人。”
說完,她漫不經心的打量窗外厚厚的白雪一眼,嘲諷道:“帝王大多是三心二意的,今兒個失約凍傷了美人,下晚上難免不去補上,這等惡心的事兒,便是裝一千一百個純情,本宮都不會信。”
蓉妞退開了一步,這話倒是沒錯的,想了想便忙活手裏的活兒去了。
靠在窗邊看了一會兒雪,徐明月翻着手裏的書,淡淡道:“蓉妞,你去養心殿跑一趟,真真切切的拉蘭貴嫔一把,別把滿手的好牌打爛了。”
“幫蘭貴嫔?”蓉妞有些震驚的問了一句。
徐明月笑道,“自然,不幫蘭貴嫔,難道去幫皇後?”說完放下書,擺弄着窗邊的臘梅,一本正經道:“□□。”
門外的一串風鈴,随着東風微微的鳴響,清清脆脆的,和玉華宮的琴音和諧的融合在一起。
暢妃含笑撥着手裏的琴,魏嫔穿着軟軟的舞鞋踏着琴音起舞,正跳的認真,只聽得“啊”的一聲,魏嫔一下跌在了地上,腳腕上立刻紅腫起來。
暢妃停下手裏的琴,起身扶住魏嫔,拿過藥油細細的給她推拿着,暢妃挑着細長的纖眉,圓潤的蘋果臉兒微微的揚着,“做人最重要的便是耐心,無論跳舞還是在後宮。”
魏嫔沏了一壺清茶,端給暢妃,她細細的打量暢妃,羞澀的黑眼睛,流盼妩媚,一雙玉臂圓潤的格外好看,魏嫔一直覺得暢妃是個自卑的女人,可是聽到她這般講話,倒是有幾分羨慕她的心态。
暢妃垂眸, 細嫩的手指輕輕摩挲藥油盒子上的圖紋,“心态無非是等待一個人磨出來的。再尖利的脾性,只要日複一日的等待一個人,也會變的異常的軟和好拿捏。”嘴裏輕描淡寫的說着,可是明顯那張如冰似雪的臉兒上閃過一絲淡淡的失落。
魏嫔不明所以,“暢妃姐姐……您的意思?……我們……”
暢妃笑着看着窗外簌簌的雪,“敢情你就是個不懂事的小姑娘,自打芝貴人那件事兒後,就跟皇上鬧矛盾了不是?!本宮瞧着你是嘔着氣兒呢。”
魏嫔苦笑着搖搖頭,随後卻又強裝微笑,頗不自然道:“先前不覺得,現在進了宮,才知道這世上光是美貌是不夠的,家世比美貌有用千百倍。”
暢妃握住魏嫔的手,笑了笑道:“木秀于林風必摧之,皇上已破例擡了許顧綠為貴嫔,她若是安分些,指不定還有厚福,可惜太過張揚沉不住氣,要知道未央宮那位可是容不下寵妃的……”
魏嫔怔怔的看着暢妃,明明幾公分的距離,可她覺得這個暢妃心思真的太過深沉,喜怒近乎不顯。
魏嫔微微嘆了一口氣,“沒有顯赫的家世,心思也不夠深……現在想着,當初為何要入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魏嫔臉上閃過一陣失落。
暢妃聽後,笑如春風,“咱們的皇上不是西魏那些昏庸的帝王,他是真正的帝王,手握重兵,文韬武略,根本不用依仗後宮來平衡前朝,所以在後宮重要的不是家世……”
魏嫔一直在盯着暢妃看,原以為她是輕聲細語的安慰,不想一雙羞澀的黑眼睛裏卻是滿滿的篤定,那副勝券在握的樣子,好像她真的什麽也不怕。
殿裏點上了清涼的薄荷香,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春寒料峭的時候,明明是難熬的一個月,也不知怎的渾渾噩噩的便過去了。
徐明月手裏揉着一只白絨絨的貓兒,一雙眼睛微微的閉着,好像是在打瞌睡。
蓉妞掀開珠簾兒進門,咬唇到:“公主,月仙殿那位懷孕了……”說完一雙眼睛于心不忍的掃過徐明月。
“這是好事。”捏着貓團兒的女人彎唇笑着,只是紅唇一扯,像是有些淡淡的失落。
“您昨個兒沒休息好,還是再睡一覺兒,免得身子又不舒服。”蓉妞立在一旁,給她細細的捏着肩膀。
徐明月輕笑,眉眼直直盯着書架上的那本西廂記,随後眉頭微微一揚,“如此,甚好。”極為冷淡一笑,就像是窗外的殘花落葉,一片冰冷無情。
養心殿外花葉飄零,徐佑冷笑,“懷孕?”
任和目光之中閃過一絲愉悅,想了想,慢慢道:“蘭貴嫔娘娘身子骨這幾日不太好,還以為是染了什麽病,不想竟然是懷了皇嗣,奴才在這兒恭喜皇上。”說完,又一邊收拾桌上的奏折,一邊小心翼翼道:“皇上現在可是要看看蘭娘娘?”
“賜珍珠一斛,黃金百兩。”徐佑面無表情,好像根本不在意一般。
任和低下頭去,眼底笑眯眯道:“謝皇上隆恩,奴才這就去月仙殿傳旨。”說完,便甩着浮沉邁着肥重的身子一路小跑出了養心殿。
他剛出去,徐佑便收斂笑意,眸底全是冷漠。
正在這時,一個身穿黑衣的錦衣衛從房梁上跳下來,朝着徐佑恭敬的一拜。
見到地上的錦衣衛,徐佑的臉這才緩和了些,質問錦衣衛道:“可是查清了那日茶水裏的蠱蟲?”
錦衣衛詳細地将蠱蟲擺在龍桌上, “這是還情蠱,一般是一公一雌,男女交合後,兩蠱蟲調換宿主,一旦兩人斷情,蠱蟲就會有感應,最後會咬破宿主的髒壁,必死無疑。還情蠱又稱鐘情蠱,一生一世的約定。”
徐佑聽到一生一世,這才輕笑出聲,“好一個一生一世,朕還真是要跟她一生一世才好。”說完,一雙陰鸷清峻的眉眼裏透着滿滿的算計。
錦衣衛看着他臉上的笑,不由的支支吾吾的,“上次您出月仙殿,水杯中的蠱蟲被前去診脈的張太醫喝了,兩人誤打誤撞的鬼混在了一起,還懷了孽子……”
“嗯,朕一早便知。”徐佑淡淡的開口,眸底異常冷靜,“行了,退下吧。”
錦衣衛又是一恭,直接從後窗一躍出去了。
宮裏冷冷清清的,西北風夾着雪粒,一下下的刮在臉上,有些微微的刺痛。
徐明月閉着眼睛靠在溫熱的木桶裏,幹淨的泉水中一股淡淡的玫瑰花香氣,她微微舒展身子,軟軟道:“蓉妞,給本宮拿過洗發香油來。”
負手而立的男人,微微眯眼,彎身撿起一旁的香油,慢條斯理的給她遞過去。
徐明月擡眼望向前面的銅鏡,只見氤氲的水汽中倒映着徐佑那張臉。
徐佑斜身靠在木桶上,沉穩從容的盯着她的眉眼,淡淡道:“住的可習慣?”
徐明月只覺得太陽穴漲漲地疼,半晌紅唇一勾,一抹冷笑毫不加遮掩,她擡眸打量徐佑,可是一雙手全然沒有接過洗發香油的意思,只是任由九五之尊屈尊降貴的拿着。
“朕的好表妹,倒是設的一手好局,竟然吩咐人下蠱讓蘭貴嫔懷孕。”徐佑睨了水裏的女人一眼,薄薄的唇裏都是諷刺。
聽到他這句話,就連一向穩重冷靜的徐明月都震驚了。
徐佑眼底全是陰煞之氣,一雙手直直的捏住了徐明月的下巴,笑着打趣道:“或者,表妹你可以再下一回!”
徐明月心虛,但是明顯身子有些閃躲,她擡起手臂遮擋徐佑的觸碰,一雙清媚的眉眼裏全是排斥。
徐佑狐疑的盯着她,随後卻勾唇一笑。
徐明月迎上他的目光,剛要起身,卻覺得一時後腦發漲,身子也發熱難受得不得了,她低頭看着水裏飄着的香花,只見每朵花蕊裏都包裹着一些粉末,這東西她認識,是大內最好的媚藥,便是三貞九烈的婦人,誤食了也會變成淫.婦。
徐明月皺眉看向徐佑,見他眉目清淡冷漠,便忍不住懷疑他在水裏動了手腳。
徐佑沒有看她,只是眸光暗斂,慢條斯理撚了一朵花蕊,勾唇一笑,“朕可比不得這淩霜宮的惡女人,百依百順的哄着,還痛下殺手,往朕的茶杯中下還情蠱,巴不得讓蠱蟲把朕穿心入骨。”他薄唇微微勾着,臉上都是嘲諷。
徐明月擡手想要捂住他的唇,可是碰觸的那刻,整個身子卻有股要将他大力撲倒在地的沖動。
她有些慌神,慌亂的穿着衣裳,水盆傾覆,衣衫濕透。徐佑睨了她一眼,慢條斯理的解開了腰上的玉帶,粗粝的大手一下下摩挲着她的下巴。
徐明月在宮裏縱橫多年,第一次在他面前吃癟,這次竟然在陰溝裏翻船,洗澡水的香花竟然被人調包了,徐明月緊緊抵在一旁冰涼的玉石櫃上,一雙滿是水汽的手緊緊抓着領子。
徐佑大步走過去,垂首含住她的耳珠,定定發誓,“朕沒有碰過蘭貴嫔,那還情蠱也不在朕體內。如有扯謊,天打雷劈!”
等徐明月回過神來,身子已經被他緊緊摟在懷,他垂首一遍遍親吻挑逗她的的紅唇,近乎瘋狂地時舔。
徐明月額上紅瑩的汗珠一滴滴落在他的胸口,原本粗嗝的呼吸一下像是着了火,她近乎半伏在他身上,質問道:“你為何給本宮下毒?”
他一把拉住徐明月的手,一路順着衣襟下滑,“朕亦是如此,相互毀滅。”
徐明月大發脾氣,卯了勁兒地想要踢打身上的男人,可是還未伸手就無力的趴在他胸膛上……
徐佑翻身将她抵在玉石牆上,纏綿又兇猛的狠狠吻着她的唇,直至她酥軟的無力掙紮。
徐明月伸着指甲重重的抓破他的脊背,徐佑湊過去親吻她的發心,安慰道:“朕非講理之人,上次是朕行為有失,朕讓你沒有安全感。”說完将她緊緊鉗在身下,似是妥協退讓道:“一切都依你,想生還是不生,生一個還是一堆。”
徐明月不信他這張嘴,可是掌心裏的冷汗卻一個勁兒的冒。
徐佑一怔,耐心的哄着。
徐明月也不搭話,只是心不在焉的聽着,一雙白嫩的手試圖去抓解藥的銀針。
徐佑擡手強硬打掉她手裏的針,一躍打橫将她抱起,輕輕地放在床上,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的頸間。
徐明月匆匆逃避開來,本以為他會強硬的撕破她的衣衫,卻不想他竟破天荒的起身,拉過錦被将她結結實實的包裹起來,随後親着她的眉心道:“明月,朕只喜歡你,天荒地老,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