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和離了
和離了
寒夜之中,隐約聽見絲竹陣陣,流水般的樂曲,觥籌交錯,酒香四溢,
樂曲輕揚,歌女們舞起長袖,扭動腰肢,伸出纖纖玉手,裙擺随着動作如花般綻放。
所謂是雲袖輕擺招蝶舞,纖腰搖曳飄絲縧。
在座的男人們直勾勾地盯着舞女,一個勁兒地喝酒,首座馬同光對舞女們倒是興致不大,轉了轉酒杯不知在謀算什麽。
聞景昭更是意興闌珊,仰頭喝了口酒,面前舞女身姿搖曳,下一秒,一個舞女扭着水蛇腰便向他靠過來。
他擰眉,一偏頭就躲過甩出的水袖,香粉的味道讓他立刻眉頭一皺,擡眼,舞女已然退去。
周圍已有人扯住舞女的水袖,一臉迷醉地嗅着,人還沒醉得徹底,礙于上頭還坐着大人,讪笑着松了手。
馬同光看出他們已然蠢蠢欲動,他笑笑,舉起酒杯,“此次追捕武賊,戰果頗豐,近日設宴是為犒賞各位,不必拘束,今夜良辰美酒,與諸君共飲!”
盛、武兩國幾度和親達成和平協議,近年來武國安分不少,最近卻多次越界,尤其近日在邊關搞小規模的突擊,騷擾百姓,搶奪財物。
士兵們追上去人又跑了,又有協議拘着,不能大規模攻擊,使他們煩不勝煩,此次上頭下令追捕,對士卒們來說也是狠狠出了口惡氣。
“多謝大人!”
“謝大人賞賜!”
……
聞景昭喝了口酒,他在右後方坐着,張朝坐在他左手邊,仰頭喝了一大口酒,興致勃勃地看着舞女們的曼妙身姿。
“這個不錯,啧啧,這個也不錯,看那小腰真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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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景昭嫌他聒噪,離他遠些,
“不解風情。”張朝搖搖頭,低聲嘀咕。
張朝撇撇嘴,壓低聲音,“別看現在歌舞升平,天下太平的樣,戰事馬上就來了,沒幾天樂呵,還不好好享受享受。”
這話說得倒是不假,武國三番四次挑釁,皇帝忍了又忍,若不是手下無良将,早就揮兵北伐。
至于為何手下無良将,聞景昭目光沉沉,手握酒杯,皇帝心裏沒數嗎。
他嗤笑一聲,揚起酒杯,一飲而盡,起身離開。
“哎,哎你這就走了?別呀!美酒佳人,走什麽……”張朝拽他,
“出去透氣。”聞景昭從側後方離開。
大家興致正高,一兩個出去放水的,沒什麽人關注。
逐邑別的沒有,多的是荒涼的地方,校尉署建得格外大,樹叢假山,花鳥池塘,若是夏天估計也是應有盡有。
此刻,光禿禿的樹杈,結了冰的魚塘,聞景昭低頭撚一抹樹葉枝杈,上面竟然結了一處翠綠的新芽。
他摩擦了一下手指,春天快來了。
身後傳來悉悉索索的說話聲,聞景昭轉身,向來人看過去,走廊中有一少女急匆匆在前方走,身後是提燈的婢人。
“小姐,慢些,慢些。”婢女聲音虛浮,有些氣喘。
“再慢,爹爹的聚會就要散了,我哪裏有機會溜出去玩兒,快些走!”聲音興奮,帶着幾分嬌俏。
“玲兒,我……”馬安寧回頭,腳下步子不慢,險些撞到人。
“小姐小心!”
她忙止步,被婢女扶着站穩,提燈照亮前方,少女擡眼看來人,撞上一雙清冷的眼眸,她呼吸一滞。
那人墨藍色長袍,個頭很高,整個人挺拔如松,眉目俊朗,神色淡然。
馬同光并未成婚,但有一抱養的義女,二八年華,此刻出現在府中的,應當就是馬安寧。
聞景昭看向她,點頭,馬安寧連忙低下頭,臉頰微紅。
她本意出去玩兒,此刻碰到外人,十分心虛。
“玲兒,玲兒快走!走!”馬安寧對聞景昭點點頭,全了禮數,拉着玲兒跑遠。
她跑遠了,又停下,回頭看,只能見到一個身姿綽約的背影,慢慢化作一個黑點。
停留許久,“小姐,咱們還出門嗎?”玲兒試探着問她。
玲兒在馬安寧面前晃了晃手,“小姐?小姐?”
呆愣在原地的馬安寧回神,“....不..不去了,走,回去。”
“好,小姐,等等我……”
……
東市,面館。
面館近日生意不佳,加上沒到吃飯時候,店裏沒客人。
吳勇貓着腰,十分鬼祟從後門進來,走到櫃子前,拉開錢匣子。
“吳勇!!你做什麽!!”王娘子上去就薅起他的耳朵,将他拽出來。
“哎,哎!娘子娘子....我出去吃酒,拿些銀錢!”吳勇彎腰笑着道。
“放屁!!你是不是又賭輸了?把錢給我放下!”王娘子拉他懷裏的錢,“你答應我再不去賭黨的!!”
“沒有沒有!娘子!真沒有,我真是去吃酒!”吳勇擺手,兜住懷裏的錢。
“吃什麽酒要拿這麽多銀子,和離書已經拟好了!今兒你把字給我簽了,我們一拍兩散!”
吳勇身子一僵,王娘子把用布包的錢給搶了回來,去匣子裏面拿和離書。
“賭賭賭,早晚讓你把家給敗光了!這日子過不下去了!和離!今日你必須……”
吳勇一看懷中銀子被搶去,王娘子又喋喋不休地說着,他耳邊和離二字被不斷放大,一個跨步推了王娘子一把,把她手上的紙給撕得粉碎。
“啊—”
“嘩啦啦”
王娘子沒防備,被他推個正着,頭磕在櫃子上歪着身子倒下去,銅板銀子嘩啦啦撒了一地。
“娘子!娘子!”吳勇被吓得跪在王娘子身邊,雙手捂住她磕破的頭,但止不住血,順着指縫溢出,流到兩人身上一大灘子,看上去格外瘆人。
“大夫,大夫!對!我去叫大夫!娘子!我去找大夫!”他慌慌張張跑出門外,王娘子只是突然被嗑暈了一瞬,她捂着傷口,痛苦地呻.吟,“吳勇...老娘要殺了你!”
“吳勇這是做什麽?慌慌張張,又是去賭了?”常客自說自走進面店,見店內情形大驚,
“啊——王娘子!王娘子!你怎麽了?”
何映春和姆媽也匆忙趕過來,“王娘子!”“王娘子!”
王娘子倒在地上,地上滿是血還有沾着血的腳印。
“怎麽回事兒?”那常客何映春也認得,是那常來的書生。
“不知啊,剛來到這兒,就看王娘子倒在地上,這般模樣,啊對,剛剛吳勇出去了!天殺的!”他咬牙道。
此刻說這些也是無用,何映春道,“你可知最近的醫館在何處?勞煩去叫個大夫。”
書生點點頭,“知道!我這就去!”
“好,要快!”何映春扶着王娘子,用衣袖捂在傷口處,“王娘子怎麽樣?還能聽到我說話嗎?”
王娘子此刻兩眼發黑,換了口氣兒,點點頭“能...能聽到。”
“大夫馬上就來,你再堅持堅持!”何映春不敢太動她,只能盡量放平,讓她舒服些。
何映春剛瞧那傷口,離太陽穴極近,也不知有沒有性命之憂。
“娘子!娘子!大夫來了!”吳勇扯着一位拎着藥箱的老者沖進來,“快!大夫!快看看我娘子如何!”
何映春松了口氣,輕手輕腳起身,給大夫騰地方。
吳勇在一旁急得眼睛充血,滿頭大汗,一幅為妻子焦心的好夫君模樣。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王娘子額頭上傷口雖大,卻并不致命,昏迷是因為血流過多,需得休養多日,好好補血。
她躺在床上,一臉決絕,“吳勇,我要同你和離,你若不應,便叫我死了吧。”
吳勇抓住她的手,嘴唇顫抖,“娘...娘子....”
“如今這般日子,生不如死。”王娘子呆呆地睜着眼,眼淚順着眼角劃過。
“娘子!”吳勇趴在她床邊,失聲痛哭。
好半晌,他才緩慢開口,“好。”
何映春和姆媽不便多留,吳勇給王娘子抓了藥回來,二人就趕緊離開了。
此時書生才氣喘籲籲拉着一位大夫,“最近的醫館大夫出診了,我...我跑去仁邑堂找的大夫...王...王娘子...”
他跑得辛苦,何映春不忍道“吳勇找了大夫了,辛苦你,白跑了一趟。”
“無事無事,呼,王娘子無礙就好。”書生擺了擺手,
大夫出診未見着病人,但跑了這老遠,仍然少不了出診費,書生當了次冤大頭,給了錢。
他搖了搖頭,“嗨呀,本想來吃面的,空着肚子還倒貼了錢,虧了虧了。”
何映春覺着他還挺有意思,“我在東市賣肉夾馍,若是不嫌棄明兒可以過去,我請你!”
“那感情好!”他眼睛一亮。“明個我過去!”
出了這事兒,也沒什麽心思再看看周圍的鋪子,兩人回了家。
書生名叫柳風,在學堂教書,平日裏沒什麽愛好,就是嘴饞了些。第二天果然是來了,嘗了肉夾馍,連連稱贊味兒好,一連來了幾日,和劉胖子一樣成了常客。
聞景昭幾次來接人,都能看到書生有說有笑同何映春道別,他吃味得很,但不說,總是晚上搓揉她。
何映春氣喘籲籲,這樣還不如真刀實槍地幹一場。
她試探着開口問,聞景昭沉吟兩秒,開口問道“你想同我成婚?”
成婚麽?聞言,何映春大驚,擺手,連忙道,“沒,沒有。”她倒是沒想到聞景昭如此保守。
聞景昭見她這般抗拒,嘴唇輕抿,眼中欲色退去,直起身子,蹙眉道“怎麽,你不願與我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