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寶石
寶石
二十分鐘後，車駛入觀翠園。
許沁遠遠就看見周慧等在門口，眼睛噴火。
許沁瑟縮了下腦袋，心裏開始發憷。
察覺到這點的宋希玉，紅唇輕啓，嗓音清冽如月光，“沒事，有我呢。”
宋希玉的話仿佛有定力，許沁稍稍好轉了些，磨磨蹭蹭的松開安全帶，等到宋希玉從車頭繞到另一側時，許沁才下車，半個身子藏在宋希玉身後。
宋希玉穿着白色絲綢式的襯衫，下身後尾開叉式的修身裙，走動間，露出皮膚的瑩白和妩媚。
宋希玉身上也是那種柑橘的香，讓人聯想到漫山遍野都是黃橙橙的橘子樹，豐收，圓滿，安定。
屋內亮光鋪滿兩人腳下的路，許沁偷偷的探出半個身子去，正對上周慧瞪過來的眼神，那眼神仿佛在說：你這小妮子可真會找人幫你，等會兒看我怎麽收拾你！
完蛋完蛋死定了！
許沁後脊背一涼，伸手揪住宋希玉襯衫角。
宋希玉衣服一緊，低頭看原來一雙粉粉小手拽住了她的衣角，褶皺傳達出小手主人的害怕和焦慮，宋希玉嘴唇勾了下，把外套和包遞給周姨，道：“周姨，廚房還有吃的嗎？沒吃飯。”
“有的有的。”周慧顧不上許沁，接過外套和包挂在衣架上，又跪身把宋希玉的拖鞋準備好，“小姐想吃米飯還是面？”
“許沁想吃什麽？”宋希玉輕擡腳，換鞋，薄如蟬翼的絲襪包裹着她的腿，在燈光下細膩又光滑，她轉身過來問許沁。
“啊？”許沁受寵若驚，臉蛋像突然被剝開的石榴籽，紅嫣嫣的，不敢看周慧殺過來的目光，她長睫顫抖着，“想…想…吃雪菜肉絲面。”
“行。”宋希玉點頭，不疾不徐的轉身對周姨說，“一份意面，和一份雪菜肉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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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周姨應下來，瞪許沁一眼轉身進廚房忙碌。
許沁換好鞋，去往卧室放書包。
走過前廳，确定沒人沒看見她之後，許沁一下子松懈肩膀，用手瘋狂扇着發燙的臉頰。
空氣中的粒子仿佛是發電機，滋滋的電流響動着，鑽入她的心裏。
只要在宋希玉身邊，她就抑制不住心跳加速。
…
“周姨。”宋希玉走到廚房邊，水燒沸騰了，周慧正在下意面，宋希玉道：“我碰見許沁的時候她在路上走着呢，她買書回來，沒趕上公交車，手機也沒電了。”
提起這個周慧都是氣，“肯定是這孩子貪玩去了，這麽晚還不回來，還在走夜路，要不是遇上小姐，我看她摔在野溝溝裏都沒人知道。”
“嗯，這點确實需要批評一下，但是……”宋希玉想起許沁坐車上，一直擰着手指害怕的樣子，以及剛才揪着她衣角。
心理懷着畏懼和忐忑的孩子，是不會做出出格的事情的。
宋希玉溫潤了語調，繼續說，“周姨，我覺得許沁是個很乖的孩子，她應該有她自己的原因，你不用太苛責許沁，好好聽她，說話溝通就行。”
周慧攪着鍋裏的面，被宋希玉這樣一說，先前的氣洩了一大半，她确實沖動，提起手就想揪耳朵，但其實許沁不會是那種無緣無故拖着不回家的小孩。
想明白後，周慧轉身看着宋希玉，有些不好意思道：“小姐，我們這點小事也勞煩你操心。”
宋希玉淺淺的抿着唇，幾縷碎發散落，比月光還要溫柔。想起花圃裏周慧追着許沁揪耳朵的畫面，宋希玉不禁失笑，“我是怕許沁一着急就跟你解釋不清楚，到時候越描越黑，其實就是很簡單的事情。”
許沁出來時，看見宋希玉跟周慧說完話往沙發處走。
許沁心裏咯噔一下，完了完了，該不是宋希玉告狀了吧，死定了死定了。
宋希玉走過許沁的身邊，和她對視，眼神泛起溫潤的水光，“許沁，好好給周姨解釋，周姨不會怪你的。”
啊？就這麽解決了？許沁被宋希玉容顏美得心神恍惚了一下，她突然覺得就算周慧請她吃一頓竹筍炒肉，為這容顏也值了。
許沁手心熱了下，“謝謝宋小姐。”
宋希玉莞爾，“不用。”
宋希玉繞過許沁，坐在沙發上看一本醫學雜志，時不時用手機回複短信。
許沁進廚房去幫忙，雖然周慧還有氣，但是還是願意先聽許沁說一說。
待許沁解釋清楚後，周慧探頭看了看許沁的發尾，笑着的臉上帶着警告，“頭發嘛剪得還可以，但是下次不行了，下次記得提前借別人電話通知媽媽，讓媽媽來接你。”
“知道啦，知道啦，這不是我太着急了嗎？”許沁長長的抒出胸口的氣，還好周慧沒有揪她的耳朵算賬。
不過周慧竟然沒有發現她剪了頭發，宋希玉小姐可是一眼就看出來她剪頭發了。
許沁想，應該是宋希玉幫她說了話，周慧才沒那麽生氣的吧。
宋希玉簡直是太溫柔細心了。
許沁偷瞥向沙發上的宋希玉，低低的丸子頭，一根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黑色皮筋，如月牙般的耳朵，鼻梁上架着的一副銀絲邊框的眼鏡，不施粉黛，卻有一種從骨頭裏散發出來的溫柔矜貴的氣質。
半個小時後，宋希玉入座餐桌，看着桌上的蝦仁茄汁意面，以及一杯氣泡水，漫不經心的擡頭問周姨，“許沁呢？”
“她在廚房的小餐桌上吃。”周姨看向廚房玻璃門後的那道身影，許沁正在瘋狂往裏面加醋。
知道周姨是什麽意思，宋希玉不免還是失笑，“周姨，現在又不是舊社會了，還搞封建尊卑那一套。”
在這點上，周慧特別堅定，“不行，這是太太說了的，家裏要有規矩，傭人不能和主人在一張桌子上吃飯。”
“好吧好吧。”宋希玉無奈，也随了周慧去了。
等許沁吃飽喝足後，餐廳已經沒人了。
周慧正在收拾餐盤，許沁擦擦嘴巴，主動洗碗。
忙完後，許沁關燈，屋內陷入一片漆黑，唯有二樓書房門縫邊透出一絲光亮，這麽晚了，宋希玉還在看書嗎？
經此一事，宋希玉成了許沁心裏的女神，就算以後讓她給宋希玉提鞋她都願意，怪不得家裏無論傭人、司機、園丁都對宋希玉贊不絕口，沒有人不喜歡宋希玉。
許沁在心裏暗暗立下目标，她一定也要成為像宋希玉那樣溫柔的人。
于是為了感謝宋希玉，許沁更加賣力的幹活了。
把宋希玉的鞋子擦得比鏡子還要亮，衣服熨得一絲絲褶皺都沒有。
想象着宋希玉穿上的樣子，心裏滋滋的甜。
暑假一晃而過過去一半。
自上次以後，許沁就再沒有看到宋希玉。
看許沁一天在門口張望七、八回，周慧手指輕敲她的頭，“宋小姐回來的很少，一個月也就一兩次，她大多數都是住在科室。”
“哎喲！”許沁驚呼一聲，摸摸受疼的後腦勺，“媽，津南市第一人民醫院應該很厲害吧？”
“當然了！”周慧一邊掃地一邊贊不絕口，“這個醫院是國內西南片區最頂尖的醫院，人家說，閻王爺讓你三更死，津南醫院能給你留到五更，要是津南醫院沒法子了，那也只有等死了。”
說到這，周慧睨眼自己家的傻女兒，語重心長道：“阿沁啊，你要以後能在津南市醫院裏掃地，媽媽就心滿意足了。”
許沁：“？？？”
“周姐，宋小姐來電話了。”屋內謝姨接起電話，耳聽一句後，手捂住聽筒，小聲吼道。
“來了，來了。”周慧不怠慢一秒跑向電話，喘平氣後，接起電話。
“好……嗯……我知道了。”
許沁看周慧不停的點着頭，挂完電話後，周慧往二樓走去，許沁小步跟上，偏着腦袋問：“宋小姐說什麽了？”
周慧走進宋希玉的卧室，打開衣帽間的門，張望着，“明天晚上是宋太太的生日，宋小姐忘記了，她讓我帶一件旗袍去醫院，明天直接回老宅。……前些日子我還提醒小姐了的，應該是她最近手術太多忘記了吧。”
說着周慧取下一件淡綠色旗袍，打開一個抽屜，裏面全是金燦燦的首飾。
許沁一下子閃花了眼，珍珠、寶石、金銀，各種款式鑲嵌，每個都是名貴珍品，簡直是女孩的夢中情屋。
周慧笑着，“宋家最不缺的就是金銀珠寶。”
周慧手指依着順序滑過，最後停留在一串祖母綠手串，裝進絲絨盒子裏。
走進去一個隔間，又拿出一雙白色高跟鞋和白色手包。
最後拿起桌上之前準備好的禮物，周慧退出衣帽間，見許沁跟個呆子一樣站在中間，上去拽許沁的手腕，催促道，“走啦走啦，我還得給宋小姐送醫院去了。”
許沁久久沒合住因誇張而長大的嘴巴，“媽，宋小姐不怕人進來把這些都偷走嗎？”
“偷？”周慧被這稚嫩語言逗笑了，“誰敢動宋家是不想活了，再說這裏每件珠寶都是有标識的，無論出現在市面上還是黑市上，不出一個小時宋家馬上找來了，所以誰敢來做這樣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許沁聽着，感覺像是在聽虛無缥缈的天書一樣。
許沁跟在周慧的後面，看司機秦叔等在門口處，腦瓜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她搖着周慧手臂，大眼睛眨巴着，撒嬌道，“媽，要不我幫你送去醫院吧？我想去看看。”
“醫院有什麽好看的，沒生病去什麽醫院。”周慧把裝好的衣物放在車後座。
“周姐。”站在一旁的謝姨笑了下，“你這是沒聽懂許沁話裏的意思啊，許沁去醫院看什麽病啊，當然是看宋小姐啦，宋小姐有半個月沒有回來了。”
被點名心事的許沁耳朵連着臉頰飛快的紅成一片，像天邊落下的夕陽雲彩，她膽怯又期待的看周慧一眼，聲音又軟又糯，“好不好嘛，媽媽。”
周慧心裏動了一下，讓許沁去看看也好，見見世面，她點點許沁額頭，交待道：“不許給宋小姐添麻煩知道嗎？”
“知道知道。”許沁一下子笑開懷，抱着周慧胳膊撒嬌，“我保證把東西安全無虞的交到宋小姐手上。”
“去吧，你個小鬼頭，一天就知道玩。”周慧寵溺的刮刮許沁鼻子，又探頭對駕駛室的司機秦叔說，“老秦，勞煩你照顧照顧許沁。”
秦天華憨厚的笑着，“放心吧，周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