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于舟很會暗戀人。

她目前所有的感情經歷,都是暗戀,并且都沒有成功過。因此她很會處理這類小情愫,她把這當作甜蜜的秘密,在晚上睡前編一點小故事,她和對方可以有一百種可能。

當那個人有了另一半之後,于舟也傷感,但她很會收拾心情,像收拾房間那麽熟練。

所以她并不怕對蘇唱生出暧昧的心思,她知道自己能調整好。

但剛剛蘇唱的這句話,傷害值比于舟預想的要大一點。

好像在說,她是要過生日的,但安排裏不包括于舟,而且,也并沒有告知于舟的必要。

自作多情了粥。

她捂着額頭撿起手機,聽見蘇唱有些關切地問:“怎麽了?”

好煩啊,她還是那麽溫柔的樣子,好像于舟是她唯一的、最重要的朋友。

于舟鼻子一酸,眼淚花快要冒出來,她趕緊眨眨眼,另一手慌不擇路地在旁邊扇風:“剛磕到了,好痛。”

咽兩下喉嚨,她又把捂住額頭的手挪下來,不動聲色地揉揉眼眶。

蘇唱認真地看她的額角。

于舟低頭,掩飾性地打開手機,還停留在禮物界面,她退出去,無意識地打開qq,看大學同學群的消息。

她聽見蘇唱又開口:“你剛問我……”生日的事情,是想一起過嗎?

“哦,”于舟盯着屏幕,打斷她,“對,剛問你生日,我想你要是沒事的話就請你吃個飯,要有事就算了,咱們可以下次約,周二周三我也挺忙的,那個年假7月要清零,很多同事休假,都在趕項目。”

聊天記錄翻到3月,翻不動了。

再往上拉一拉,拇指松開,也拉不動。

蘇唱的呼吸淺淺的,也低下頭看微信:“嗯。那就再約吧。”

第一次對這個日子有短暫的期待,但也不過半分鐘。

“我上去了,”于舟收到一條消息,“家政給我發消息,說打掃好了。”

她把消息打開,給蘇唱看,像證明什麽似的。向對方,也向自己。

“好。”蘇唱掃一眼,準備拿包。

“我自己上去吧,”于舟阻止她,“我看你消息挺多的,應該很忙,要不忙就回去睡會兒,我東西不多,自己弄就好,而且都打掃好了,你也幫不上什麽忙。”

最後一句很小聲,她對着蘇唱冷月似的臉還是有點難受。

蘇唱微微一怔,無意識地點點頭,點了三下,才笑笑說:“好,那我先回去,如果有需要幫忙的,随時找我。”

“好。好好好,我知道了。”于舟盯着咖啡說。

又拿出手機收了一下微信,然後一邊浏覽聊天界面,一邊起身:“走了啊。”

“拜拜。”

“拜拜。”

于舟不需要蘇唱了,蘇唱也想不到如果站在她的新家,可以幫上什麽忙。她隔着玻璃窗,望向街道外邊,于舟推門出來,仍然低頭看着手機,前面有一堆停着的自行車摩托車,她在最近的那個外賣箱上扶了一把,防止撞上,轉個彎就進了小區。

這次告別,和那些說着“下次再約”的點頭之交,看起來沒什麽兩樣。

夏日的蟬鳴每年都不會缺席,在這個新的出租屋就更明顯一點。

這房子跟蘇唱的比是差遠了,挨着大馬路,晚上都能聽見車流聲和一兩個店鋪的大喇叭,偶爾還有回收舊空調的廣告扯着嗓子開過去,甚至還能聽見時不時的狗叫和一兩句争吵。

很熱鬧的一個房間,算得上不經意的陪伴和救濟。

更好的是,它一眼望得到頭,就一張床,一個衣櫃,書桌上面幾排架子,窗簾很省布料,只剛剛好蓋過窗棱,下面留着擺放室內的晾衣架。書桌旁邊有塊小小的空地,于舟打算買個懶人沙發,一人窩進去的那種,再配個落地燈,也挺有情調。

以後她就坐在那裏追劇,坐在那裏看書,坐在那裏給火鍋她們打電話八卦。

她看一眼手機,也不知道蘇唱到家了嗎,沒給她來個信息。

嘆口氣,去淘寶上把永生花什麽的給退了,酒是不退不換的,她打算自己喝。處理完後拎着小籃子去共用的衛生間洗澡,穿着睡衣出來,遇到回來的室友。

半紮的頭發,很帥的那種,也很高很瘦,穿着大衛衣和短褲,黑色的英倫平底鞋,黑色的及膝長襪,單肩背着雙肩包,關上門,瞥一眼于舟。

姬裏姬氣的。

拎着洗漱簍子,穿着睡裙的于舟。

“你好啊,我今天剛搬來的。”于舟這身打扮有點尴尬,因為她沒穿內衣,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胸部,跟人打招呼。

“你好。”挺冷淡的,而且她也不打算開燈,去冰箱裏拿了一瓶可樂,喝着進了門。

也是,這種合租室友,本來就不打交道的,和蘇唱那種不一樣。

洗完澡用幹發帽包着頭,于舟躺到床上,正好接到火鍋的電話。

“我失戀了。”第一句就是這個。

“啊?”她戀過嗎?

“就上次那個crush,官宣了。”

“同情。”

這流程很熟,于舟幹巴巴地安慰她,然後火鍋要死不活求她:“咱倆出去玩兒吧。”

“你同事都在休假,你也休呗,你年假還有8天吧?我說你們外企年假是真多啊,你剛入職都有。”火鍋砸吧嘴。

于舟有點心動,很久沒出去玩兒了,況且還能換換暈暈乎乎的腦子。

她的腦子就被剛洗澡時的蒸汽灌了似的,晃一晃全是蘇唱。

她想了想,說:“我全請了啊?去哪啊要這麽久?”

“出國玩兒吧,咱去泰國,淘寶上有辦那種加急的。實在不行落地簽。”火鍋只想越快走越好。

“我想想吧,問問我媽。”于舟把幹發帽摘下來。

聽她這麽說,感覺有戲,火鍋興致勃勃地爬起來做攻略。

還沒聊幾句,燈“啪”一聲熄掉了,于舟本能地驚呼一下,挂斷電話,按幾下開關,都沒反應。于是她打開手機上的電筒,穿過客廳,走到玄關處,打開電箱看看是不是跳閘了。

但剛來這邊,她望着一排排的按鈕,也很困惑。

身後響起開門的聲音,然後是拖鞋聲,停在她身後。

“這三天電路檢修,每晚9點斷電,別看了。”

于舟回頭,穿着大T恤家居服的室友站在身後。

嗓音跟她長相一樣冷。

“哦,不好意思啊,我沒看短信通知。”于舟踮腳把電箱關上。然後她聽見後面的人笑一聲,近似于嗤笑那種:“你跟我說什麽不好意思。”

啊這……

是哈。哎,感覺新室友有點不好接近。于舟默默擔憂,但沒說什麽,濕着頭發往回走。

門一關,黑漆漆的房屋,顯得有點可怖。

同樣沉睡在黑暗裏的還有江南書院的這一間複式,蘇唱又如往常地把車鑰匙抛在櫃子上,仍舊是沒開燈,換拖鞋的時候感到腰部隐隐作痛,她見怪不怪地停下來忍了忍,然後往裏邊走。

其實于舟沒來的時候,蘇唱回家是很少開一樓的燈的。以至于剛搬來時,蘇唱還不習慣家裏這麽亮。

她沒有像任何人以為的那樣不适應家裏的冷清。事實上,這才是她熟悉的生活,每一寸皮膚都在疏離感裏如魚得水。

不想吃飯了,徑直上二樓,洗個澡就準備睡覺。

睡前看了看手機,于舟沒有告訴她搬家的情況,點開微信,也沒發朋友圈。

最近于舟很少在網上分享生活了,只不過前段時間在蘇唱家裏,她沒有意識到這件事。

這個沒有燈的夜晚,兩個人都睡得不好。就這麽順理成章地,卻也戒斷式地,退回了朋友的距離。

蘇唱生日的這一周,她的手機足夠熱鬧。可是于舟來的消息很少。

周一,她終于發了一條朋友圈,說“Nice,新房子你幹得好啊,現在我可以8點30再起床。”蘇唱點了個贊。

周二,中午劇組吃飯,蘇唱要了紅燒牛肉,發現真的和于舟說的一樣,是炸過的,吃起來就不新鮮。她拍照發朋友圈,配文:“果然。”一個小時後收到于舟的評論:“我說的吧,都是炸的。”蘇唱心裏像被小勾子勾了一把,又回她:“嗯。”

于舟也回複:“還是我做的好吃。”

蘇唱說:“沒錯。”

那天下午蘇唱的心情不錯,同組的紀鳴橙出于關愛牙齒健康的想法,也可能是因為她發現總有同事在棚裏吃冰棍之類的甜食,說可以在棚裏放一點漱口水,蘇唱罕見搭話表示贊同。

晚上點了一份番茄肉醬面外賣,但時間來不及,她只動了兩口,就匆匆匆擦嘴角,準備直播。

8點到12點,直播了四個小時,很開心,但也很疲憊,她微笑着跟聽衆朋友們連線,耐心地有禮貌地回答問題,然後一一感謝她們。

涼了的面條靜靜待在一邊,是現實生活裏唯一的陪伴。

下播後已經是12點過了,蘇唱打開微信,在很多小紅點裏往下翻,找到于舟的那一條,0點來的。“生日快樂。蛋糕.jpg”

沒有很華麗的辭藻,沒有逗趣的表情包,沒有多餘的信息量,甚至沒用感嘆號。

蘇唱回複她:“謝謝。”

收到于舟的消息:“你不是在和朋友聚會嗎,回這麽快?”

“嗯,聚會完了。”

“哈哈,吃得咋樣?吃長壽面了嗎,要吃長壽面。”

蘇唱看一眼黏黏糊糊的面條,抿唇笑了笑,說:“吃了。”

“那就好。”

于舟不知道說什麽了,她回話時臉上還本能地帶着一點笑,但她的眼神很失落。也不知道蘇唱和朋友聚會是什麽樣的,會不會開很貴的酒啊,是不是那種上流社會的包廂,小視頻裏刷的那種。

她嘆一口氣,本以為對話結束了,但收到蘇唱的消息,小貓點頭的表情包。

于舟笑了笑,回過去小狗點頭。

又是小貓點頭的表情包。

仍然回過去小狗點頭。

然後蘇唱說:“晚安。”

于舟回複:“晚安。”

晚安,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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