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吻親

第54章 吻親

一股惡心感湧上胃部, 徐容川被黑色手環侵入過的右手開始莫名隐隐作痛。

他走到煎餅果子攤前,要了一個煎餅。

賣煎餅的大叔熱情洋溢,好像永遠都不知道疲倦, 雙手飛快動作, 每加一樣東西都要咨詢他的意見。

徐容川道:“加兩個蛋。”

“好嘞!”

他打兩個雞蛋, 順手把蛋殼丢給腳邊的“狗”, “狗”就像真正的狗,搖了搖尾巴, 咔嚓咬着蛋殼,喉嚨裏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這個狗是你的嗎?”他問。

“狗?”大叔笑着搖頭, “你再仔細看看, 這個不是狗,這個是人!”

徐容川驚訝地擡頭看他,他居然知道?!喂養人類做寵物難道不覺得瘆人恐怖嗎?

大叔見他神色,笑着介紹:“您是不是剛來G市不久啊?我們市是全國治安最好的市, 但是犯罪是刻在基因裏的, 總有人天生就是破壞者,所以我們發明了考核制度,可以探測出隐藏在人群裏的犯罪者們, 提前預防犯罪。”

說着,他随意踢了腳邊的狗一腳。

“喏, 聽說他的犯罪可能性是85%,絕對的危險分子!好在政府給力, 把他改造成這樣,讓他也可以給社會做點貢獻——請拿好, 您的煎餅果子。”

徐容川沒有接。

“犯罪可能性只是一種可能, 如果他通過後天的努力, 成了那15%呢?”

大叔看笑話一樣地看了他一眼:“我們才不要冒那15%可能性的風險呢,畢竟在這裏大部分都是安分守法的好居民,不能因為少部分垃圾每天惶惶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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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容川看向“狗”,想起那個黑色手環,心中的惡心更甚,甚至覺得煎餅果子都散發着血腥味。

徐旦從身後幫他接過煎餅果子,沖大叔輕輕一笑。

“謝謝。”

大叔微愣,目光後移,對上這個俊美到不像凡人的年輕男人。

視線相交的剎那,淡琥珀色的眼睛他心裏被種下了一顆看不見的種子,正在悄然地萌芽……

有什麽東西改變了。

他手裏拿着新的蛋殼,想跟剛才一樣丢給“狗”吃,又忽然冒出了一點珍貴的于心不忍,動作猶豫兩秒,後面的顧客馬上開始催促。

“走吧哥哥。”徐旦握住徐容川冰涼的手,“去B區看看,C區還只是外圍。”

徐容川知道現在為了一兩個人見義勇為只是浪費時間,G市的問題必須找到根源才能徹底解決。他點點頭,沒有再糾纏。

從C區要去B區需要跨過半個G市,沈山蒼用他的藍色手環打了車。

司機在邊開車邊聽法語聽力,并時不時跟他們抱怨,因為上次大考成績不理想,他從某重點企業被分配來開出租車。

說着,他以豔羨的語氣提到他們公司另外一個同事:那個同事本來家境很差,學習也不怎麽樣,畢業後被分配去掃大街,後來邊掃大街邊奮發圖強,一次比一次成績好,慢慢開始賣早點、開出租車,上個月直接一考升天,居然去了A區,成為某大型企業的重點員工。

徐容川聽着,看向外面不斷往後掠過的街景。

越靠近B區,這座城市便變得越發奇怪。

這裏的所有“生物”都處于極度忙碌的狀态之中。

路邊一閃而過的上班族,臉上長滿了元素周期表,左手單詞本,右手打電話,行色匆匆,嘴裏說的全是經濟專有名詞。

咖啡館裏埋頭苦讀的學生右手沒有手指,取而代之的是五支細長鋼筆,鋼筆似乎連接着他的血管,書寫出來的每一個字都是血的顏色。

餐館中一路小跑的服務生像蜘蛛般長滿了手,每只手上端着不同的菜,臉上帶着元氣滿滿的笑容,快速穿梭在不同的餐桌之間。

街邊打掃衛生的阿姨擁有枯樹一樣的皮膚,雙手幾乎和手裏的掃帚融為一體,為了不弄髒幹淨的地面,她甚至像芭蕾舞演員一樣踮着腳站立,走起路來仿佛飄在半空。

……

車停在B區入口。

三人下車,一路沉默的徐容川開口:“這個世界确實有點不對勁。”

沈山蒼與他感受一致:“是的,污染太明顯,與我們剛來到G市是相差很大,好像換了一個城市。”

徐容川點頭:“G市再怎麽深受污染,它仍然是一個開放的大城市,必須符合常理,符合人類規則,否則早就會引起我們的注意。污染方式應該與心知鎮類似,潛移默化,不易察覺,而不是像這樣生怕別人不知道有污染。”

但是,為什麽?為什麽這麽明顯的污染,卻沒有任何人發現異常?

是所有經過G市的人都被改變了意識,還是……這個世界有問題?

這時,徐旦終于找到了機會,重提那件讓他無比在意的事:“我今早忘記給你早安吻!哥哥,相信我,我無論如何都不會忘記給你早安吻的!這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比全世界所有不可抵抗的規則加起來還要重要。”

徐容川耳朵一紅,思緒一下子被打亂了,心跳有些失速:“我們在說正經事!”

徐旦癟嘴,委屈解釋:“這就是正經事……”

沈山蒼只覺得自己的額頭越來越亮了,輕咳一聲,轉移話題的技能逐漸熟練:“走,去B區看看。”

B區,從C區的視角看過去,沒有任何特殊之處。

三人走到入口之處,那裏僅僅擺着幾個閘口,三位工作人員百無聊賴地坐在那裏,與忙碌的周圍顯得格格不入。

沈山蒼走在最前面,朝他們出示藍色手環,道:“您好,我需要進入B區參加明天的大考,B區風水比較好,也許能讓我考出更好的分數。”

工作人員拿出平板,掃了一下他的手環,頭也不擡地說:“明天?大考的時間都能記錯啊,後天大考!”

後天?!

徐容川心一沉,三人互相對視一眼。

現在是幾號?為什麽他們覺得大考是明天?哪一環出了問題?

記憶開始排除各種錯誤答案,找到很多自相矛盾的可能性。

那頭,沈山蒼已經完成身份認證,閘口打開,可以前往B區了。

徐旦打了個響指。

他們兩個活生生的人跟在沈山蒼的後頭,卻沒有人察覺。沈山蒼伸手擋住閘口,他們就這樣順利的通過,進入到了看上去沒什麽區別的B區。

徐旦有些不可思議:“這麽簡單就進來了啊。剛才那個人為什麽說後天大考?我們的記憶出問題了嗎?”

沈山蒼道:“會不會A區和B區的時間流速不同?我們再找個人問問。”

他們懷着對時間和空間的懷疑,朝着B區內部走去,進入繁華的商業區。

這裏人滿為患,熱鬧非凡,看起來是正常的都市街景。

而一踏進這裏,徐旦的靈感開始狂響。

熟悉又龐大的力量充斥着這片區域,是與這裏相斥的外來力量,正在試圖汲取此處的神秘氣息。

明明是晴天,頭頂飄着黑壓壓的烏雲,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在不停發生不幸的小事:掉了冰淇淋、被踩髒了新鞋、錢包被偷、手機掉入許願池……

好運被吸走,厄運在降臨。

光明被驅趕,黑暗嘗試籠罩。

黑暗,厄運,是唐蘇木和厄運之眼!

徐容川和徐旦同時變了臉色,徐旦擡起頭,望向B區最高處的寫字樓頂,眯起眼睛。

唐蘇木帶厄運之眼來到G市,就是為了汲取G市污染的力量?

徐容川大腦飛快運轉,徐旦已經探出觸手,抓住旁邊路邊的景觀樹枝,身體化成一道殘影,朝寫字樓頂急速掠去。

“徐旦!不要沖動!”

徐容川交代沈山蒼留在這裏不要妄動,拔槍去追徐旦。

而就在他踏入人群的那一刻——

這條街像是被按了暫停鍵,所有熱鬧都在同一瞬陷入安靜,上千張面孔轉過頭看,看向闖入了此地的徐容川。

細碎呓語開始蔓延。

“有C區的渣滓闖入了我們的地盤”

“是呢,連通行證都沒有,怎麽進來的?”

“讓我看看……好像是黑環。”

“啊,好晦氣。”

“他玷污了我們的烏托邦,我們的伊甸園。”

“異教徒,背叛者,雜碎。”

“撕碎他”

“吞噬他!”

……

上班族丢下電腦,小朋友撿起石頭,老人提起拐杖,白領脫下尖銳的高跟鞋……數千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徐容川,裏面充斥着仇恨與憤怒,然後在同一時間朝他沖了過來。

難怪B區這麽容易能夠進入,原來危險的根本不在閘口!

徐容川看了一眼已經不知所蹤的徐旦,心急如焚,又不能對這些民衆動手,只能拔腿往反方向跑。

想沖出閘口回到C區,卻發現閘口已經關閉,看不見的屏障擋住了B和C之間的通道。

徐容川頭皮一麻,身後是瘋了一樣要把他撕碎的路人,他只好撐住花壇,跳上路邊的景觀樹,然後從人群頭頂躍下,沖進徐旦趕過去的那棟寫字樓門口。

這裏是金融相關的寫字樓,裏面裝滿了西裝革履的職員,而他們沒有一個人在工作,徐容川的存在似乎已經共享給了每一個B區成員,他們堵在電梯口、消防通道口、辦公室門口、窗戶口……手裏拿着他們所能獲取的一切武器,從尖銳的鉛筆到水果刀應有盡有,甚至還有人拎着厚厚的《民法典》試圖砸死他。

徐容川不敢開槍,抓住沖過來的一米八高大壯漢,将他甩向消防通道口的人牆,砸出一個缺口,然後一躍而入消防通道,向頂樓跑去。

這裏一共有48層。

每一層的消防口通道都不停有人湧入,黑壓壓一片仿佛喪屍壓境。徐容川頭頂插着一把水果刀,接過飛來的《民法典》,幹脆躍出窗外,把頭頂的水果刀扯出來,硬生生紮進牆裏,再将自己甩出去,一刀一刀往上。

……

樓頂。

呼呼的大風吹過天臺,這裏已經空無一人,籠罩在整個B區的厄運之力也消失,只殘留下幾絲讓他極度厭惡的味道。

讨人厭的家夥……

徐旦深深吸氣。

厄運之眼殘留的氣息變了,與混沌一戰時已經大不相同,像是純粹的紅裏面混入了絲絲黑線,是屬于隕落的混沌的力量。

或者說,是來自混沌的污染。

……祂居然到現在還沒能徹底消化那兩個異核。

徐旦閉上眼睛,他的力量更溫和,更不動聲色,以極快的速度悄無聲息滲透進此處,把這裏的每個生物當作媒介,眨眼間覆蓋住全B區,先是将厄運殘留的氣息驅趕得一幹二淨,然後開始一寸寸仔細搜尋……

等等。

他猛地睜開眼,中斷搜索,沖到天臺邊。

哥哥!

徐容川正把自己挂在四十層外,還在不停往上躍,每往上一層,旁邊的玻璃就會被砸開,從裏面探出無數只手,試圖抓住他。

一條觸手蹿出,卷住徐容川,将他抱上天臺。徐旦秀氣的臉上全是後怕:“哥哥,對不起,我太心急了。”

徐容川喘着氣,環視四周:“唐蘇木和厄運呢?”

“不在這裏,不過沒關系,只要是在有人的地方,我就能找到祂!”

“找到他們的方位,我聯系林隊前後夾擊,不能讓他們這麽堂而皇之地跑了!”徐容川咬牙。

徐旦繼續搜尋,力量覆蓋整個B區,侵入所有生靈的情緒與欲望,試圖從中找到逃離的痕跡……

片刻,他睜開眼,皺起眉。

居然沒有?他們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從B區徹底消失?

厄運沒有消化完混沌的異核,應該無法完美複刻混沌撕裂時空的能力才對。

這時,他們的耳機裏同時響起了沈山蒼的聲音。

沈山蒼被他們落在B區門口,因為他擁有藍色手環,所以沒有遭受原住民攻擊。但他的聲音在微微發抖。

他說:“徐隊,剛才你們是不是感知到了屬于混沌的黑暗力量?”

“是,”徐容川道,“厄運之眼吞噬了混沌,我們這才追過來。”

沈山蒼深深吸氣,沉默了兩秒,斟酌着語言。

“我對混沌的太熟悉了,就在剛才,我忽然想到一個致命的問題。”他沉沉開口。

“如果現在是真正的白天,就算混沌重生,祂也不可能影響到整個B區。當初在混沌酒店,白天時分祂甚至不能輕易現身。”

徐容川眉心一跳。

衆多疑點都在此刻湧上心頭。

無法一致的大考時間、明顯存在污染的異樣居民,徐旦過分糾纏的早安吻……

沈山蒼已經繼續說了下去,說出了徐容川此刻正好冒出來的一個可怕猜測。

“徐隊,小旦,有沒有可能,我們是在夢裏?”

這個念頭産生的剎那,世界開始崩塌,濃郁的黑暗蔓延而來,将他們吞噬。

……

徐容川睜開眼睛。

外面陽光明媚,徐旦和沈山蒼正在洗手間裏輕手輕腳地洗漱。

他打了個哈欠,按照習慣看看手表,清晨六點。唔,睡足了八個小時,難怪感覺精神很不錯。

不過不知道為什麽,頭頂有些隐隐作痛。

正思索着好端端的為何會頭痛,徐旦刷完牙走出來,看到他醒了,朝他露出美麗的笑容,輕快地走過來,在他嘴角邊印上溫柔的親吻。

“哥哥,早上好!”

徐容川臉頰一紅,眼神下意識往洗手間飄,正好對上洗完臉出來的沈山蒼。

沈山蒼飛快挪開視線,假裝什麽也沒看到,咳嗽一聲,道:“早。”

徐容川坐起身,朝他們點點頭,道:“早。明天才大考,我們今天不能浪費時間,去B區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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