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分體

第76章 分體

徐旦的本體會在哪裏?

這個問題說容易也容易, 說難也難。要找到徐旦,線索又得回到昨晚的突發事件上。

徐容川把“徐旦”帶回二倉, 将他關進隊長室裏, 跟他說:“你在這裏好好想想,什麽時候想明白了,什麽時候用本體來找我。”

徐旦往前走了半步, 沒有表情的臉上露出一點猶豫,嘴唇張合:“哥哥, 不要。”

徐容川碰地将門關上,用隊長的權限反鎖, 然後轉身大步離開二倉,去了杜若的辦公室。

杜若和文術正在看陳蔹傳回來的調查實況直播,見徐容川怒氣沖沖地進門,都是一驚:“怎麽了?”

情況複雜,徐容川沒有細說, 只是問:“調查情況如何?小蔹還在杜豐家裏調查嗎?”

杜若給他騰出一個位置,點點頭:“發現了一些線索。”

徐容川看向投影。

投影上, 畫面定格在一間不算寬敞的房間, 裏面只擺了床、衣櫃和桌子, 看不到任何生活化的物品,像随時準備出租的簡屋,以盤古的收入來算未免過于簡陋。

陳蔹正站在書桌前,從抽屜裏拿出一沓有書本厚的照片,每張攤開來放在書桌。

所有的照片裏都映着同一個女人。她容貌美麗, 舉止間風情萬種, 照片的背景要麽是在奢華房間, 要麽是在車裏, 從拍攝角度來看,攝影者與她離得極近。

這個女人,徐容川覺得有點眼熟,似乎在哪裏見過……

身邊的文術道:“小蔹,把鏡頭拉得再近一點看看。”

鏡頭對準照片,給了幾個特寫。幾人打量着,文術搖搖頭:“沒見過,讓林隊做人臉數據匹配吧,這麽清楚的照片應該很快就能有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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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陳蔹輕輕咦了一聲,道:“等等。”

他把照片拿走,湊到眼前仔細看了良久,然後篤定地說:“我想我應該認識她。”

文術:“誰?不會是盤古的吧,我怎麽沒見過。”

陳蔹又拿出一張照片,裏面的女人斜靠在床頭,手中夾着煙,身上只穿了半透明的睡衣,神色妩媚地看着鏡頭。

陳蔹說:“她是寧蘇玉,當紅女明星。”

聽到女明星三個字,徐容川忽然想起了熟悉感的來源。他家小區的電梯裏,正貼着她代言的洗發水廣告。

只是,盤古的工作人員怎麽會跟女明星有牽扯?

文術問:“照片是買的那種女明星明信片嗎?”

陳蔹搖搖頭:“寧蘇玉是出了名的清純派,不可能有這麽大尺度的照片公開販賣。而且,從畫面的質量來看,拍攝手法很業餘,并非專業攝影師拍攝。”

他把手裏這張照片對準鏡頭,讓同事可以更清晰地看到每個細節。杜若按了暫停,将鏡頭放大。

在寧蘇玉腳邊的銅制打火機表面,映出了一道模糊的影子,影子是沒有穿衣服的肉色,顯然是位男性,發型與杜豐完全一致。

文術“啧”了一聲:“這小子有點東西,找了個當紅女星當女朋友?”

陳蔹将照片收起來:“杜豐的人際關系非常簡單,又是在高保密部門上班,認識女明星的機會基本沒有,更別說被女明星看上成為戀人。他被徹底污染,這個寧蘇玉……”他拍拍照片,“絕對有問題。”

“就看是他污染了寧蘇玉,還是寧蘇玉污染了他。”

說着,他調整攝像頭,看向同事們:“我準備回來了,女明星身邊都是攝像頭,我形态與人類差異比較大,不方便去調查。看看夏姐有沒有空?”

這時,徐容川開口:“我去。”

陳蔹一愣:“川哥,你恢複了?小旦沒事吧?”

所有目光都聚集到徐容川臉上,在各位同事關心的視線下,徐容川咬緊了牙:“說來話長。徐旦跑了……”

……

徐容川開車離開盤古。

因為這段時間太忙,徐旦又拿了駕照,他每天安心在車裏睡覺,所以停在盤古停車場的是徐旦的新車,裏面帶着淡淡的熟悉香味。

一坐上去,徐容川便不由得想起那家夥單手轉方向盤後等待誇獎的樣子。

他沒有急着啓動,從衣服裏掏出項鏈封着蛋殼的琥珀,低頭看了一會。

然後,他慢慢嘆了口氣。

他不具備讀取人心的能力,但是幾乎能夠猜到徐旦的所有心思。

他摩挲着光滑的琥珀表面,回憶起近期發生的異常。從G市回來之後,他連續好幾次遭遇莫名搭讪,路人對他表現出極為詭異的熱情,挑徐旦不在的時間上前與他攀談,但都以失敗告終,直到最後在盤古晚宴上抓到機會,在徐容川體內投入污染。

從現有的信息,他可以推斷出兩種可能。

第一種,背後的污染源不願意與徐旦發生直接沖突,祂現階段的目标就是徐容川,因為他的體內存在一部分屬于徐旦的神性,那個“祂”想要以徐容川作為養分強化自己,再考慮與徐旦正面對抗。

徐旦那家夥大概率也是這樣想的,才會把他留在盤古,獨自迫不及待地殺過去報仇,怕祂再做出什麽傷害徐容川的事情。

但是,還有一種可能。

徐容川在祂的計劃裏只是無關緊要的配角,祂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為了麻痹徐旦,激怒徐旦,然後編造一個專門用來誘捕徐旦的陷阱,準備來一場甕中捉鼈。

每次一想到後面這種可能性,徐容川的呼吸便開始收緊。

他很清楚,吞噬了智慧之主之後的徐旦變得截然不同,雖然總是在他面前裝笨裝癡,那個翻垃圾桶的小怪物确實已經變得強大、聰慧,還藏了一堆不肯讓他知道的秘密。

但他控制不住不去擔心。

擔心徐旦中了圈套,擔心他被沖昏頭腦過分魯莽,擔心他現在已經被未知的存在抓住,随時可能遭到吞噬……

徐容川做了一個深呼吸,把琥珀重新塞進衣服裏,閉了閉眼睛,将所有混亂情緒強行壓下,然後啓動發動機,開始聽車載閱讀器念寧蘇玉的資料。

聽了好一會,注意力都無法集中,滿腦子都裝着徐旦被怪物抓住的可怕畫面。

“……這個擅作主張的家夥。”

徐容川低聲抱怨,又嘆了口氣,幹脆搖下車窗,點了一根煙。

在尼古丁的安撫下,思緒終于慢慢聚攏,開始思考接下來的任務目标。

車載閱讀器已經将資料播報過半。

寧蘇玉,正經科班出身女演員,出道已經八年,絕對的當紅一線,幾乎拿了所有該拿的獎,今年剛剛三十一歲,對外的戀愛狀态是單身,但跟不少男星都傳出過緋聞,最近正在S市的影視城拍一部古裝劇。

他聽着寧蘇玉去年在一次采訪裏的發言。

記者:“寧女士,今年您剛好進入三十歲的關頭,很多粉絲都關心一個問題:您有成家生孩子的打算嗎?”

寧蘇玉的聲音通過車載音響傳出來,溫婉動聽,不急不緩,回答道:“當然,我一直非常渴望能擁有家庭,為我摯愛的那個‘他’生下小孩。我喜歡小孩,特別喜歡,可能的話,我希望能生到不能生為止……”

從污染的表現來看,這次的污染源大概率與生殖有關。徐容川想。

徐旦不會被抓住生孩子吧?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思緒立刻斷了。他焦慮地把油門踩到最大,行駛在空蕩蕩的高速上。

忽然,從車的後備箱傳來嘭地巨響,徐容川被吓了一跳,豐富的飙車經驗讓他沒有亂打方向盤,而是點踩剎車,一邊看向後視鏡,一邊伸手從後腰抽出槍。

有什麽東西順着後備箱爬進了後座,車速飛快降低,徐容川沖進應急車道,靠邊停下,上膛,瞄準,準備扣動扳手。

……槍口正對上一雙淡琥珀色的漂亮眼睛。

徐容川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識感到欣喜,看着後座穿着不合身夾克的男人:“徐旦!你回來了?”

後座的“徐旦”已經爬到副駕駛處,聽到哥哥的問題,微微偏頭,露出有些機械化的神色,道:“哥哥,不要抛下我。”

徐容川:“……”

高高飄起的心,又重重落下。

他收起槍,看着眼前懵懂無知的徐旦分體,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本體擅作主張跑了,分體被關在二倉還不讓人省心!

他偏過頭去,重新啓動汽車,不想理會副駕之人。

分體忐忑。

“哥哥。”他喊。

徐容川沒應。

“哥哥,對不起。”

依然沒應。

“哥哥,我知道錯了,你不要生氣,我會傷心的。”

身邊的分體小心翼翼地湊近一點。

徐容川把他推回副駕,終于開了口:“我不是把你關在二倉嗎,你怎麽出來的?”

徐旦見他有了反應,頓時露出開心的笑容,一板一眼地道:“我把自己沖進了馬桶裏,然後順着下水道爬到盤古辦公區域,聞着哥哥的味道一路追了過來。”

徐容川:……

見哥哥滿臉震驚,分體眨眨眼,補充道:“我有洗澡的,哥哥,不臭。”

徐容川無語良久,又問:“你的本體現在在哪裏?”

這個問題讓徐旦皺起眉。

“哥哥,我不喜歡你提他,現在是我和你的獨處時間,不要總提起他,我會吃醋的。”

徐容川一愣,道:“自己吃自己的醋?你和徐旦到底是什麽關系?”

“我是他,他是我,但是我們又是不同的個體。”徐旦說,“他帶走了欲望、智慧。我是虛妄。哥哥,你明明最喜歡我,在夢裏的時候你曾經貼着我的嘴唇,跟我說……”

說到這裏,他轉變表情,模仿徐容川的神色,眼睛裏透着甜蜜:“這樣也不錯,如果你沒有遭到放逐,我就沒有機會撿到你吧?”

模仿完,徐旦看着徐容川:“我才是你最愛的徐旦,哥哥,不要抛下我,我必須待在你身邊。”

徐容川本就混亂的大腦,此時陷入了更大的混亂。

這都是……什麽跟什麽?

靈感開始瘋狂地給他提醒,他的大腦以極快的速度轉動着,甚至因為過度思考,額頭開始微微發燙。

虛妄。虛妄。放逐。

徐容川忽然握緊方向盤,被封存的潛意識裏冒出無數危險的記憶。

他喃喃開口:“徐旦是被放逐的神性另一面,尊名虛妄,沒有權柄。這個世界的真相是……”

分體自覺說漏了嘴,呆了兩秒。

徐容川踩住剎車,車停在路邊。他轉頭,看向副駕駛上的分體,一只手把他拉到身前。

兩人眼睛對眼睛,鼻子對鼻子。分體眼神亂飄,不敢和哥哥直視。

“好哇……”徐容川後槽牙磨得直響,“瞞了我這麽多事情,還對我進行催眠,真是翅膀硬了!等我抓到你的本體……”

分體害怕地抖了抖耳朵,一句話也不敢說,在徐容川的手掌下像只受驚的倉鼠。

徐容川把他按回副駕駛的座椅上。感覺頭頂都在冒火。他打開車窗,讓外面的冷風降低額頭的溫度,消化掉剛冒出頭的那些信息,心中的擔憂更甚。

神嗣與神嗣之間,互相吞噬是命中注定的結局。

六個神嗣,已經出現了混沌、厄運、智慧、虛妄,只剩下最後未知的兩個。而徐旦連着吞噬混沌和智慧,必然已經引起了其他神嗣的注意。

這次的事件,極有可能是另一個神嗣設的圈套,甚至是兩個聯手。

那個笨蛋!

他穩住心神,跟副駕上懵懂的分體道:“我現在要去出一個很重要任務,不要說話,也不要幹涉我,否則……”

他給了他一個眼神。

分體連連點頭,把嘴牢牢閉上,一個字都不敢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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