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姐姐

第79章 姐姐

徐容川閃到浴室門外, 透過磨砂玻璃和門框的縫隙,側身朝裏面投去一瞥。

浴室內,寧蘇玉背對徐容川而坐, 露出整個光滑白皙的背部。把她抱在懷裏的短發女人已經脫掉長衣長褲, 四肢幹枯細長,腹部高高鼓起, 臉上長滿了黑色絨毛, 只剩下一雙鮮紅的眼睛。

寧蘇玉緊緊地貼着這個非人怪物, 從肚臍蹿出蜘蛛腿般的吸管, 紮進怪物鼓起的肚子裏,快速汲取着什麽。而怪物的肚子正在緩慢蠕動,黃色的膿汁順着被紮破的口子流下來, 弄髒了浴缸裏灑滿花瓣的水。

月光照着這一幕,宛若某種詭異又邪惡的祭祀現場。

徐容川又往右挪動一段距離,正好可以看到寧蘇玉的側臉。

她的眼睛已經變成紅色, 神情迷醉, 白玉般的手撫摸着怪物駭人的軀體, 聲音溫柔似水:“姐姐……我好餓……”

她俯下身去, 貼着怪物的肩膀。怪物沒有瞳孔的眼睛裏同樣閃過溫柔, 用不似人類的四肢回抱住她, 嘴裏嗚嗚啊啊地說了什麽,寧蘇玉聽着, 雙頰緋紅:“姐姐,你好香, 我真愛你……我們要永遠在一起, 直到下輩子也不分離。”

水聲嘩嘩, 徐容川把槍又換回了麻醉彈, 槍口在寧蘇玉和寧江木兩人之間猶豫了幾秒,最後對準了死而複生的寧蘇玉。

麻醉彈是盤古研發部門特制的,有效成分取自某變異的毒蛇,對污染越嚴重的目标效果越佳。

他瞄準寧蘇玉的脊椎,扣動扳手。

噗——

子彈射出,穿過消.音.器只留下悶響。

浴室裏的寧江木忽然擡起頭,鮮紅的眼睛看向藏身于門外的徐容川,猛地暴起,抓住浴缸沿,将哥哥拽到在身後,用手臂擋住子彈。

子彈撞上手臂,居然沒能穿透,像打到了鋼板,“叮”地一聲落在地上。

被激怒寧江木發出憤怒的嘶吼聲,四肢并爬,野獸般朝徐容川的方向沖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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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在旁邊當花瓶的虛妄徐旦不高興地皺起眉。

在寧江木碰到徐容川的剎那,醜陋的觸手從徐容川旁邊蹿出,将寧江木一圈圈纏住,舉向半空中。

寧江木在半空瘋狂掙紮,喉嚨裏發出無法辨認的音節,隐約只能聽清“哥哥”“異教徒”。而徐容川不再躲藏,又一次舉起槍,重新瞄準浴缸裏臉色蒼白的寧蘇玉。

寧蘇玉跌倒在渾濁的水中,渾身赤.裸,滿臉恐懼地開口:“你們、你們是誰?為什麽闖進我家裏……”

徐容川道:“兩位寧小姐,你們涉嫌組織非法集.會,現在有兩個選擇。第一,被押去特殊收容機構從此不見天日,第二,告訴我,你們的‘母神’在哪裏?”

聽到“母神”兩個字,寧江木和寧蘇玉都是一靜。

她們用如出一轍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徐容川,片刻,寧蘇玉僞裝出來的柔弱褪去,她輕輕動了動鼻子,從浴缸裏站起身,妩媚地撩動烏黑的頭發,光腳朝着徐容川走來。

“原來……是你。”她的眼睛閃動着狂熱的光,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氣,伸出舌頭舔了舔下嘴唇,“好甜啊……屬于虛妄的味道……我那個愚蠢的情人連這點小事都幹不好,竟然勞煩你找到了這裏。”

她腰肢擺動,風情萬種地停在徐容川身前,伸出一根手指,勾住了他的皮帶。

“徐先生,”她的聲音柔美沙啞,“你喜歡男人,還是女人?我可以帶你前往真正的極樂……”

徐容川把槍抵住她的額頭:“我對死了四年的屍體沒興趣。”

寧蘇玉含羞地笑了起來,看了一眼冰櫃,又深情望向被綁在半空中的姐姐:“我的姐姐大人四年前将我救活,不信的話,你摸摸我的心,看看熱不熱?”

說着,她握住徐容川的手腕,往自己胸.前拉去。

在他們皮膚相觸的剎那,徐容川感到一陣讓人作嘔的甜香,眼前閃過危險的血月。他正要扣動扳手,突然,一條觸手帶着濃濃殺意将寧蘇玉瞬間紮了個對穿。

前後不到半秒,剛才還在言笑晏晏的寧蘇玉被釘在了牆上,濺了半牆的血。她臉上還凝固着勾引的笑容,瞳孔擴散,心髒從胸腔裏掉落,滾到地板上。

光潔的小腿抽搐兩下,再沒有動靜。

接着,美豔動人的女明星以極快的速度腐化,她的頭發脫落、骨頭融化、血肉滴落,只剩下一團腐敗的液體,散發出濃濃的腥臭味。

綁在半空中的寧江木發出厲聲尖叫,徐旦的第三條觸手蹿出,将她的嘴捂住。

徐容川仍然舉着槍,擦了一把臉上的血,轉頭看向身邊的人。

月光下,徐旦俊美的臉龐同樣濺了血漬,恐怖的觸手在他身後擺動,讓他看起來比今晚最邪惡的儀式還要讓人毛骨悚然。

他的淡色瞳孔裏帶着冰涼的殺意,跟寧江木道:“閉嘴。”

徐容川:“……我還沒問到‘母神’的下落。”

徐旦竟然沒有對哥哥的話做出反應。

他的狀态有些不對勁,本體的離開顯然不僅讓他失去“智慧”和“欲望”,他的正常情緒同樣受到限制。

比如現在,他看起來像一個被觸發了程序的機器人。

徐容川皺眉,連名帶姓地叫他:“徐旦。”

徐旦遲鈍了幾秒,才轉過頭來,對上徐容川的眼睛。

片刻,他捏着寧江木的觸手松了松,把她從半空放到地上,微微偏頭,道:“哥哥,你想要問到母神的下落嗎?”

徐容川點頭,但徐旦當着寧江木的面捏死了她哥哥,雖然只是神秘力量變異出來的虛假人,卻足夠讓寧江木雙目充斥着仇恨,估計一個字都不會跟她們說。

看來只能帶回盤古了。

徐容川嘆了口氣,撥通總部的電話,準備讓杜若派人過來把這裏一鍋端。電話剛剛接通,只見徐旦四根觸手同時用力,毫無征兆地将徹底變異的寧江木瞬間捏爆!

徐容川震驚地微張開嘴,杜若還在電話裏問:“容川,怎麽了?有什麽發現嗎?”

徐容川耳朵裏已經聽不見任何聲音,寧江木的血濺在他身上,無數不屬于他的記憶片段湧進大腦——

……

他看到年輕的寧蘇玉躺在病床上,身形消瘦,臉色蒼白,巨大的呼吸面罩幾乎要罩住她大半張臉,她沖他微微笑,伸手勾住他的小拇指,用極輕地聲音說:“姐姐,對不起,我可能要失約了,不能陪你去看最北的極光……”

畫面閃過,下一刻,他坐在一輛列車上,望着窗外皚皚白雪的山峰,握住身邊人冰涼的手,身邊人嚴嚴實實地套着羽絨服、帽子、口罩和墨鏡,每個口袋裏都鼓鼓地裝滿了冰袋,唯獨那只露在外面的手,蒼白憔悴,手腕處已經開始蔓延起青斑……

國界線邊緣,他站在被冰封的寂靜小鎮,攬着懷裏沒有生命氣息的哥哥,将她放進屋裏用冰做成的棺材裏,小心翼翼地脫掉她的羽絨服,溫柔地撫摸她仍然美麗的臉龐。

他劃開手腕,在純白到聖潔的雪地之中,畫下如鐮刀般的月亮,正對應天空中帶着蒙蒙血氣的彎彎新月。很快,他看到雪地中的圖案變幻起來,變得像小醜鮮紅的嘴,大咧開嘲笑着……他的肚子一點點鼓起,屬于另一個生物的心跳孕育其中,于是他欣喜若狂地匍匐在地,誦念着偉大的母神之名。

“萬神之神,宇宙之母,偉大的陰性力量主宰……”

他游走在城鎮和村莊之間,謀殺挺着肚子的母親們,吞噬她們腹中沒有誕生的孩子,每吃一個,他的肚子便大上一分,直到第二個鐮刀般的新月之夜,他在雪地中沐浴着月光,分娩下健康的女嬰……女嬰以月光為食,雙目猩紅,快速長大,慢慢變得與死去的哥哥一模一樣。她看向雪地裏的姐姐,沖他微笑。

“寧蘇玉”複生,作為代價,他淪為非人的怪物……

看到這裏,記憶忽然大幅跳躍,畫面飛速向後撤,最後定格在一個恐怖的場景。

濃濃的霧氣之中,有個俊美如神祇的男人被困在蛛網正中央,無數蜘蛛潮水般的湧入他的身體,與他雜交産生各種各樣的怪物,而他臉色蒼白、雙目緊閉,似乎被封印住了全部力量,無知無覺地沉睡着。

徐旦!!

徐容川猛地驚醒,睜開眼,又回到了血淋淋的浴室。他胸腔起伏不定,瞳孔收縮,捏着槍的指節泛白。從身邊傳來一聲熟悉的“哥哥”,徐容川下意識伸出手,将人拽進懷裏,用力抱緊。

懷裏的人回摟住他,溫柔地親吻他的臉頰:“怎麽了?哥哥,你找到母神的下落了嗎?”

“徐旦……”他額頭帶着冷汗,“你回來了?”

他擡起頭,對上一雙清澈見底的眼睛,裏面溫柔如水。

虛妄徐旦說:“我一直都在。”

徐容川的心重新沉入冰水裏。他晃了晃腦袋,極力冷靜下來,開始梳理剛才借助虛妄之力看到的畫面。

冷靜之後,一個顯而易見的答案浮現到腦中。

“母神”沒有表現出來的那樣對徐容川不屑一顧,祂故意分開他與徐旦,然後設下這個專門針對他的陷阱。

是陷阱。他很肯定地想。

因為他某種意義上與徐旦血肉相連,如果徐旦的本體真的出了大問題,他必定能察覺到異常。直到現在,他的靈感一直沒有觸動,甚至時常會覺得……身邊的虛妄旦有幾個瞬間就是徐旦本體。

但是,親眼看到那樣的畫面,依然對他産生了極大的沖擊。他抓住虛妄徐旦的手腕,問:“你一點都聯系不到本體?”

虛妄有些委屈:“他們可以聯系我,但是我聯系不上他們。”

徐容川沉默幾秒。

北邊的小鎮、濃厚的迷霧、極夜星空上的彎月……這些畫面足以讓他定位到詳細的方位,祂想通過這個引誘他前往北方嗎?

徐容川沒有沖動,轉而看向一片狼藉的房間,被捏爆後的寧江木肉塊滿地,沐浴着月光,仍然在駭人的蠕動着。滿月與彎月……記憶裏,寧江木第一次被污染是在北方的某個新月之夜,為什麽今夜的聚會又在滿月開始?彎月和滿月都屬于同一個權柄麽?

他拉上窗簾,遮擋住外面的月光,然後打開房間裏的燈。

果然,失去月光後,蠕動的血肉很快停止,怪物形态的寧江木再沒有動靜。

他重新撥通杜若的電話,讓盤古安排人過來清場。

做完這些善後工作,一個帶着血腥氣的身體從後方摟住他。

徐旦的身體溫暖柔軟,嘴唇蹭了蹭他的耳郭,用半撒嬌的語氣說:“哥哥,不要擔心那些家夥,我會一直陪着你。”

徐容川緩緩吸氣,再緩緩吐氣。

他溫柔地拍了拍徐旦的手背,用最平靜的語氣,說出了最冰涼的話。

“等我找到你的本體,一定要去買一個最小的玻璃罐,作為你的卧室,怎麽樣?”

徐旦抖了一下,迅速縮起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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