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圍殺

第86章 圍殺

那是絕對不可能出現在文術臉上的笑容, 徐容川心頭一跳,沒有放手,反而死死抓緊他的手, 松開前方的徐旦, 單手架槍、上膛,槍口對準“文術”的眉心。

做完這一套動作,他才開口:“你是誰?”

“文術”頂着槍口,仍然在笑,依托于灰霧的僞裝一層一層褪去, 蛇尾變成雙腿, 豔麗的五官變得清秀, 露出一張徐容川到死也不會忘的臉,用熟稔的語氣開口:“好像我們每次見面, 徐隊都會拿槍指着我呢。”他停頓兩秒,彎起眼睛,握住槍口:“其實細想起來, 我與你之間, 也并沒有什麽過不去的深仇大恨。我們當了這麽多年的同事,臨走前還幫你獲得了虛妄之子的再生力量,雙贏, 不是嗎?”

……唐蘇木!

他居然還沒有死!徐容川後槽牙輕輕響着, 一個字的廢話都不想與他說, 手指已經扣動了扳手——

柔韌的骨頭從背後纏上他的身體,骨頭尖抵住扳手,再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從槍身上掰開。

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淡淡香氣圍繞住他, 身後的東西已經隔得極盡, 悠長呼吸貼在他脆弱的頸動脈。

徐容川有些艱難地轉頭, 正看到一個近在咫尺的絕美妖異人頭,兩只星辰般璀璨的眼睛與他對視。

他身前本應該是徐旦的位置,不知何時空無一人。

徐容川的雙眼一陣強烈刺痛,淚水已經不受控制地順着眼角流下,又被身前的唐蘇木輕輕拭去。

“小旦真是小氣啊,”他憐惜又溫柔地說,“居然連神格都舍不得給你一個,明明已經挖出了自己的眼睛,最後卻選擇獻祭……”

他一提到徐旦的無瞳之眼,徐容川心中燃起仇恨的烈火,但大腦還足夠冷靜,沒有沖動,目光掃過周圍,開始判斷現在的狀況。

他牽着的文術變成了唐蘇木,而牽着他的徐旦也不知所蹤,這片森林顯然是想把他們逐個擊破。

通訊頻道已經被侵.占,唐蘇木是盤古出身,對于盤古的東西了如指掌,接下來他們很可能無法通過任何手段聯系到同伴。

也就是說,現在他需要一個人面對厄運和唐蘇木。

而這裏面最讓他吃驚的一點是,母神居然能夠和厄運合作到這個地步,容忍另一個強大的神嗣游蕩在自己的地盤,甚至協助祂圍殺徐容川。作為不死不休的對手之一,讓厄運吞掉虛妄之力,對于母神有什麽好處?

徐容川的思緒飛轉,四肢已經被厄運的脊椎纏住,無法動彈。唐蘇木開始搜他的身,将他的槍支、通訊設備、食物……所有可能作為武器的東西都卸下來。

卸完,他摩挲着下巴,從懷裏掏出一枚硬幣,“叮”地一聲抛起。

“讓我看看……”他湊近徐容川,“小旦有沒有給你留下神秘小禮物?”

他的目光上下掃視着徐容川的身體,徐容川身上只剩下最後兩件東西:耳釘和吊墜。

耳釘被徐旦用欲望之力封鎖,蘊含了邪惡力量的吊墜此時也安靜得毫無存在感。

唐蘇木的視線一寸一寸,從他的頭頂開始仔細搜尋,然後伸出手,挑起他脖間的吊墜。

徐容川的身體瞬間繃到極致,心中已經下定決斷。如果唐蘇木發現吊墜的異常,他只能毫不猶豫把它捏破——

眼前的唐蘇木與吊墜對視幾秒,又什麽都沒發現地将它放了回去。

“真浪漫,”他評價,“我應該也保留一些我主出生時的紀念品。”

話音落地,硬幣落進手心,他笑容加深,将手掌握緊,結束搜查,道:“那就開始我們的美妙之夜吧。”

他居然沒有發現吊墜的異常……這對他來說,是幸運還是不幸?

徐容川閃過這個念頭,穩住心神,開口道:“怎麽,打不過徐旦就準備對付我?”

“是啊,”唐蘇木欣然承認,“小旦吃掉了智慧之主,我們可打不過他。畢竟我和我的神明大人孤孤單單,一沒戰鬥力,二沒有信徒,只好欺負一下徐隊了。”

說完,他深深望向厄運之眼,後退半步,将硬幣貼上左胸口。胸口內部,一顆由神明制造的心髒正在強有力跳動。

“命運會眷顧您與我,”他的聲音低下去,近乎喃喃,“這條孤獨的成神之路,無論成敗,我會陪您走到最後……”

徐容川身後的厄運之眼開始變大,脊椎粗壯有力,像巨蟒一樣将他嚴嚴實實捆綁。徐容川感到澎湃的力量在身後湧動,厄運如海藻般柔軟的發絲飄過他的後頸,接着,發絲變成空氣被劃破的悶響!

徐容川沒有擡頭看,額角暴起青筋,将自己的兩條手臂生生扯斷,再俯身低頭。幾乎同一時間,利齒從天而降,在他剛才所在的位置用力咬合。

“咔嚓”一聲讓人牙酸的脆響,厄運之眼只咬到了兩條血淋淋的手臂。

而徐容川已經以扭曲的姿勢咬上被扔在地面的槍,兩條手臂完成複生,他沒有瞄準,直接朝身後瘋狂掃射。

子彈像是擁有了自己的思想,自行避讓起厄運之眼,憑借離奇的軌道射向四周樹木。他足足打空一整個彈匣,在這麽近的距離下,居然一發都沒能命中。

讓人讨厭的幸運!

他咬住牙,迅速換槍,拎起最近的那把套索槍,朝樹冠發射出帶鈎鋼繩。

鋼繩成功勾住高高的樹枝,他毫不猶豫斬斷自己被纏繞的雙腿,拉緊繩索,朝樹上飛了過去。

唐蘇木皺了一下眉,厄運之言也微微眯起眼睛。

徐容川收起繩索,借助黑暗的隐蔽,單靠雙手快速移動,躲到粗壯的樹枝背後。

血不停滴落,一次性砍斷四肢對他的複生能力帶來挑戰,血肉生長的聲音之中,他感到強烈饑餓,迫不及待想吃點什麽。

他靠着樹幹,閉上眼,靠聲音辨認唐蘇木和厄運的方位。

是朝北方逃走、先嘗試和徐旦彙合,還是留下來戰鬥?

他難得猶豫不決。

如果是平時,他會毫不猶豫選擇逃走,獨自與厄運和唐戰鬥幾乎是必輸之局,而且這裏還有母神存在,沒必要做浪費時間的舉動,直接将他們引到徐旦之處,再與徐旦聯手才是最優解。

但現在,他的心髒在胸腔砰砰直跳,再一次有了奇異的觸動,似乎眼前的場景是他無法逃脫的命運之争,他必須要留下來,也只能留下來,哪怕選擇逃走,母神也不可能讓他順利找到徐旦……

“你在思考要不要戰鬥嗎?這可不像你。”

唐蘇木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徐容川猛地轉頭,看到唐蘇木拿着槍,正蹲在與他不到兩米相隔的枝幹上。

不對,他在試圖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他迅速躍下樹枝,讓自己被重力捕獲,飛快下墜。同一時間,厄運之眼的脊椎抽向他剛才的藏身之處,把樹幹攔腰抽斷。

徐容川不停發射繩索,穿梭在樹林之間,先朝天空打出一顆醒目的信號彈,抱着萬分之一的可能性向同伴告知方位,随後,他以密密麻麻的樹幹做掩護,開始反攻。

他直接放棄攻擊厄運之眼,左手纏着繩索,右手扛着沖鋒.槍,朝唐蘇木突突掃射。唐蘇木“幸運”地避開了第一個十發,又将将躲開第二個十發,直到徐容川切換新的彈匣後,終于有子彈擦傷他的側臉,在上面留下長長血痕。

徐容川這一次瞄準了他的心髒。

他有強烈的預感,這一發子彈将百分百命中!

“砰”!

子彈劃破灰霧,以不帶任何扭曲的軌跡,筆直又精準地沖向唐蘇木所在之處。徐容川瞳孔收縮,目光追随子彈,卻見一條脊柱甩向子彈的方向,叮地一聲,将這顆必中之彈甩開。

一人一神,隔着重重疊疊的樹葉短暫對視。

厄運之眼開始動了。祂耐心耗盡,氣息變得恐怖,六只眼睛開始接連睜開。

三只,到四只……最終到六只。

六只眼睛,在此刻全部睜開,冰冷地看向徐容川。

其中四只都蘊藏着漂亮的星辰光芒,只有兩只是被混度污染的黑色,相比上次在G市,污染程度減輕不少。

灰霧感受到了強大的能量波動,開始不安穩蠕動,以厄運為中心,形成了一個小小漩渦。而徐容川被能量波及,開始接連失誤,先是繩索打空,整個人摔向地面,剛剛複生的右腿又摔成骨折;接着槍支啞火,匕首斷折,本就不算太多的武器很快耗盡……

厄運之眼飄向地面,徐容川轉身朝低矮蕨類跑去,沒走幾步,他忽然感到胸口一陣劇烈疼痛,呼吸收緊,整個人開始抽搐,不受控制地倒向地面。

在這個關鍵的時候,他居然犯了從未有過的哮喘病。

徐容川仍然沒有放棄,在倒下的前一瞬抓住身邊的藤蔓,試圖把自己甩離厄運的攻擊範圍,剛一用力,只聽見藤蔓咔嚓一聲,足足有碗口大小的蔓身像薄紙一樣輕飄飄斷開。

徐容川:“……”

這兩個家夥絕對是他最讨厭的對手,沒有之一。

厄運之眼沒有再給他逃脫的機會,脊柱如同蜿蜒的巨蟒,閃電般沖向他的方位。一個黴運加身,一個是幸運化身,脊柱不費吹灰之力地順利捕獲了徐容川,這回,祂不再只限制徐容川的四肢,而是将他一圈一圈捆緊,舉到眼前。

“你就算……抓到我……也……殺不死……我……”

徐容川的哮喘仍沒有結束,每個字都像是從破舊風箱裏吹出來的。他的雙眼一邊控制不住流淚,一邊毫不示弱地直視着厄運。

“我們……誰吞噬誰……還……不好說……”

厄運勾起玫瑰花瓣般小巧紅潤的嘴唇,高高在上地與他對視幾秒,接着,開始快速膨脹。

人頭眨眼間膨脹到足足兩個人類大小,祂大張開嘴,露出一口密密麻麻的非人利齒。

徐容川透過祂的嘴,看到了絕對的、強大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濃郁黑暗。

“永恒無盡命運之化身,宇宙萬物氣運執掌者,我唯一的神明大人,”唐蘇木的聲音響在他的耳邊,“我們将永不屈服于不公的命運……”

巨大的妖異人頭低下,将徐容川整個吞進了嘴裏。

……

……

……不!

徐旦猛地睜開眼,眉心突突直跳,心髒部位傳來尖銳到難以忍受的疼痛,痛到他忍不住微微彎腰,伸手死死摁住肋骨。

哥哥!

他大口大口喘氣,淡琥珀色的瞳孔已經化為墨綠,虛妄、欲望和智慧同時失控,力量徘徊于暴走邊緣,又将将在最後關頭收住,勉強找回一絲寶貴的冷靜。

他保持這個痛不欲生的姿勢良久,然後重新直起腰,額頭全是冷汗,手指還在輕輕抽動,眼睛裏已經一派冷漠,掃視着森林深處黑壓壓的機械大軍。

灰霧切割出一個沒有任何縫隙的黑洞,把他困在這裏,而在他眼前,是看不到盡頭的機械生命:蜘蛛、鱷魚、鳥類、蛇、老鼠……這個叢林中的所有生物都被吸走靈魂,化身成鋼鐵構造的無機質,頂着一雙猩紅色的眼睛,不知恐懼地盯住徐旦。

徐旦身前已經堆起三米高的“屍體”,屍體們仍然在和灰霧“交.配”,再不停從灰霧中生出新的機械,前仆後繼地朝着他湧來。

徐旦周身殺意沸騰,他注視着眼前的蝼蟻,低聲道:“經營到現在,就只有這點手段?”

接着,他的身體拔高,人類形态逐漸崩塌,無數恐怖觸手蹿出體外。

“遠比你惹惱我的手段少多了!”

本體形态的徐旦出現在灰霧之中,巨大的軀體壓倒方圓數百米內的所有樹木,以絞肉機的形态,朝機械大軍碾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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