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畫室
第26章 畫室
歐雪猶豫了幾秒鐘,搖頭說:“不行。”
對他來說世界上最私密的地方恐怕不是卧室而是他的畫室,有人進去了歐雪就渾身不舒坦,像是有人走進他的腦子裏似的。
被拒絕不清楚倒也不尴尬,沒再說什麽,自己又想了須臾,站起身回房間去了。歐雪自己坐那兒喝下大半杯咖啡,端着杯子上了閣樓。開門後,一股熱氣湧出來,混合着顏料和舊木地板的氣味。一角窗簾沒有拉到底,半縷金光拉出道長長的斜影。
閣樓上因為走線和排水問題沒能裝上空調,這也是為數不多夏天沒有空調歐雪也願意來的位置。他在小小畫室裏轉了一圈,果然踩到了處微微起空竅的地板,嘎吱聲就是從那兒傳來的。他把咖啡杯放下,坐在牆角的小矮床上,手裏撿了支畫筆轉着玩。
下午,曾經合作過的文創品牌找上來,請歐雪繪制一系列的插畫。定了大概的主題和風格,歐雪就窩在閣樓上沒有出來。電風扇對着矮床嗡嗡地搖頭,門沒關嚴,一縷縷冷氣順着縫隙艱難地擠進來。歐雪聽見了快遞員上門的聲音,看來不清楚真的把那根上吊繩寄回家了。
他一面信手打着草稿一面構思,不知不覺整個下午悄然度過。後來歐雪越來越熱,他有些煩躁地拉門下樓,走到一半看向客廳裏的空調,原來不清楚早給關了,客廳裏只殘留了些還沒徹底散去的涼意。下來後歐雪發現不清楚原來也在客廳,他在供桌前席地而坐,蓋住坨兒姐兒的紅布被取下來,泥娃娃竟然和他對坐在地板上,一大一小圍着什麽東西。
歐雪有些好奇,悄聲走到不清楚身後,方才看清他倆圍着的是一對筊杯。跟之前見過的那個不太一樣,暗紅色,裏面那面有橫格,一邊八格一邊九格,正好是九宮八卦。不清楚撿起來,低聲說:“亂碰打手。”說着便又擲了出去。
歐雪意識到他是在和泥泥說話,忍不住“嘶”了聲,筊杯落地,兩支皆反,是哭杯。不清楚先是仰頭瞥了眼歐雪,而後收回視線沖泥泥道:“不行。”
過了須臾,不清楚突然又說:“你少來。”
歐雪睜大眼睛,看看不清楚,又看看泥娃娃,忍不住插話說:“不是,你能看得到她本體?”
“不能,你在想什麽。”不清楚頭也不回道。
歐雪大為不解,彎腰仔細看看泥娃娃,又扭頭盯着不清楚,“那你在跟誰說‘你少來’?”
明明就是剛才和坨兒姐兒有過交涉、不清楚才會又否定了什麽吧!
不清楚低頭沉默不語,少頃,他站起身輕輕拉住歐雪的袖肘,和自己換位置,“來,你坐這兒。”
歐雪實在不明所以,但還是按照他的意思盤膝坐下了。不清楚彎腰把筊杯撿起來拿在手裏,“再問一次。”他說罷卻把筊杯塞給了歐雪,歐雪也沒遲疑,當即就丢了出去。筊杯在地上再次翻成哭杯,歐雪卻“啊”了一聲,猛地垂頭看向自己的膝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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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有人踢他的膝蓋!還是沖牆那邊的右膝蓋,不清楚站在左邊,怎麽可能踢得到他的右膝蓋。
可是剛才實實在在的有什麽東西打了一下他的膝蓋,絕對不是錯覺。畢竟膝蓋上只有薄薄一層肉,被打一下感覺太明顯了。
歐雪明白過來,看着泥娃娃嘟囔說:“又不是我不同意,你打我幹什麽,怎麽不打神明去……”
話音剛落,不清楚竟然微微眯起眼睛笑了,歐雪用餘光瞥見了,跟着也是一愣。他有點摸不清楚不清楚笑什麽,最主要的是,這似乎是他頭一次看見不清楚樂了,不是上次那種禮貌而敷衍地勾了勾嘴角。盡管那笑意很淡、很淺,卻沒有轉瞬即逝,黑而細密的睫毛也彎成了兩道淺淺的弧,看的人心裏癢癢的,跟着也想笑。
歐雪表情古怪起來,“你笑什麽……”
“我跟你說了她很混的。”不清楚收起笑意,一手拾起筊杯一手拿泥娃娃,将娃娃放回供臺扯上紅布,轉身回了卧室。歐雪坐在原地撓撓頭,又摸了摸膝蓋被踢到的位置,雖然不知道他們到底占蔔了什麽,但大概能猜出應該是泥泥有什麽要求,不清楚幹脆交給了神明來決定。
這單畫稿的工期對歐雪來說并不趕,他有足夠的時間先翻閱一些人文資料找靈感。明明早晨起了個大早,晚上仍舊睡不着。歐雪在卧室裏翻看用來找靈感的書,他喜歡邊看邊畫線,右手拿着支鉛筆,左手邊放着咖啡杯。
老居民區的夜無比安寧,冷氣鋪在屋裏,是種獨屬于夏日的靜谧。歐雪手裏轉着筆,端起咖啡杯抿了口水,眼睛盯着書頁。正看得入神,書頁忽然攏起自己翻過了一面,像是被人從旁邊吹了口氣。歐雪正看到最底下,眼睛追着新一頁的第一行繼續往下看,直到看完這句,他才驀地定在原地。
等一下,剛才是誰在翻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