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工廠

第34章 工廠

趙橫上夜班的工廠位置不算偏僻,甚至離他賣煎餅的地方還挺近。路上沒再生出什麽變故,歐雪一路保持着安全距離跟在後面。能看見工廠大門時,附近幾乎一片黑暗,只有遠處的高樓上亮着幾枚窗影。趙橫按了幾下喇叭,很快便有一個睡眼惺忪的年輕人從裏面開了大鐵門。他意思意思沖卡車擺擺手,扭身便回了傳達室,關上搖搖欲墜的破木門板,想必是繼續睡覺了。

歐雪的心松下來,跟在卡車後面往廠區裏開,就在這時,卡車猛然剎住,得虧歐雪反應快、旁邊又都是空地,他猛打了把方向從側面繞了過去。歐雪吓得一個激靈,不清楚猝不及防,腦袋在窗玻璃上磕了下,咣當一聲。他捂着腦袋伸手去抓安全帶,歐雪已經竄了下去,沖着卡車駕駛室大喊道:“靠,你突然停車幹什麽!”

趙橫的頭扭向左窗,一瞬間,歐雪發現他的表情呲牙咧嘴、異常猙獰,可緊接着窗玻璃便降了下來,趙橫茫然地撓頭,笑臉甚至有些讨好道:“什麽?”

歐雪抿了下嘴,把話咽了回去。他轉過身,見不清楚也從車裏下來了。趙橫眼神仍然有些茫然,但很麻利地下了車,跟着不清楚一起去拆書架上的伸縮帶。這下子把歐雪搞得也有點茫然,暫且過去幫忙。三人合力将書架推到廠房空蕩蕩的大倉庫裏,趙橫打了個哈欠,指指門後說:“成了,我趕緊補會兒覺去,再有幾個小時該去攤煎餅了。”

門後是他的那輛早餐車,蒙着塑料布。

趙橫走後,歐雪研究了半天怎麽把廠房的卷簾門放下來,未果。他只好壓低聲音,腦袋沖着傳達室的方向偏了下,“他怪怪的,你不覺得嗎?”

“覺得。”不清楚說話間正從包裏往外拿什麽東西,口氣淡淡道:“太好的命跟太爛的命都很招東西,你覺得他屬于哪一類?”

“什麽意思?”歐雪下意識道。他蹙起眉,想了一下才頗為謹慎道:“我看他兩者都不屬于。”

不清楚蹲下,用他摸出來的碳筆圍着書架畫了起來。歐雪又忍不住湊近了看,那根碳筆是用一張符咒包起來的。不清楚不忘邊畫邊說:“別踩到。他現在可是爛命一條。”

平心而論,像不清楚這樣的先生評價一個人“爛命一條”絕對是客觀的,不帶什麽貶義成分。歐雪還在思考不清楚到底想表達什麽,轉眼便看見他毫不猶豫地躺在了廠房落滿灰塵的地上、背壓着碳筆畫出來的那些符文。

“你在幹什麽。”歐雪彎腰看他。不清楚面無表情,兩手搭在腰上說:“讓他回到我身邊來。然後搞清楚發生了什麽。”

這個“他”自然是指書架上的鬼魂了。不清楚說着側眼看向被他丢在旁邊的包,交代歐雪說:“包側面有一根銀針,如果我自己沒有醒過來,拿那根銀針紮我右手的無名指。”

歐雪沉默片刻,無奈地嘆了口氣,走去廠房的角落裏拖來一張還算幹淨的小馬紮,在離不清楚幾步遠外坐了下來,把包放在腿上。他掃了眼不清楚,見這人阖着眼睛,神色平靜,像是睡着了。歐雪等了幾分鐘,什麽都沒有發生,他有點懷疑不清楚真的睡着了,百無聊賴間開始玩手機。劃了幾下屏幕,盡管已經深更半夜,他還是點開了歐陽的聊天界面,發了一句話:你肯定想不到我在幹什麽。

歐陽立刻回:講講講講。

歐雪組織了一下語言,慢慢打字,他的手機沒開靜音,一按輸入法就響起噠噠提示音。按着按着,他驟然意識到了什麽,猛地把拇指停在了屏幕上。與此同時,一種幹澀的嘎吱嘎吱并沒有停止,歐雪擡眼看向躺在地上的不清楚,發現他緊咬着牙關——磨牙聲,但不是那種睡覺磨牙,更像是牙關咬緊到極致後還在發力,牙齒間無意中擦出來的嘎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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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雪一怔,不禁想喊一聲不清楚,還沒開口,背後又是一炸。

這個廠房大而空曠,人在極空曠或是極狹窄的地方都容易産生種不安壓迫感,總是想回頭确認一下背後的視覺死角。歐雪明知身後就是百平米的空廠房,卻感覺背後有什麽東西、已經近到咫尺,下一秒鐘就會貼上來。他硬生生地止住自己想回頭确認的沖動,不動聲色地把手機屏幕微微立起來了一點點,用息屏後鏡面的反光去照。

屏幕上沒有照出任何東西。歐雪又是一怔,猛地擡頭,書架間出現了一雙布滿大大小小血點的眼睛,僅僅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見。他忽然發現不清楚表情痛苦,嘴也張開了,吸進去的那口氣遲遲沒有吐出來。歐雪抓着包跳起來,手忙腳亂地拿出側面裝在塑料管裏的針去紮不清楚的手指。

血珠湧出,不清楚那口憋在喉嚨裏的氣當即吐了出來,他猛地坐起身,大口大口地喘着氣,手不由摸上了自己的脖子。

“怎麽回事?”歐雪捏着那根針,絲毫沒發現剛才閃閃發亮的針尖像氧化似的變黑了。待不清楚喘勻氣息,他又問了一遍,不清楚改成盤腿坐在地上,輕聲道:“真是特別的死法。”

他扭頭看向一旁的書架,歐雪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書架的第三層橫板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大片指甲劃痕,密密麻麻、一道壓着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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