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回憶篇一

第22章 回憶篇一

裴述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醫務室的護理床上。

他右手肘撐着護欄,迷迷糊糊地床上直起身來。他口幹舌燥,擡起手抓了一把頭發,頭還在隐隐作痛。

這時,江敘從門外進來,他手中還握着一個紙杯,見裴述醒了過來,徑直來到護理床前。

他把紙杯往裴述的手裏塞,平靜道:

“你中暑了,醫生讓你喝點葡萄糖。”

裴述的大腦還停留在剛才,反應了幾秒,才擡手遲鈍地接過江敘遞過來的紙杯。

他有些不自在,尴尬道:

“謝謝……”

江敘只是看着他,沒說什麽。

須臾過後,見他愣着半天沒動靜,江敘提醒道:

“學弟,你是不是該喝藥了?”

裴述那個時候不怎麽習慣和人單獨相處,更何況是從沒見過面的人,他顯得局促,半天才把藥喝了,低頭又道了聲謝。

“你在哪個班?我送你回去。”

裴述不想麻煩他,連忙拒絕。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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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敘挑了挑眉,他往另一邊挪了挪,給裴述讓出空間。

“你這是低血糖,以後要是類似的情況就和教官請假,不要逞強。”

裴述似有若無地應了聲,他下了床,從江敘身邊溜走了。

後來自己什麽時候回的教室,裴述忘了,不過他回到座位上趴着的時候,似乎又見到了江敘的身影。那個時候他整個人渾渾沌沌,沒當回事。

現在回想起來,裴述恨自己沒有跑出去看看,萬一真是他呢?

後來裴述都沒怎麽見過江敘,只是在上課的時候偶爾看到教室門外的他來查考勤。

直到有一天下午,他被班主任叫去辦公室,一邊給他做思想工作,一邊告訴他父母發生車禍的噩耗。

裴述聽了這個消息後,渾身止不住的發抖,把辦公室裏的人都吓了一跳。

他拿過班主任手裏的請假條,直接沖出了辦公室。

他當時在手術臺門外待了整整兩地小時。

醫生摘了口罩從手術臺出來,他看着裴述獨自一人紅着眼,有些于心不忍。

他走到裴述面前,拍了拍他的背,最後還是把結果告訴了他。

兩個人都因為失血過多,沒能挺過來。

裴述聞言,兩只腿瞬間發軟,半跪在了冰冷的瓷板上。他的眼淚從眼眶裏湧出,一滴一滴地砸落在藍白色的校褲上。

裴述現在回想起那個時刻,都覺得心疼得快要窒息。

當時醫院外還下着大雨,他為了讓自己清醒過來,跑到醫院活動區,任由大雨沖擊他單薄的身體。

當時已經到了半夜,活動區的供應燈統一斷了電,他只能借着醫院側門傳來的微弱的光,勉強看清腳下的路。

雨越下越大,裴述顫抖着身體無動于衷。

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他根本來不及反應,腦子裏一片空白,心口的疼痛難以言口。

他那時候想不了別的,只想快點死掉。

裴述站在雨中,臉上傳來密密麻麻地水漬,他分不清到底是雨水,還是自己的淚。

過了幾分鐘,在他欲倒下的的時候,倏地,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從他腰間傳來——他被人用手勾着腰扶住了。

伴随着這個動作的,是一陣怒吼。

“裴述,這麽大的雨,你在這裏發什麽瘋?”

江敘的肩膀被雨水浸濕,他手裏握着一把傘,搭上裴述腰的那一刻,他的手都在止不住地顫抖。

裴述眼前的視線模糊不清,他被江敘的話拉回了一點神志,但仍沉浸在痛苦中。

他流着淚,一直在口中重複着。

“我爸媽沒了,我該怎麽辦……我該怎麽辦……”

江敘愣了一瞬,眉間的怒氣瞬間煙消雲散。他紅着眼,把全身濕透的裴述緊緊地摟進了懷裏。

他在裴述的耳邊不停地呢喃:

“沒事的……沒事的……一切都會好的,你先冷靜下來……”

那個雨夜,兩個顫抖的身軀緊緊擁抱在一起,兩顆跳動的心此起彼伏。

……

因為淋了很久的雨,裴述身上沒什麽力氣,被江敘抱上車後直接睡了過去。

江敘把他帶回家後,讓他換了身自己沒穿過衣服,給他吹幹了頭發之後,才讓他去睡覺。

裴述當時意識不清,幾乎都是江敘說什麽就做什麽,一番操作下來都很順利。

隔天,裴述從床上睜開眼,他額上冒着細汗,呼吸有些急促,唇色蒼白。他肩膀酸痛,頭部也傳來疼痛感,躺在床上完全沒有想起來的欲望。

眼前的一切他都不熟悉,可他卻破天荒地,因為四周的氣息漸漸穩定了情緒。

江敘在這時敲了敲門,他手上拿着托盤和一個包裝袋,走了進來。

裴述見到人後立馬從床上直起身來,他想要下床,嘴裏不停地嘟囔:

“對不起,昨天我狀态不太好,我也不知道怎麽會來到這裏,我現在就走……”

江敘見狀把手裏的東西放在櫃臺前,他向前擒住裴述的手腕,擋在他面前,不讓他亂動。

“你昨天晚上淋了那麽久的雨,身體肯定承受不住,其他的事情不要管,先把姜湯喝了。”

江敘說着,漆黑的眸子就往托盤的方向轉了轉。

裴述順着他的視線看去,手指哆嗦着搭上溫熱的杯壁,遞到唇邊一口氣全喝完了。

“那我現在……能走了嗎?”

江敘看着裴述小心翼翼地模樣,心底不自覺地癢了癢,聽到他問的話後,眉梢一皺。

江敘問他:“你要去哪?”

此話一出,裴述放松的神經又重新繃緊起來。

他猶豫了片刻,看向江敘:“你能借我用一下手機嗎?”

江敘不知道他要幹什麽,但還是順着他的意思,把手機拿給了他。

裴述拿過手機道了聲謝,撥通了一個電話。

手機另一邊傳來了動靜,裴述開口問了問。

“陳媽,你現在有時間嗎?”

另一邊沒有及時回複他,嘴裏還在不停地叫喚着不要搬了類似的話。

陳芳是葉喬雇的保姆,他從裴述出生之前就已經在裴家工作,所以她一直以來都是和裴家的人住在一起,沒有自己的房子。

裴述感覺到不對勁,他又問了一遍。

“陳媽,你現在在哪,出什麽事了嗎?”

陳芳聽見裴述的聲音,立刻哭着說道:

“小述啊,今天早上有一大堆人來到家裏,他們什麽都沒和我說清楚,就要把家裏的東西全部搬出去,還趕我走,說這個房子已經被收購了。先生和夫人才剛走,該怎麽辦啊……”

裴述握着手機的手不自覺地顫抖起來,他腦子像是斷了根弦的風筝,找不着東南西北,一片迷茫。

過了許久,他才啓唇回應道:

“陳媽你先別着急,這件事我會處理。”

陳芳知道裴述只不過是一個孩子,哪有什麽能力去承受這些,但她沒有說出口。她知道,裴述在面對這件事情的時候,會有多難過,有多絕望。

江敘聽出了大概的意思,裴述剛挂斷電話,他就問道:

“需要我幫忙嗎?”

裴述應聲擡頭看他,江敘的眼裏毫無波瀾,只倒映着他的影子,看不出任何情緒。

他不知道江敘到底要幹什麽,明明他們兩個人根本沒見過幾面,他卻能這樣肆無忌憚地讓自己睡他的床,甚至親口問他這個問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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