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第 23 章
時鐘慢慢指向十二點鐘。
長夜漫漫,許绮舒打了個哈欠,随後恍然驚覺,當初自己住在安钰那裏的時候,也有一次是像這樣在客廳裏等她到半夜。
心境卻大不相同了。
今晚她雖然跟蕭蕊心是那麽說的,但是實際上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現在對安钰是什麽情感态度。
她也不知道現在自己還應不應該喜歡安钰。
她花了大半個晚上的時間琢磨安钰那句話。許绮舒總覺得安钰說那句話是有特殊含義的,安钰說的就是蕭蕊心。
再聯想到最開始蕭蕊心發來的那條消息被安钰看見了,然後安钰就主動讓許绮舒住過來了,許绮舒預感到這裏面的事情很不簡單。
要是放在以前,許绮舒一定會很快做出判斷,安钰這是吃醋了。
但是放在現在,許绮舒想破腦袋都只能把這一切歸因于安钰對她的保護欲。
可是安钰為什麽會有這種奇怪的保護欲呢?
許绮舒甚至覺得安钰的表現說是占有欲都不過分。
如果是占有欲的話,那不還是吃醋嗎?
許绮舒想得腦袋都疼了,硬是沒有得出滿意的結論。
“叮咚”。
門鈴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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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绮舒先是疑惑了一小下,剛準備挪過去開門,門被安钰從外面打開了。
安钰渾身的衣服都濕漉漉的,長發披散着,亂七八糟地黏在濕衣服上,鼻尖上甚至還沾着晶瑩的水珠。
“你怎麽弄成這樣了?”許绮舒被安钰狼狽不堪的模樣吓了一跳。
“外面下雨了。”
許绮舒的目光跟随着安钰進入室內,着重在安钰濕透了的衣服上停留了一會兒,直覺讓她懷疑安钰在大雨裏站了很久。
不然怎麽會淋成這樣?
安钰換掉髒鞋子,換上幹淨拖鞋,進來以後先去房間裏把身上穿着的濕衣服全都換掉,最後才走到許绮舒面前:“我不回來,你就不睡覺?”
這話許绮舒答不上來,所以故意轉移了話題:“剛才你為什麽先按了門鈴,然後又自己開了門?”
“記得你在這裏,但是忘記你腳受傷了。”
許绮舒立刻抓住她話裏的把柄:“那就說明你知道我不會在你回來之前去睡覺。”
安钰或許是真累了,腦筋不如平時靈活,竟然在許绮舒面前一時語塞,無言以對。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最終還是許绮舒敗下陣來:“都這麽晚了,早點休息吧。”
安钰默不作聲地在許绮舒面前微微彎下腰:“上來,我背你去洗漱。”
許绮舒心疼安钰這麽晚回來,還淋了雨,不想讓安钰太勞累,所以她幹脆利落地跳下地,一瘸一拐地往衛生間挪過去:“沒事,我可以自己走。”
經過安钰身邊時,許绮舒被安钰一把拽住了胳膊:“不行。”
許绮舒原本還想再争辯幾句,忽然察覺到抓住自己手臂的這只手溫度不對勁。
滾燙滾燙的,熱度高得誇張。
許绮舒握住安钰的手,再次确認了一下安钰手上的溫度,明顯升高的體溫意味着安钰正在發燒。
許绮舒再伸手摸摸安钰的額頭:“怎麽額頭也這麽燙?你快去坐着,快去,我去找找體溫計在哪裏。”
安钰沙啞着嗓子說:“我沒事,睡一覺就好了。我先送你回房間。”
安钰病成這樣,許绮舒急得話都說不利索了,哪裏還顧得上腳疼。
她三兩步就把安钰拉進了房間,又立刻讓安钰躺上床蓋好被子,最後找來體溫計給安钰測體溫。
高級酒店套房服務周全,許绮舒給服務生打了電話,很快就有人送來感冒藥。
測完體溫,許绮舒看了看體溫計上顯示的溫度,39度。
安钰似乎困倦到了極點,早已沉沉睡去。
室內安靜無比,許绮舒靜靜地看着安钰的睡顏,不忍心發出任何聲音驚動她。
安钰的臉清瘦了許多,瘦削的下巴緊緊壓着被子,白皙的手臂随意地搭在被子外面,整個人瘦到手背上青色的血管微微凸出皮膚表面。
多日不見,直到此時許绮舒才發現,安钰居然瘦了這麽多。
想必安钰這段時間的工作很繁忙。
可是工作再忙也不能累壞了身子呀。
許绮舒幫安钰把手臂放回被子裏,再把被子掖好。
她又看了看手邊的感冒藥,估計安钰現在不會想吃藥,只能等明天早上安钰醒來再給她吃藥了。
安钰睡眠很淺,許绮舒剛想把藥重新收起來,塑料袋抖動時發出的響聲卻将安钰驚醒。
許绮舒連忙道歉:“對不起,吵到你了吧?我馬上就離開這裏。”
安钰咳嗽了幾聲,眼睛稍稍睜開一道小縫,一副半醒不醒的樣子。
許绮舒試探着喊了她一聲:“阿钰?”
安钰霍然從被子裏伸出手,精準無比地一把握住了許绮舒的手,但她不回應許绮舒的問話,看起來像是高燒中迷迷糊糊做出的反應。
許绮舒為難地看了一眼正用手死死抓着自己的安钰,尋思着安钰難道是不想讓她走?
思來想去,許绮舒還是有些不放心安钰現在的狀況。
許绮舒從隔壁房間搬來另一條被子和一個枕頭,放在安钰身邊,然後她鑽進了這條被子裏。
關掉燈的那一刻,許绮舒想,她這樣也算是和安钰同床共枕過了吧。
雖然安钰明天早上起來可能會對她大發雷霆,但是她真的做不到在今晚安钰病得這麽重的情況下離開安钰身邊。
身旁的床陷下去一點,許绮舒感覺到安钰翻了個身,往她這邊靠過來。
輕輕淺淺的呼吸聲一下又一下傳入許绮舒耳中,許绮舒的手指暗暗攥緊了自己的被子。
過了一會兒,許绮舒估摸着安钰完全睡熟了,才敢轉過身面對着安钰。
黑暗中只能看見一個模糊的輪廓,但是許绮舒很有耐心地盯着安钰的輪廓看了很久很久。
仿佛要把一輩子的耐心都在安钰一個人身上耗盡一樣。
困意襲來,許绮舒不知不覺閉上了眼睛,在她快要朦胧睡去之前,忽然感覺身上一重,一條手臂壓了上來。
睡意頓時散去大半,許绮舒腦中稍稍清明了片刻。
然後她彎了彎唇角,不管不顧地傾身過去,回抱住了安钰。
兩人之間隔着兩層被子,許绮舒卻能夠清晰地感受到安钰身體的每一處蜿蜒曲折。
貼上安钰的那一刻,許绮舒情不自禁地顫抖了一下,随後将安钰擁得更緊。
既然安钰明天醒來時看見她一定會翻臉,那還不如趁機離安钰更近一點。
許绮舒熟知安钰的脾氣,每當她靠近安钰一分,安钰就會将她推開一分。
這一次也不會例外。
但是這又有什麽關系呢?
至少在此刻,無人知曉的隐秘時刻,她和她隔着被子相擁,彼此都沉溺在對方的懷抱裏。
扪心自問,安钰一直都待她不錯。
或許是她太貪心了,總是忍不住想要向安钰索取更多。
天亮了,清晨的第一縷陽關從窗簾縫隙間探進來,灑在床上。
那一縷陽光随着時間的推移慢慢移動方位,最後瞄準了安钰的臉。
安钰緩緩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第一幕便是許绮舒那張極其具有辨識度的臉。
安钰皺了皺眉頭,下意識想要向後挪動身子,然而她很快發現自己的手臂正牢牢圈在人家身上。
安钰:“……”
安钰沉默着抽了抽嘴角,收回自己那不安分的手臂,臉色黑得可怕。
直到看見身旁的許绮舒睡在另一條被子裏,安钰的臉色才稍有好轉。
她還以為……
沒有就好。
昨晚燒了一夜,安钰有點頭暈,嗓子眼幹疼,渾身沒力氣。
安钰知道,連日勞累加上昨晚淋了一場雨,她的身體才會這麽不堪一擊。
不過其實自從那天和許绮舒分別,安钰就已經病了。
她從來沒有像這樣思念過一個人。
思念到在家裏的每一個角落都能看見她的影子。
思念到連續加班也要擠出時間來見她。
思念到想要不顧世人的眼光和她在一起。
只不過最後這一點安钰目前只敢想一想而已。
如果她真的和許绮舒在一起了,安廣源絕不會善罷甘休。
很多年前的某一天,安廣源就是這樣逼走了另一個女孩。
那一天,安钰被安廣源罰跪了足足八個小時,從白天跪到黑夜,被允許從地上爬起來的那一刻,安钰心中的某樣東西轟然碎了。
一幕幕景象翻湧着将安钰吞沒,此後她如履薄冰,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面對許绮舒屢次投過來的熱切眼神,安钰不是無動無衷,而是不敢回應。
她害怕歷史重演,卻又發現歷史正在重演。
最近安钰常常失眠,她睡不着的時候想得很多,關于許绮舒的,關于安廣源的,還有關于她自己的。
她想,如果某一天她強大到可以無視安廣源對她的控制,她是不是就可以和許绮舒好好在一起了?
無數個獨自一人孤枕難眠的夜晚,安钰圓睜着眼睛躺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在心裏對遠方的某人許下最鄭重的承諾。
在這份承諾兌現之前,這一切都只能深深埋藏于安钰的心底。
安钰不喜歡把別人牽扯進自己的事情裏。
窗外微風習習,雲卷雲舒,時間靜靜流淌。
許绮舒睜眼後,意識到時間不早了,昨晚的後怕讓她立即清醒過來。
她以最快的速度瞥向安钰那一側的方向,結果正正對上安钰的視線。
更要命的是,許绮舒的手臂居然還隔着被子搭在安钰的腰上。
許绮舒按捺住心底的驚慌失措,強作鎮定:“早啊。”
安钰臉上沒有什麽表情:“早。”
許绮舒眨巴了兩下眼睛,自覺地聽候安钰發落。
安钰卻依舊是那一副看不出任何情緒的表情,許绮舒隔着那麽近的距離都看不見安钰臉部肌肉有任何變化。
!!!
大事不妙啊!
許绮舒繃不住了,許绮舒語速飛快地主動交代事情經過:“昨晚是這樣的,你睡着了,抓着我的手不放,然後我不小心也睡着了,然後我們可能睡着了以後不知道怎麽就越靠越近,最後可能還不小心抱在一起了……”
安钰緊緊抿着嘴唇,眼神裏泛着絲絲涼意,在許绮舒看來,安钰這個表情就像是下一秒就會一腳把她踢到床下去。
許绮舒快要哭出來了:“阿钰你不要生氣好不好,我錯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你不能因為這個不理我。”
許绮舒在潛意識裏覺得,只要她裝得可憐一點,安钰說不定不會絕情到下一秒就一腳把她踢到床下去。
一秒鐘很快過去,許绮舒害怕地閉上眼睛。
一只手忽然撫上了她的臉,在她眼睛下面擦了擦,溫柔地替她擦去眼淚:“哭什麽?我沒有不理你。”
猶如瞬間雨過天晴,許绮舒又活過來了。
許绮舒眼巴巴地看着安钰:“那你頭還疼不疼?”
安钰輕輕咳嗽,臉上難掩憔悴之色:“我還想再睡一會兒。”
許绮舒一骨碌從床上起來:“你好好休息,我去給你煮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