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章
第 40 章
空氣裏混合着甜甜的味道。
許绮舒站起來,繞過桌子走到安钰身邊。
她站着,安钰坐着,她比安钰足足高出一大截。
安钰仰起臉來,醉眼看向她,然後張開了雙臂,傻乎乎地笑着。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許绮舒只覺得安钰甜甜的,軟軟的,香香的,莫名就很能激發出別人的保護欲。
和平時的安钰很不一樣。
安钰撅起嘴唇,閉上眼睛。
許绮舒傾身,慢慢貼近安钰的臉。
觸及到對方的那一刻,兩個人都震了震。
此刻,萬籁俱寂。
身體裏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嚣着,眼前的世界仿佛失去了原本的顏色,入目皆是一片五彩斑斓的桃紅柳綠。
在大庭廣衆之下,她們忘情地接吻,彼此都将對方抱得很緊。
過分投入容易讓人放松警惕。
無人在意的某個角落裏,有人打開手機偷偷拍下了她們接吻的照片。
那人拍完之後還不滿意,堂而皇之地走得更近了一點,重新拍下另一張更清晰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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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那人甚至還有時間點開錄像功能,錄了一小段視頻。
直到那人離開這間酒吧之後,許绮舒才從剛才的沉浸式接吻體驗中逐漸抽離出來。
她一拍腦袋,恍然驚醒,正事還沒有來得及問安钰呢!
許绮舒輕輕拍了拍安钰的臉,呼喚:“阿钰,阿钰,你還清醒嗎?”
安钰閉着眼睛摟着許绮舒的腰,砸吧了兩下嘴,沒其他反應了。
許绮舒嘆了口氣,好吧,今天就先這樣吧。
*
晨曦微露,而後太陽在半空中徐徐升起,又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
安钰一覺睡到自然醒,迷迷糊糊從床上坐起身,揉了揉太陽穴,腦袋微微發痛。
身邊的人拉拉她的胳膊:“阿钰,你酒醒了嗎?”
安钰呢喃:“還沒。”
頭還暈着呢。
“再睡一會兒嘛。”
安钰順從地點點頭,又重新滑進被子裏。
起初安钰并沒有感覺到任何不對勁,她像往常那樣伸臂去抱許绮舒的腰。
許绮舒也像往常那樣滾到了安钰的懷抱裏,在安钰胸口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貼上了。
幾分鐘後,安钰的腦袋清醒了一點。
她感覺自己和許绮舒之間的觸感有點不對?
不像是隔着衣服布料的接觸,倒像是肌膚和肌膚之間的直接接觸。
滑滑的,熱熱的,汗津津的……
安钰睜眼,快速掀起被子看了眼裏面的狀況,然後她驚呆了。
“為什麽我沒穿衣服?”安钰艱難啓齒道。
“你的衣服髒了,我把你衣服脫掉之後你又堅決不肯再穿上,就只好這樣了。”
“那為什麽你也沒穿衣服?”
“哦,我的衣服是被你脫掉的,你說你也不許我穿着衣服睡覺。”
安钰扶額,腦子裏亂糟糟的。
所以她居然和許绮舒就這麽坦誠相對地睡了一整晚?
正當安钰被無奈慌張以及不知所措的情緒占據了全部身心時,耳邊傳來許绮舒慢悠悠的問話。
“話說,我們都這樣了,你居然還能忍得住?”
安钰一驚,此時才發覺胸口的肌膚正在火辣辣地發燙。
許绮舒又在她胸口蹭了蹭,火燒般的感覺瞬間蔓延到全身。
許绮舒輕笑一聲:“我忍不住了。”
說完,她翻身,熟練地吻上安钰的唇畔。
一室春暖,花開無聲。
*
六月末的羨俞市正值雨季,灰蒙蒙的天空不時響起幾聲雷鳴,連日來都不是好天氣,小雨淅淅瀝瀝得下個不停,空氣中充滿了潮濕的氣味。
度假歸來,許绮舒和安钰在機場分別,各自進入工作狀态。
安钰公司裏的事積壓了不少,有些項目副總做不了主,全都要等安钰親自回來過目。
許绮舒也積壓了一堆拍攝任務,剛下飛機就被小李催着趕去工作地點了。
許绮舒之前和蕭蕊心一起在國外拍攝的那部電影近期就要正式上映了,各種物料拍攝和線下路演都少不了。
坐在車上,小李簡短地彙報了一下這個月的行程。
說完,小李把線下活動的流程給許绮舒看。
許绮舒看完之後問道:“蕊心姐不參加這些活動嗎?”
蕭蕊心在電影裏的角色戲份不少,是名副其實的主演,為什麽線下活動都沒有安排她的名字呢?
小李解釋道:“蕭老師昨天說身體不舒服,好像感冒還挺嚴重的,我們就沒有把她算進去。最近得流感的人也挺多的,等什麽時候蕭老師身體好一些了,再來參加也不遲。”
許绮舒點點頭:“好的,我知道了。”
既然蕭蕊心生病了,不參加也情有可原。
許绮舒完成下午的拍攝任務之後,在回去的路上對司機說:“先不着急回我家,我去蕊心姐家看望一下她。”
蕭蕊心是許绮舒入行以來對她幫助最大的前輩,也是許绮舒在圈內為數不多說得上話的朋友,于情于理她都應該有所表示。
許绮舒之前去過一次蕭蕊心的家,那次是因為蕭蕊心給她買的新年禮物填錯了地址,不小心寄到了她自己的家。
後來蕭蕊心堅持要求許绮舒去她家裏取禮物,許绮舒也只好去了。
這次許绮舒登門拜訪,自然也買了一些探病的禮物。
考慮到流感嚴重,許绮舒特意戴上了加厚的口罩。
許绮舒回想起某次蕭蕊心在劇組感冒了,反複叮囑劇組其他工作人員和她見面必須要戴口罩,不禁向上勾了勾嘴角。
記得那時候許绮舒嫌戴口罩麻煩,去蕭蕊心房間時沒戴口罩,還被蕭蕊心狠狠說過一通。
蕭蕊心平時最不願意給別人添麻煩,這次就算許绮舒不戴口罩,恐怕蕭蕊心也會勒令她戴上吧。
快要走到蕭蕊心家門口時,許绮舒忽然發現,蕭蕊心家已經不是從前的模樣。
大門兩邊的兩棵樹已經被移走,旁邊的花壇裏也多出了許多不知名的鮮花。
時光就這麽在不經意間悄悄溜走,遺忘往往也會伴随着時光的流逝,一點點抹去在人們腦海中的記憶。
許绮舒有點局促地搓了搓手,敲門之前忽然又開始猶豫了。
實話實說,從前許绮舒和蕭蕊心也曾有過一段姑且稱之為友誼的情感,後來許绮舒和安钰分開以後,她和蕭蕊心更是發展成為了無話不談的親密知己。
可是許绮舒一直都知道,蕭蕊心并不希望她們之間只有友誼。
蕭蕊心一直在等她,可她一直都裝作看不見。
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蕭蕊心對她的好,卻堂而皇之地忽視蕭蕊心埋藏于心底的情感。
當時許绮舒認為,蕭蕊心會慢慢想通的,又或許在某一天,她也許真的會對蕭蕊心也産生一些不一樣的情感。
許绮舒想要把選擇權交給時間,可是時間并不能給出所有問題的答案。
人與人之間的聯系也真的比她想象的要更加脆弱。
就像蕭蕊心這個人,在某個瞬間一下子就消失在了她的生活裏,而她卻對此毫無所覺。
現在想來,許绮舒和安钰又重新在一起之後,蕭蕊心便自覺主動地淡出了許绮舒的生活。
尤其是去國外游玩的這些天,她天天和安钰膩歪在一起,壓根就沒有想起過蕭蕊心這個人。
等到再想起來的時候,許绮舒才忽然發現,原來她們的關系已經這麽疏遠了。
許绮舒猶豫再三,最終還是上前敲了門。
來開門的是蕭蕊心本人。
許绮舒仍然像以前那樣熱情地和蕭蕊心打招呼:“蕊心姐,聽說你身體不太舒服,我剛一回國就過來看你啦。”
蕭蕊心眼中閃過片刻的驚訝,随即含笑把許绮舒讓進屋:“好久不見,你又變漂亮了。”
一句“好久不見”就輕而易舉地拉開了她們的距離。
何況隔着口罩蕭蕊心又怎麽能一眼看出她變漂亮了呢?
都是客套話而已。
許绮舒不會允許這種生硬的客套出現在她和蕭蕊心之間,因此許绮舒刻意想要拉近自己和蕭蕊心之間的距離。
她一邊往裏走,一邊東張西望:“張阿姨今天不在嗎?”
許绮舒還記得蕭蕊心家裏的張阿姨。
蕭蕊心笑了笑:“張阿姨這兩天有事,我給她放假了。”
“可是你都生病了,沒人照顧怎麽能行呢?需要我再給你介紹一個阿姨……嗎?”
許绮舒說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突然打了個磕巴。
她震驚地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正站在樓梯上的人,半天才從嗓子眼裏擠出兩個字:“林盼?”
林盼笑眯眯地朝許绮舒揮揮手:“绮舒姐。”
許绮舒又回頭去看蕭蕊心的表情。
蕭蕊心一臉坦然。
許绮舒頓悟了:“對不起啊,我不知道你們在一起了。”
真是的,人家蕭蕊心有林盼照顧着,她瞎操什麽心。
盡管她之前不是很贊成蕭蕊心和林盼在一起,但是現在既然親眼看見了,她對她們更多的還是祝福。
相差十歲而已,其實倒也沒有那麽不能接受,只要是真心相愛就好。
林盼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什麽,但是還沒發出聲音就被蕭蕊心的突然開口打斷了。
蕭蕊心說:“不怪你,是我忘記跟你說了。”
許绮舒整理了一下情緒,很快又恢複了往日的活潑:“恭喜你們啊。”
蕭蕊心微笑道:“謝謝。”
然後蕭蕊心轉頭對還站在樓梯上的林盼說:“你先上去吧,我還有幾句話想跟绮舒說。”
林盼答應了一聲,噔噔噔跑上樓了。
客廳裏又只剩下許绮舒和蕭蕊心兩人。
蕭蕊心指了指陽臺的方向:“我們去那邊站一會兒?”
許绮舒:“好。”
蕭蕊心家不住在市區,站在蕭蕊心家的陽臺上遠眺,能夠看見遠處連綿不絕的青山和奔騰不息的河流。
蕭蕊心主動先挑起了聊天的話題:“這一次去國外玩得開心嗎?”
許绮舒連忙點頭:“開心。”
這句話說完,為了證明自己不是在瞎說,許绮舒又指着遠處的青山綠水比劃了一下:“我們在國外住的地方風景也很優美,站在陽臺上往外面看,不僅可以看見這樣的景色,還能看見牧民,牛羊和馬匹。”
許绮舒原本還想繼續再具體描述一下牧民是怎樣的牧民,馬匹又是怎樣的馬匹,結果她絞盡腦汁回憶了以後才發現,她貌似回憶不出更多細節了?
都怪她那時候光顧着和安钰一起……了,都沒怎麽注意窗外的風景。
許绮舒趕忙說道:“我們還去了當地的幾個很有名的景區……”
“你和她在一起,自然是開心的。”
這一聲輕輕的呢喃很快便随風而逝了。
許绮舒沒有接話,但心裏泛起一陣淡淡的酸楚。
蕭蕊心很快又說道:“我打算息影,移民去D國。”
許绮舒還沒來得及驚訝,蕭蕊心已經向她解釋道:“林盼一家人很快就要移民去D國。我也會一起過去。”
許绮舒暗自揣度,蕭蕊心和林盼都走到這一步啦?
但是似乎也沒什麽不對,異地戀肯定沒那麽穩定,這樣也好。
蕭蕊心繼續說:“我和林盼的事,不要讓別人知道。”
許绮舒一口答應下來:“蕊心姐,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告訴別人的,我就裝作不知道。”
蕭蕊心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她偏過頭,第一次對許绮舒用了懇求的語氣:“可以把口罩摘下來讓我看一看你嗎?我會站遠一點,不會把感冒傳染給你。”
許绮舒趕緊把口罩從臉上拉下來,随後又感覺到氣氛有哪裏不對勁。
許绮舒勉強笑道:“蕊心姐,你去了D國以後我們還會有見面的機會的,你不要,你不要把氣氛弄得這麽傷感。”
蕭蕊心端詳了一下許绮舒的臉,點點頭:“果然是美人胚子,越長越好看。”
許绮舒心裏終究還是不舍的:“蕊心姐,你什麽時候走,我可以去送你嗎?”
“明天。”
“明天?”
許绮舒恍惚中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某一天,那天她的答案也是“明天”。
不同的是,那時的她是要和蕭蕊心一起走。
許绮舒怔怔地想,蕭蕊心既然說明天就走,那就是不想讓她去機場送機了。
所以今天就是離別。
來蕭蕊心家之前,許绮舒沒有想過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怎麽突然就要離別了呢?
“還是我送你吧,”蕭蕊心對許绮舒展顏一笑,那笑容裏蘊藏着無限的哀傷,最終卻只化作一句祝福,“祝你前程似錦,一路繁花。”
許绮舒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出門的,她只記得自己再回頭時,看見蕭蕊心家那扇緊閉的大門,心頭湧上了一陣難以言說的巨大苦楚。
雨停了,天空卻沒有彩虹,只有一朵落單的烏雲孤零零地飄在天上。
烏雲好像也在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