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回校
回校
“吃飯了嗎?”簡星嶼輕輕地問。
溫煦澤埋在他頸側搖了搖頭。他能感覺到高挺的鼻尖在自己的皮膚上劃動。
“我給你煮面吧。”他說,“可以吃碳水嗎?”
“嗯——”
溫煦澤不怎麽能吃重口味的,他就給他做了碗清湯面,其實也是因為他只會做這個。
翠綠的小蔥飄蕩在清亮的面湯上,淡淡的香氣在小小一隅彌漫。簡星嶼把素白的面放到隔熱墊上,然後在溫煦澤對面坐下。
溫煦澤把面碗拖近一些,拿起筷子夾了一大口進嘴裏。
簡星嶼神色緊張地看着他,等待着大廚的評價。
聽到他說很好吃,吊着的嗓子眼才落了下去。
“哦對了,你要加蝦醬嗎?”他突然想起來,走到冰箱裏面拿出一罐被好幾層保鮮袋包着的東西。
“是什麽?”
“一種用小蝦米還有鹽搗成的醬,我奶奶做的。”見溫煦澤伸手過來時,他又把罐子拿開,“不過味道很大,而且含鹽量很高,不喜歡的人真的很不喜歡,你确定要吃嗎?”他認真地說。
“我想試試。”他說。
“好吧。”簡星嶼小心翼翼地把紅色塑料蓋擰開,濃重的臭襪子味撲鼻而來。
溫煦澤的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很快就恢複正常。他躊躇地問:“你确定它沒有變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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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蝦醬就是這個味道。”他沒敢再遞過去,拿起桌上的蓋子準備蓋上。
溫煦澤抓住他的手腕,“還是想試試。”
簡星嶼眉開眼笑,快活地拿了根幹淨的筷子從裏面撂了指甲蓋大小加到他的碗裏。
“直接吃會很鹹,你跟面一起吃。”
“好。”
蝦醬聞起來臭,吃起來卻濃香十足,醇厚的味道在口腔裏面蔓延,給寡淡的素面增加了別樣的風味。
“還不錯。”
“真的嗎?你不是在哄我開心吧?沒事,不喜歡也沒事。”
“真的還可以。”他笑了笑,又低頭吃了一大口沾了紫紅色醬料的面。
簡星嶼手肘支在桌面,雙手托腮看他進食。溫煦澤擡眼就對上他專注認真的視線,“你要吃一口嗎?”
“不用,你吃。”他把推了推遞過來筷子的手,“吃飽。”
面條很快就減少了二分之一,一個煎得金黃的荷包蛋露了出來。溫煦澤擡頭看向他似乎在問為什麽把雞蛋藏起來,他笑着解釋道。
“以前奶奶經常把我喜歡吃的東西藏在碗底,每次吃飯就像尋寶藏一樣,要是吃着吃着白米飯突然發現臘腸或者煎蛋會覺得很驚喜,而且這樣我會把碗裏的飯吃光。”
溫煦澤點點頭,把目光放回碗裏,薄唇緊抿遏制突如其來的鼻酸,而後端起碗風卷雲殘地把面吃幹淨。
他把碗放進洗碗機,随手拉開冰箱拿水時,簡星嶼跟了過來。
“過兩天我要回校了。”
溫煦澤擰開冰冷的礦泉水灌了一口,“嗯。”
沒有挽留,也沒有再多的話。
人生最後一個暑假要走到頭了,簡星嶼早上起來悉悉索索地收拾東西,像個勤勞的小蜜蜂在房間裏轉來轉去。
一共在枞越公館住了四十三天,其中有四天去了旅游,也就剩三十九天。
來時一個雙肩包,走的時候卻兩個行李箱,其中一個還是溫煦澤借給他的。一個放了折疊整齊的衣服,一半新,一半舊;另一個裝着滿滿當當的零嘴食物,溫煦澤好像把學校當成了難民營,生怕他回宿舍吃不飽。
“我等會有工作不能送你了。”
“沒關系,工作重要。”
簡星嶼坐在行李箱上,艱難地把鏈條拉上,滿不在乎的樣子把擠出來的衣袖塞回去。
“給你叫了車。”溫煦澤在旁邊蹲下,目光黏在埋頭弄東西的人臉上。他之前都沒發現簡星嶼的睫毛這麽長,不是很濃密但是纖長輕盈。手指伸到眼下被眨動的睫毛掃過,像被羽毛輕輕拍了拍。
柔軟的,撩人的,睫毛。
像簡星嶼的。
“怎麽了,有東西嗎?”他擡起頭,透亮的眼睛倒映着自己的臉。
“嗯,有根睫毛掉在眼下。已經拿掉了。”
他說謝謝,又擡手撓了撓眼睛下方的皮膚。
“你眼睛上有顆很小的痣,藏在雙眼皮褶子裏面。”他說。
“是嗎?”
“嗯。”他擡手試探地摸了摸,“很特別。”
簡星嶼看着他很緩慢地眨了眨眼睛,那顆黑黑的小痣若隐若現在他的指尖。
“你身上有什麽特別的痣嗎?”
“有。”
“在哪裏?”
溫煦澤突然站起來,把上衣脫掉,背過身在他跟前重新蹲下。他的手繞到後面指向記憶中的位置,大約在胸椎骨第二節有個淺棕色的小圓點,說是痣看起來更像一顆雀斑。
“小的時候我家人帶我去算命,那時候貪涼穿的背心,算命先生看到這顆痣說是苦難,會壓彎我的脊梁骨,讓我媽帶我去點掉。她帶我去點了兩次,但是這顆痣很頑固,點了總會重新長回來。”
“有些根比較深的痣就是會這樣的。”簡星嶼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指尖有繭,摸上去有明顯的摩擦感。
兩邊優美的背肌随着他的動作起伏,內裏似乎蘊藏着無窮的生命力。
他說:“像蝴蝶的眼睛。”然後低下頭,非常非常輕地用嘴唇碰了一下,那一下快如閃電,他好像着魔了一樣就湊了過去立刻回神閃開。
但溫煦澤還是能感覺到薄繭與軟唇的區別。
“好了,我要回去了。”他拉起行李箱忙不疊地往外走。
“簡星嶼。”
溫煦澤跟着出來把人喊住。
他慢吞吞地轉過頭,“怎麽了,是落下什麽東西了嗎?”
“你還沒跟我說再見。”他說。
“那,再見。”抓着拉杆的手放開,有些傻氣地朝他揮了揮。
“很快就去接你。”溫煦澤信步走過來,用手背碰了碰他的臉頰。在他疑惑的目光中把他的行李箱推給了門外的司機,“去吧,到學校了給我發消息。”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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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校之後馬不停蹄開始選畢業論文導師和确定題目,簡星嶼的選題被打回兩次,讓他有些心焦。
好在忙活了一年多的游戲終于成功上線,少了一把火燒眉頭的柴火讓他得以喘口氣。盡管游戲沒有一下子爆火,但是每日都有新增用戶,這已經是不小的勝利了,《Shooting》排在國區下載榜第十六,這個消息讓人振奮。
“幹杯。”
簡星嶼用可樂和宋棋沨碰了碰杯,校門口的燒烤店熱火朝天,周圍都有劃拳喝酒的人,只有他們過來純吃飯。
宋棋沨的位置正對着門口,他好奇地順着掀開的塑料空調簾子望出去。
“好像在打架,那個黑衣服的帥哥要慘了。”
看熱鬧的人把門口擋得水洩不通,只看見一個瘦高的身影站在黑衣服的壯實漢子前面,一聲不吭地抿着唇。
簡星嶼回頭看了一眼,突然就神色匆匆跑了出去。
“顧晴舟你沒事吧?”簡星嶼把人拉開,擔憂地詢問。
“沒,不好意思我遲到了。”
“什麽時候了你還說這個。”
“喂小子,你朋友撞到我大哥了,還不道歉,今天不給個交代就別想走。”坐門邊的這一桌看起來像校籃球隊的人,個個長得牛高馬大,穿着坎肩背心和短褲。
顧晴舟半個眼神沒有分給他們,就要擡腳進去,但是剛剛說話那個人又要伸手來攔。
“你聾了嗎,還是聽不懂人話。”
他拉着嗓子叫喚的時候酒臭沖天,他們桌旁的塑料筐裏已然堆了大半筐玻璃瓶。
顧晴舟分了點餘光過去,只是一撇就收了回來,好像看見什麽東西髒了眼睛一樣,“原來這裏有人嗎?不好意思,我以為只有狗才會亂吠。”
不說還好,這話一出把那群喝上頭的體育生都給激怒了,紛紛暴起要他好看。老板怕惹事,跑出來當和事佬,好說歹說才把人給穩住。
顧晴舟這才進門落座。
“這位哥哥是誰啊?”宋棋沨擠開人群見到人的時候剛好聽到他放狠話,門外光線昏暗這人的骨相都顯得很深邃明顯,沒想到走進來在白熾燈下看發現更是對他胃口。
“顧晴舟。”他擡起眼淡淡地自我介紹。
好吧,剛燃起的興趣瞬間被這三個字澆熄。宋棋沨側過臉朝簡星嶼做了個鬼臉,又吐了吐舌很是嫌棄的樣子。
“顧晴舟,這是美院的宋棋沨,你們在網上也溝通過很多次了,就不用我深入介紹了吧。”
一個什麽都缺的初創公司在校門口的燒烤店開了個簡單的慶功會。
“二期的關卡和場景什麽時候開始做?”
桌上新點的串還沒上,三人才幹了一杯,顧晴舟就頗煞風景地提問。
“大哥,我們的游戲才上呢,都還沒有通關的人你就想二期了?”
“如果後續不立刻跟上,熱度就掉下去了,哪家游戲公司等有通關的人出來了才去構想新的。”顧晴舟掀了掀眼皮,一字一頓像個機器人。
“拉磨的驢也要休息吧,你這純純pua,我不管,必須給我放兩個月的假我才能接着幹,不然你們就找別人。”
“行。”幹脆利落的一聲。
簡星嶼架在中間有些難為,确實如顧晴舟所言,初始版本上線之後立馬就要去做後續的開發。但是還沒正式盈利就讓人累死累活去拼命也說不過去。
“後期開發是要跟上,但是我和你還要同時兼顧畢業論文,而且繼續做的話單靠我們的電腦是搞不定的,要租個工作室才行。”簡星嶼出于安撫兩人的念頭細數繼續開發要面臨的困難,突然發現好像就算過段時間也搞不定。
“需要多大地方?”顧晴舟問。
“三十四平?”簡星嶼說了個非常保守的數字。
“沒問題。”
?
一周後,顧晴舟領着兩人來到一棟兩層高的四方形建築,外表看上去像廢棄的舊工廠。
灰白的斑駁牆面爬滿了藤曼植物,一兩朵紫色的小花點綴在上面讓其看起來沒那麽像恐怖片的場景。
“你确定導航沒錯?”宋棋沨遲疑地問。
顧晴舟轉頭看了他一眼,“下車。”
建築坐落在一個創意園盡頭,周圍有些初創公司和零星的咖啡廳,人很少非常安靜。
外表看起來破落內裏卻別有洞天,顧晴舟走在前面人臉識別,然後推開緊閉的大門。一層擺放了一排長桌,另外還有一個冷餐廚房。中間挑空,一個盤旋的鐵藝樓梯上去二樓,有幾個隔開的房間和衛生間。
“哇你怎麽找到的地方啊,真不錯。”宋棋沨一一打開房間門,一個一個去參觀。
側面一整面牆做成了玻璃窗,正對着外面波光粼粼的湖泊,采光非常好。
“這裏一個月的租金多少啊?”簡星嶼躊躇地問,他上次說大約要三十四平,可是這裏目測面積至少三四百平了。
“不用租金,給水電就行。”
“哈?為什麽?”
“我剛沒說嗎,這個園區是我家的,之前我表哥在這裏開桌游館,但是虧太多最後倒閉了,這地段也沒人來租,空着也是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