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兩年後（下）
兩年後（下）
“這部片子人這麽少嗎？”王亦婷掃了一圈四周，發現整個影廳只有她和阮钰铮兩個人。
“不太清楚，”阮钰铮趁電影還沒開始，上網搜了一下影評，“這部電影的評價有點……不太好。”
“你為什麽想看？”王亦婷很好奇原因。
“看到這個名字就想看看。”阮钰铮有點窘迫，他的本意可不是帶王亦婷來看爛片。
“Moerae，莫伊萊，”王亦婷盯着電影票根上的片名，“希臘神話中命運三女神的總稱。”
阮钰铮頗為驚訝，“你知道？”
“別忘了我之前可是在CLA工作，”王亦婷給阮钰铮科普着，“C代表克洛托，L代表拉克西絲，A代表阿特洛波斯，她們就是命運三女神。”
“原來是這樣。”阮钰铮沒想到居然還有這層緣分。
影廳的燈滅了，王亦婷把視線從阮钰铮身上移開，“看電影吧。”
“嗯。”
《Moerae》內容并不出彩甚至還很狗血，講的是失去記憶的命運女神誤入人間，與一名人類男子相處數年後産生了感情。
他們之間的關系被天神發現，衆神一齊下凡将命運女神抓了回去，不僅将她關押千年，還消除了她的記憶。
命運女神出來時人類男子早已離世，她在衆神的威逼下嫁給了另一位神，舉行儀式時消失的記憶被喚醒，她選擇了逃離并計劃着複仇，在進行了一系列奇葩無語的嘗試後，她打敗了天神。
為了保命，天神幫助命運女神複活了愛人，兩人就這樣愉快的在天界生活着……
影片結束了，廳內僅有的兩人大受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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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編劇……”阮钰铮難以啓齒。
“腦子屬實有病。”王亦婷直言不諱，“希臘神話中的命運女神，即使是天父宙斯也不能違抗她們的安排，名字叫Moerae，內容卻沒一分錢關系。”
“再也不只看片名盲目選擇了。”阮钰铮也很無語，特別無奈地拉起王亦婷的手，“走吧，我帶你去吃飯。”
“嗯。”
阮钰铮帶王亦婷去了一家海城的知名餐廳，在門口排隊時見她一直在發呆，問道：“怎麽了？從電影院出來就魂不守舍的？”
王亦婷問出了一句自己都覺得很傻的問題，“你說……真的有命運女神存在嗎？”
“與我而言，有。”阮钰铮看着王亦婷的眼睛，“她就在我面前。”
王亦婷的耳朵變紅了，“少拿我尋開心。”
“是認真的。”阮钰铮揉了揉王亦婷那泛紅的耳朵，之前視頻的時候就想這麽做，這次終于如願以償，“和你在一起後，我每天都在慶幸，慶幸決定面對，慶幸走進CLA，慶幸遇到你。”
“本質上來說，我其實是個無神論者，”阮钰铮幫王亦婷整理着被風吹亂的頭發，“但我願意無條件愛慕着、信仰着、尊重着我心中的女神。”
阮钰铮回憶起這兩年裏，是王亦婷将他曾經岌岌可危的家，一點點縫補起來，哪怕她身在美國，也依然會抽時間，用稀疏平常的言語在自己和家人之間周旋，她不僅讓妹妹順利進入電競圈，還讓母親的病情得以好轉，甚至修補上了母親和父母之間那存在多年的裂縫。
他發自內心說道：“你雖不像命運三女神一樣掌管着我的生命線，但我卻是因為你，才能順利地和家人的生命線相交，若你不在，只怕我們之間早就打上死結了。”
王亦婷此刻的心裏無比滿足，她沒想到自己無意間的一問會讓阮钰铮發出如此多的感慨。
阮钰铮說慶幸遇到自己，可自己又何嘗不會慶幸能遇到他呢？
與餐廳門口的距離逐漸縮短，阮钰铮帶着王亦婷找了一個角落的位置，點得都是這家的特色菜品。
王亦婷看着阮钰铮燙洗着碗筷，平靜地開口，“畢業後的一年裏，我旁觀了許多人，見過了太多性格各異的人，每天做的事就是把心捧出來，與那些人交談交心，只為了在他們跌落深淵前把他們拉回來。”
“你做到了。”阮钰铮把碗筷放回王亦婷面前。
“不，”王亦婷閉上了眼，“他們中至少有一半的人，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半途而廢了。”
王亦婷很少會主動袒露心聲，阮钰铮靜靜地聆聽着。
“十五歲那年，我眼睜睜看着最好的朋友從能言善辯變得寡言少語，她被推入急救室的那刻，我清晰地感覺到手腳變冰涼，那種恐懼感我至今難忘。”王亦婷沉默許久後才繼續開口，“那晚之後我經常去圖書館借閱心理書，我試圖救她，可只憑這些根本做不到，哪怕我将整個圖書館的心理書都記在心裏，我也沒辦法。”
阮钰铮不敢想象當時的王亦婷有多痛苦，“你朋友現在還好嗎？”
“挺好的，她在高中時遇到了她的救贖。”說到這裏，王亦婷的心情才恢複了一些，可好心情轉瞬即逝，“我從不敢細想，若是她的救贖沒有出現，她會如何？”
“每當這時我都會慶幸我朋友是幸運的，可這世上跌入深淵的人千千萬，他們每個都能等來自己的救贖嗎？”王亦婷反問着自己，“不都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嘛，若能拉回一人，便有一人能看見未來的好天氣，不就意味着有一人等到救贖了嗎？”
“我抱着這樣的想法，選了P大心理學，并以此為目标努力着，臨畢業前我在學校遇到了所長，她向我發出邀請去CLA實習，”王亦婷深吸一口氣，舒緩着壓抑的內心，“從踏入CLA的那刻起，我徹底明白了當年朋友的絕望，也明白我幫不了所有人，我費盡心力去試探對方的內心，帶着希望他康複的期許在病歷本上寫下複診日期，可之後……我再也沒見過他。”
“每當遇到這樣的病人，我就會想這樣的人太多，根本救不過來，”王亦婷的語氣帶有深深地無力，“幸好……還有那些已治愈的病人，他們證明了我工作的價值，讓我有堅持下去的動力。”
飯菜已經上齊，可這個話題讓兩人都沒有動筷，阮钰铮安慰着王亦婷，“每個學醫人都會有這種經歷的。”
“是啊。”王亦婷擠出些笑意，給自己的杯中倒滿飲品，舉起來看着阮钰铮，“你慶幸遇到了我，我也慶幸當時答應了你，你從不幹涉我，也不會追問我，更不會要求我，來海城前我回家告訴了家人們你的存在，等我下次回來，你願意和我去見他們嗎？”
“當然願意，”阮钰铮受寵如驚，拿起斟滿的玻璃杯與王亦婷相碰，“我期待着這天的到來。”
“吃飯吧，”王亦婷給阮钰铮夾了個丸子，“我們再聊下去菜都要涼了。”
“嗯。”阮钰铮邊吃邊觀察着王亦婷，既然她願意對自己流露真心，那自己也有責任為她排解煩惱。
當兩人飯菜吃得差不多時，阮钰铮以上衛生間為借口去詢問服務員，“幫我問下老板，店裏的鋼琴可以彈嗎？”
“請您稍等，”服務員給老板發消息，“店長回複後我會去您的位置告知您的。”
“多謝。”阮钰铮回來時，王亦婷正在打量着店內的裝飾。
十分鐘後服務員過來告知鋼琴可以使用，阮钰铮輕敲桌面，喚回王亦婷的視線，“王亦婷，一會記得看着我。”
王亦婷疑惑地看着他，目光追随着阮钰铮的身影，見他坐在琴凳上時，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好像漏了一拍。
流暢動聽的旋律在餐廳裏響起，許多客人不由自主地去尋找聲音來源，最後都被那道優雅的身影所吸引。
阮钰铮彈奏出的旋律很熟悉，但王亦婷不懂音樂說不出名字，可她感覺到每個音符都恰到好處的停留在心上，安撫着她的情緒。
一曲奏完，餐廳裏響起了掌聲，有的客人還喊着再來一首，阮钰铮看向王亦婷無聲詢問。
還想聽嗎？
想。
見王亦婷點頭後，阮钰铮再次開始演奏，這次的旋律她更熟悉了，沒記錯的話是兒時八音盒裏常聽的旋律。
彈奏的身影把王亦婷徹底迷住了，哪怕他已經演奏完畢站在自己面前也久久未能回神。
“好受些了嗎？”阮钰铮問道。
王亦婷頗為感動，“心情好多了。”
“太久沒彈，只能記住《水邊的阿狄麗娜》和《夢中的婚禮》這兩首。”阮钰铮自我點評了一下剛才的演奏，“還好我爸沒聽見，不然會把我批評得體無完膚。”
“可我覺得很好聽。”王亦婷仰着頭看他。
阮钰铮将王亦婷眼神中的傾慕盡收眼底，默默地在心裏下定決心，要将扔下十二年的鋼琴重新拾起來，雖說多年不彈，但底子應該還在。
“我們回家吧。”
阮钰铮伸出的手被王亦婷回握住。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