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牽馬引路人

牽馬引路人

此時黑影聚集，那些餓死鬼們也紛紛圍了上來，它們貪婪地盯着玊鶴，仿佛在期待什麽。被群鬼注視的人，卻毫不在意，他輕輕地搖了搖頭，那些鬼魂瞬間消散在空氣中。

此時，一切沉于寂靜之中。掌櫃跪坐在地上，頭上杜鵑花慢慢破碎，直到凋謝。

能看到，一滴淚從掌櫃的臉上滑落。細一看，這個掌櫃竟是曾經盛寵不衰的姚貴妃。可她現在已經不是人了。

只聽她口中凄凄哀哀道：

“……我只是，想找回我的孩子……（子安）”

姚妃搖着頭，忽而又苦笑，道：

“哈……我做錯了什麽？哈哈哈……”

都說歲月從不敗美人，她終是風情萬種，光是一個背影就讓人移不開眼。有一種時過境遷，她依舊是那鏡中人的奇妙感覺。

楊大楊二在一旁不敢說話，愣愣的如兩個木頭樁子。

只聽一陣輕響，隔壁房門再次被打開，這次出來的人表示睡的神清氣爽。

許洺調笑道：

“那我琢磨着，掌櫃與那群餓死鬼的籌碼，就是我們這群普通人喽。”

掌櫃擡眼，解釋道：

“不是，我找的人都是陽壽将盡的人。”

自從掌櫃的死後，她便能預知別人的陽壽。可當掌櫃再次看向葉析笙的頭頂時，她忽而覺得是自己眼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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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析笙震驚，什麽陽壽将盡。他不覺得有人能傷到自己，這個世界上還有幾人能找到自己的真身。因為他的身體被藏了起來。

旁邊的許洺直呼奇怪，人家都快死了，還不能好好活着了。

只見，玊鶴手上廢掉的鐘體鈴铛被放回桌面，發出與桌體碰撞的聲音，玊鶴道：

“被你選中的人，可不就是陽壽将盡。”

全場寂靜。

葉析笙心中郁結，語中困惑道：

“就是……你，為什麽會選中我？”

他還在想，是不是因為自己的原因。

掌櫃事實答道：

“可能是因為，你看起來和善，沒脾氣。就算被害死，也不會回來報複。”

就這麽簡單，就因為這個？一種無力感，從葉析笙的心底油然而生……

軟柿子人人皆欲一試，唯有強者自守，或得貴人相助。若是自身面相兇神惡煞，也不會有人輕易招惹。畢竟誰願意得罪那些戾氣重的人呢？

果然人的本性就是欺負那些好拿捏的人……

只聽客棧老板又道：

“我本以為你沒有反抗能力……在這裏百年，還真的是第一次失手。”

葉析笙的眼睛瞟向窗外，第一次深刻的了解到，原來好欺負也是一種罪。

昨天晚上雨就已經停了，此時葉析笙想客棧門口的春生應該等着急了。而自己出門并沒有帶銀兩的習慣，餘光無意間瞟向衣架上的金鈴鬥篷。便拿起随身帶的匕首，便把中間那串鈴铛給取下了。

布料被截斷的聲音混雜在鈴铛聲中。“嘩啦”一聲那連着布條的一串鈴铛被甩在地面上。

只見葉析笙披上殘缺的金鈴鬥篷，擡眼間與椅子上的玊鶴對上視線，他莫名心中一窒，微微把帽檐拉下。擡腿跨過金鈴，頭也不回的與房間內跪坐在地上的掌櫃擦肩而過。

其實葉析笙割布斷鈴，不全是抵債。此刻心中也有洩憤所在，世人不了解他，可能他本身并不需要這一身華麗的金鈴鬥篷來做加冕。

封神大典那日他只是不與其計較，又不代表是真傻。大殿之上這麽多人，他能不知道天君本意。

房間內，鈴铛在地板上反射出的光映射在掌櫃晦暗且無神的眼睛中，她深刻的明白了。原來自己是如此卑劣與極端的人，掌櫃臉上終是慘淡一笑。

椅子摩擦地面的聲音響起，掌櫃猛的擡頭向聲源處看去。玊鶴站起的身影被光照映下來，他什麽都沒做，只是跟上了葉析笙離開的腳步。

寂靜的房間內終是有人開了口，許洺懶散道：

“掌櫃，我有點餓。”

當人已經跨出客棧門檻時，掌櫃口中呆滞的道：

“客官，奴家馬上去準備。”

他們都走了，場中也就只剩下了許洺和一盤焦黑的烤鴨。那一雙筷子在鴨身上戳着，不是許洺沒胃口，而是真的無從下嘴。

店外，葉析笙正牽着馬，準備向山橋趕去。卻被玊鶴叫住。

玊鶴湊近低聲說：“栖木……一起走吧。（去梁浮山橋）”

葉析笙微微一愣，他看着玊鶴，眼中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他從沒有想過，之前他要找的失蹤人口……居然就潛伏在他身邊。

他手中缰繩被握緊，問道：

“你知道荒蕪入口在哪嗎？”

葉析笙過于沉寂的氣氛與平靜的對話，也只是在抑制着什麽。時間可能會消磨一切不歡愉，可心中總是會留有介意。

玊鶴并沒有回避此次問題，只是從葉析笙手中帶過缰繩。并對他道：

“若是不嫌棄，我可以幫你牽馬引路。”

可能是因路途時光過于靜谧與和諧，二人絲毫沒有察覺到時間的流逝。在夕陽的照射下，山橋的斷影被拉得很遠。葉析笙眼眶之中默默滑落一滴淚，一種被壓抑的情緒，不知讓他如何發洩。

他想用袖子把眼淚擦去，可又害怕鬥篷處墜着的鈴铛聲響，吸引住牽馬人的視線。便就随着那眼淚肆無忌憚的滑落。

經過一片梨園，馬兒突然停下。原來是前方的人站住了腳，玊鶴擡眸便看到開着正盛的梨花。本想別一枝，可最後還是收了手。

走之時，一陣微風刮過。梨樹上的小白花被吹下，掉落在葉析笙抓住缰繩的手上。梨花在葉析笙手中打着轉。他放輕動作，默默把眼淚擦掉。

聲音則帶着有些音啞調道：

“玊鶴，要不……我來牽馬吧。”

玊鶴背着身搖了搖頭。語中輕笑道：

“這匹白馬本就屬于你，為何會如此拘謹。”

此時春聲在空中長鳴一聲，好似在應和着玊鶴說出的話。

日末，他們來到了山橋下。一路街景熱鬧，問了當地人才知。

再過兩日便是梁浮本地，年度隆重大慶，“送神宴”。

傳說梁浮留有神明，可後不知去向，故而說是長眠于此，守護一方安康。梁浮的人相信神明一定會再次降臨，故而設有送神宴。以重塑，來祭奠神明。怪在于為何是送？

花樓內，燈長明。樓外的姑娘甩着帕子，用胭脂香把人引去。

玊鶴把馬牽去了一家酒樓門前，停下。

只聽玊鶴溫聲細語的道：

“路途颠簸，要不下來歇歇腳。”

葉析笙應了一聲，從馬上翻下，可能是雙腳太久沒有落地，甚至有些站不穩。玊鶴就順手攙扶了一下。

就在此時，葉析笙忽而想到一件事。在袖中摸索了一陣，掏出一個瓷瓶，遞向玊鶴。這裏面裝着的便是藥丸。

只是在葉析笙并不知道玊鶴身份前，他感覺送這些靈丹妙藥還是挺有用的。可是這次見面超出了自己的預想，他的回禮還是太過單調和無用。難不成還真的要送一些貴人最不缺的金銀珠寶？

葉析笙道：

“讓你見笑了，這是護心丹。若是小仙和凡人，命危時，說不準能保一命。只不過，對你來說可能沒什麽用。”

玊鶴展露笑顏，接過他手中的瓶子道：

“怎會沒用？如果哪日我出事，這仙丹若能湊巧保我一命，你還能成善之美。便是我的救命恩人。”

這一展笑把葉析笙都給看愣了，也抛掉了不該有的落寞。玊鶴之前就說過，就算良藥被換成，一只死鳥，一盆爛葉枯草，他也不會嫌棄。只要是葉析笙給的都是好的。

葉析笙好似被哄笑，擺手道：

“這是哪裏的話。”

春生被牽進馬廄裏，二人走進店中……只見小二喜滋滋的迎接。

“二位客官，若是覺得大堂吵鬧，樓上還有雅間空着。”

一錠銀子從玊鶴的口袋裏掏出丢給小二。看到銀錠的小二，眼睛簡直就像黏在了上面似的，腦子只是轉個彎就連忙說道：

“好的，二位客官！樓上請。”

二樓雅閣內，窗棂疏影，一室幽光。小二剛走，二人只是分別要了一壺酒，一盞茶。

他的眼眸飄向身前坐着的人，窗棂的縫隙投射出樓外挂着紅燈籠的光影。在燭臺的照耀下，暖光打在衣肩上，不知何時又為玊鶴添了一筆祥和。

就在客棧相遇那次，他仿佛認定了一件事。那人與自己就像是有着，不可告人的淵源。打破一貫萬物，一生一世，注定不同的因果關系一樣。

良久，門被叩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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