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第三日回程。
漫長的八小時, 不比來時的期待心情支撐,現在更多是舍不得,明年還想來。
飛機落地, 上車後傅硯禮的電話就一直在響,有些事急需他處理,林予墨就在車裏聽他處理公務,一旦涉及工作, 他就像自帶濾鏡似的, 發光。
生活繼續往前過, 春日到, 萬物複蘇, 她生日在五月,已經有人提前一個月問她想怎麽過,打斷平靜的是一通電話。
是傅硯禮老師,因腦溢血進醫院。
即使深知生老病死是自然規律,但在得知消息時, 他還是久久站立,沒回過神。
傅硯禮第一時間聯系醫院跟知名教授。
主治醫生解釋說,是由于近段時間氣溫升高,血壓随之升高, 血管産生痙攣收縮導致血管破裂,但好在出血的位置在下丘, 加之搶救及時,後遺症的可能會小很多。
手術結束,老師被送進ICU繼續觀察。
老師是在第二天醒的, 意識尚未清楚,昏睡時間長, 清醒時間少。
幾日後,傅硯禮從醫院離開,接上林予墨後,回老宅裏吃飯。
“爸媽。”
換完鞋,林予墨跟傅頃城溫昕打招呼。
她在這個家,比傅硯禮更自在,最擅長的是吹彩虹屁,兩位長輩的都吹,見着婆婆衣服,誇得溫昕滿臉笑意,說有幾套還沒穿過,讓她去試試,她表示,有些衣服挑人,她穿就沒那麽好看了。
扭頭,又見傅頃城近期寫的字,說大氣舒展,遮住落款,跟名人大家沒什麽分別,傅頃城平時嚴肅沒什麽表情,都抿着唇角,說馬馬虎虎,在她的吹捧下,大手一揮,開始潑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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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硯禮看着她如蝴蝶般,四處撲閃着翅膀飛舞,得心應手。
吃飯時,提到老師生病進醫院的事,傅頃城問是誰,他早已不記對方,在溫昕提起是傅硯禮第一位老師後隐約記起,平淡地說給些錢就好。
禮貌周到但漠然,是他習以為常的氛圍。
回去的路上,林予墨問他為什麽不告訴自己,他說已經脫離危險,沒什麽告訴的必要。
她埋怨的目光看過來:“當然有必要,你什麽時候去醫院,我跟你一塊。”
傅硯禮道:“不用。”
林予墨拿出手機,指尖在滑:“怎麽不用,那是你的老師诶,算起來也是我的半個老師。”
她印象很好,更重要的是,老師在傅硯禮心裏占有很重要的分量。
一起去見老師是幾天後,老師從ICU轉到普通病房,林予墨準備的一個包,以及一束花,包裏的東西傅硯禮不知道,她神神秘秘,只說到醫院就知道。
老師醒了,只是左側身體不太靈活,但意識清醒,反應稍顯遲鈍,但都是正常範圍內。
病房安排是單間,适合清靜修養。
林予墨跟老師打過招呼,送上花,開始打開自己的包,全都是一些小東西,也不知道從哪裏淘來的,連小時候玩的華容道都有。
更重要的,是國際象棋。
她遞過一個魔方過去,道:“都是益智類的小東西,對您身體恢複有好處,另外我查過,最好是每天晚上泡一泡腳。”
泡腳的事,她已經跟護工說過。
老師拿過玩兩下,笑:“你把我當小孩呢。”
“可不是呢,您現在就跟小孩一樣,有什麽事就要叫醫生護士。”林予墨說着,自個兒擰一個魔方,費半天勁,也只能拼一面,不能複原。
她只能求救地看向傅硯禮,他拿過,三兩下拼回六面。
“怎麽做到的?”林予墨拿着魔方,上下左右地看,的确是完整的。
傅硯禮笑:“有公式。”
一聽跟數學有關,興趣頓消,又去搗鼓其他的小玩意。
老師躺在病床上,看她玩得起勁,問:“你到底是買來給我玩的,還是你自己玩的?”
“是我陪您玩,您看啊,這個是這麽玩的,您不一定見過。”她一本正經地要進行教學,結果自己都是半吊子,卡在一半。
老師忍着笑,給她臺階:“這有些難。”
“我也覺得,這可以放在後面玩,當成進階鍛煉。”說着,将手裏的小玩意打入冷宮,藏在最裏面的位置。
傅硯禮中途出去接電話,再回來時,兩人已經開始擺上國際象棋,林予墨板着臉,表情有些許嚴肅,看樣子有些舉棋不定。
老師慢悠悠地跟她支招,她似懂非懂,推着棋子往前走。
他沒進去,靠着門邊看了會。
林予墨餘光瞥到他,驕傲起來:“我現在已經開始學起來,有朝一日,你就是我的手下敗将。”
“看得出來,你有這方面的潛力。”他抱着手臂,很奇怪,醫院的消毒術的味道都變得不難聞。
林予墨拎着一粒棋子,道:“現在恭維我有點早了。”
他笑而不語。
看着看着,思緒飄得有些遠。
不再允許被下棋是在參加國際賽事回國的第二天,理由是,賽事耽誤時間,如果想要取得更好名次,需要投入更多的時間,而他的發展方向并不在這上面。
棋盤被收走,相關書籍也一并被清走。
身邊的人,跟他講述着他的未來人生,統一的口徑,怕他會反抗。
其實有些多餘,他沒有任何反抗,只是平淡地接受,像以前許多次選擇一樣,他要做正确的事,而不是想做的事。
享受與責任是對等的,沒什麽好抱怨的。
一個午後,林予墨背着看起來能裝得下她的書包來找他,進他卧室,關上門,從背包裏拿出國際象棋的棋盤。
他詫異,問:“哪裏來的?”
“我買的呢,用的我零花錢。”林予墨将棋盤攤開,道:“玩吧。”
“玩什麽?”他問。
林予墨盤坐着腿,嬰兒肥的緣故,可愛,又有點嬌氣,她擰起兩道眉:“下棋呀,我知道叔叔阿姨都不讓你玩,你是不是很傷心?什麽嘛,下棋不是益智嗎,幹嘛不能玩。”
“你下,我給你把風。”
她說着挪下屁股,企圖用小身板擋住門。
傅硯禮問她:“可是一個人怎麽下?”
“也是哦,”她好苦惱的樣子,經過深思熟慮,試探又帶着虛假客套說:“要我陪你下嗎?”
“你會嗎?”
“不會,你要教我。”她撓撓頭,雙手撐在地面,眼神無助模樣。
“好。”
傅硯禮将棋盤上子擺上,跟她解釋每一個棋子是什麽,又是怎麽走,什麽叫贏,什麽是輸,什麽又是和棋。
說清楚這些,他問:“清楚了嗎?”
“有一點,試試吧。”
“你先走。”
林予墨拎着兵,遲疑許久沒落下,她素着張臉,認真地說:“要不然我把喬珩哥哥帶進來?”
“怎麽帶?”戒棋的這段時間,喬珩也被勒令禁止跟他見面。
她拍拍自己的大書包,示意是塞進去。
眼神很是認真。
像是他點頭,她現在就能去将人裝進書包送他面前。
不被允許下棋的一周後,他第一次笑出來。
……
還有很多小事。
在所有人嚴格要求,要他拿的從來不是高分而是滿分時,只有她知道他成績,誇張地哇好大聲,說他真是天才。
她摸摸自己的小腦袋瓜,問他到底是怎麽長得,才能變那麽聰明。
傅硯禮的确也說不清楚什麽意識到對她是喜歡的,只知道有這種意識時就已經很久很久,久到他想不到沒有喜歡她時是什麽樣的。
在他眼裏,她沒有不好的。
哭的時候可愛,笑的時候也很可愛,說的話發出的牢騷,他都會用心去聽,他看着她一點點長大,是小哭包也是嬌氣包,是心善傲嬌的小公主。
在諸神墜落的黃昏,他永遠是她最狂熱的信徒。
心甘情願,甘之如饴,如癡如狂。
老師到底生一場重病,清醒地玩一會,就需要躺下休息,等老師睡着,兩人才出醫院。
傅硯禮沒直接開車回去,而是開去一家最近的超市。
林予墨好奇,問:“有什麽要買的?”
“衛生巾,家裏沒有了。”傅硯禮聲音平淡,“你的生理期還有兩天。”
林予墨啊了聲,想起來,她平時只記大概日期,來之前全憑前兩天的肚脹胸悶的不舒服預知,但這兩日,她并沒覺得不舒服。
她沒想到傅硯禮比自己記得還清楚,想着是婚後那次進醫院讓他記憶深刻吧。
林予墨從貨架上挑選自己常用的品牌,多買幾包,屯着備用。
兩天後,大姨媽準時拜訪。
意外的是這次居然不疼,以往哪一次不是要小半條命,這次除去小腹輕微追脹感,就沒其他感覺,難道是夫妻生活,讓她內分泌正常,導致姨媽也正常?
這一推測沒什麽科學論據。
林予墨很竊喜,第一時間跟傅硯禮分享,他發來一張圖片,是關于經期調理的,她回一排省略號,這種事,她媽跟姑姑愛做。
夜裏睡覺,沒有痛苦折磨的她,思想開始活泛,她現在似乎有特權——煽風點火,同時并不需要負責。
林予墨窸窸窣窣,一條腿搭上傅硯禮的腿,一只手放在他的腰上,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掀起一小片衣服,碰到堅硬肌肉。
還沒得逞多久,就被一只大手給捉住。
林予墨不死心拱起腿,類似撒嬌,是無意識無目的的動作,卻不想大腿碰到不該碰的,她立刻反應過來,臉騰地一下紅起來。
她小聲說:“這不怪我,我只摸摸腹肌,就這樣了。”
“……”
她也沒想會這麽不經撩啊。
傅硯禮沒回答,忽然撐着一只手臂要起身的樣子,她只見到眼前掠過一片陰影,以為他要做什麽,她就開始閉眼裝柔弱,說肚子好像疼起來,腰也不大舒服,好困好想睡覺。
喊完,還睜着一只眼睛偷看。
“……”
但傅硯禮只是給她撚被子而已,低頭,對上她的視線,問:“你在想什麽?”
那必定是不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