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阿策
四目相對, 楚湫不自覺別過頭, “王……王公公此次定只是一時疏忽……”
見自己又夾在了中間,王德全哪敢繼續逗留, 連忙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掰開腰間的手,她連忙遠離幾步, 可胳膊驟然被一只大手握着,男人目光幽幽的望着她。
“陪朕用膳。”
粉唇微抿, 她微微點頭,繼而來到一旁替他細細的研墨,不知想到什麽,忍不住又低聲道:“那王公公……”
“如今朕連王德全也不如了。”他臉色不怎麽好, 須臾, 還是淡淡道:“罷了, 若還有下次, 朕再一并同罰。”
聞言,楚湫眉眼一彎沒有說話, 他向來不是個心軟的人, 王德全倒也難得逃過一劫。
看着那捏着墨條的細白小手, 赫連策不自覺拉住她手腕,“這種事交給下人做即可。”
楚湫擡頭看了他眼, “前人念紅袖添香是韻事, 怎有勞累一說?”
那雙明眸星光熠熠,男人唇角微微上揚并未言語,她向來如此, 歪理一套又一套,說不過便左顧言它。
“皇上,霖親王求見。”
屋外忽然傳來王德全的聲音,楚湫立馬就想避嫌,赫連策只是淡淡的看了她眼,“沒什麽好避的。”
說着,外面忽然躬身進來一道穿着深藍色朝服的國字臉男子,上前幾步便跪倒在地,“微臣叩見皇上。”
許是看到了皇上身邊的那個女子,霖親王這眉頭都快皺到天上了,皇上怎可如此糊塗,後宮不得幹政,難道皇上也被這妖女迷了心竅不成!
“皇叔有何要事?”赫連策不鹹不淡瞥了他眼。
霖親王一副欲言又止,但也知道此刻不是谏言的好時機,當下便恭聲道:“回皇上,微臣發現了前太子的蹤跡!”
說到這,還頓了下,意有所指的看了那邊正在研墨的女子。
赫連策像是沒注意到他的視線,薄唇微啓,“皇叔但說無妨。”
聞言,霖親王心裏這個憋屈呀,但又不得不說,只能僵硬的回禀道:“前太子的黨羽一直未曾死心,而且勢力越發壯大,要說背後無人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自從前太子消失後,全京城已然戒嚴,對方必定不可能逃出城,不過長公主府中近日卻是奇怪異常,不僅守衛加了足足一倍,長公主也不再與往日一般每日去城中的竹蘭閣挑選新到的花飾,着實讓人可疑。”
長公主是先帝的第一任元後所出,深受先帝寵愛,不僅有自己的公主府,還任由其自己擇婿,如今與驸馬倒也是琴瑟和鳴,她與前太子都是元後所處,若說她幫着自己親弟弟也的确有跡可循,只是這樣未免太過顯眼。
楚湫不經意掃了眼旁邊的男人,卻見他正一邊看着折子,漫不經心的道:“皇叔若想查便去查,只是皇姐是否準許,你也自己掂量掂量。”
要是普通人家霖親王早就去搜查了,可這是長公主,對方脾氣向來不好,他如何敢貿然上去搜查,這不才來找皇上。
“皇上……這……”霖親王有苦說不出的讪笑着。
一旁的楚湫忽然輕聲道:“臣妾多言,皇上可以讓太後娘娘召長公主進宮一敘,王爺再打着找驸馬的借口進府,是否有異樣多少能察覺出來一些。”
說到這,霖親王不由多看了眼那個神色平靜的女子,這話倒是有幾分道理。
赫連策就這麽定定的望着底下的霖親王,徒然一笑,“朕是信皇姐的,不過既然皇叔生疑,那便去瞧瞧,免得終日盯着朕後宮不放。”
相視一眼,霖親王被他一噎,低着頭不再出聲。
“此事莫要搞的人盡皆知,丢了皇家顏面,下月便是科舉的時候,皇叔看着此事就行,朕不願再看到往日那徇私舞弊糜爛的風氣繼續蔓延。”他語氣微沉。
霖親王連忙點頭,“微臣明白。”
沒有再多說什麽他便退了下去,而屋外也響起王德全是否要傳膳的聲音,眼看時候不早了,楚湫便讓外面的人進來。
待內殿桌上擺滿數十道菜肴時,王德全試了毒便立馬退到了一旁,也不敢替皇上夾菜,似乎還怕被打板子。
禦膳房的味道大多千篇一律,不過皇上的膳食要比她們講究的多,這些是老祖宗定下的規矩,定食定用,絕不可偏頗于任何菜肴,以免讓刺客尋到機會做手腳。
不過都是這個味道,楚湫吃了兩口素菜便見碗裏忽然多出一塊東坡肉,她頓了頓,忽然用筷子扒拉了兩下,将肥的分開,然後放至他碗裏。
“皇上自己也嘗嘗。”
她撇撇嘴将瘦的吃進去,以前每次用膳,娘和哥哥他們都會給她吃瘦的,自己吃肥的。
看着碗中這塊參差不齊的肥肉,赫連策眉間微動,若無其事的将肉夾了起來,一旁的王德全眉頭直跳,皇上不是最厭惡吃這種肉嗎?
“禦膳房的味道的确沒有變化,我以前随娘親學過揚州小菜,還有西北的風味,宮裏小廚房做着也簡單,皇上若是不嫌棄過來昭仁宮就好了。”楚湫悄悄偏過頭看了眼旁邊的人。
若是放在別的妃子身上,這就是明晃晃的邀寵,可放在這位娘娘身上,王德全只覺得今兒個天都藍了不少。
那粉淡的唇角邊還沾了些油漬,男人眸光一動,順勢夾了塊顆丸子放在她碗中,“朕會讓楚夫人住在泉寧宮那邊。”
說到這,又忽然的加了句,“只要是你做的朕都喜歡。”
楚湫一邊喝着湯沒有再說話,只是小臉泛着微紅。
見皇上樂此不彼的給秋妃添着菜,殿內其他宮人都是低着頭按耐住心中驚詫,還從未見過皇上如此伺候過誰,難怪這秋妃差點成了皇後,雖說出身不好,可以後的事誰又說的準。
用了膳,楚湫便回了昭仁宮,剛接手宮務還有許多事得處理,雖然很想去看娘親,但待太久難免會引人注目,還有這麽長時間她日後偷偷溜去也是一樣。
宮裏的瑣事繁多,各項支出也非常複雜,賬簿明顯是被人做了手腳,楚湫花了一個下午才理清楚那些款項。
“娘娘,這德妃娘娘也太過分了,這不擺明欺負您剛上手嗎?”
九歌會識字,一邊記錄着所有短缺,一邊坐在那憤憤不平的抱怨着。
手中還拿着一疊厚厚的賬簿,楚湫也是疲憊的靠在那揉着額心,“差了多少,你明日去長春宮時順便一同告訴德妃,只說是我們查錯了,過去比對一下,切莫指責對方。”
紫意端上一盞熱茶,認真道:“主子是想賣德妃娘娘一個好?”
“哪怕面上好也比多個敵人強,過兩日你們再把各司局的管事叫來,識趣的倒也罷了,不識趣的那便只能找個由頭替了。”
抿了口清茶,楚湫瞧了眼外面昏黃的天色,淡淡道:“打水沐浴吧。”
如今天轉涼,夜裏更冷,這時候沐浴已經帶着寒意了,不知是否水冷了些的緣故,等楚湫出來時卻是有些頭暈,只得準備待會讓紫意下去準備一碗姜茶。
剛剛入夜,晚風肆意,赫連策過來時只見那內殿房門禁閉,幾個小宮女在那裏竊竊私語說笑着什麽。
可當來人時,一個個吓得連忙跪倒在地,“奴婢叩見皇上。”
後面的王德全立馬問道:“你們怎不在屋裏伺候娘娘。”
他如今算是明白了一個道理,讨好皇上還不如讨好秋妃娘娘。
紫意剛準備開口,一旁的九歌不經意碰了下她胳膊,跟着低聲道:“主子……在屋裏。”
聞言,紫意不由瞪大眼看了下九歌,兩人四目相對都低着頭并未言語,娘娘不上心,她們可得上心點。
夜裏黑,并未注意到兩人的小動作,赫連策拿着一卷書畫徑直進推門進了內殿,卻見裏頭水霧朦胧,梳妝臺前正坐着一道曼妙纖細的身影,她只着了一襲藍色滾雪細紗,瑩白的肌膚若隐若現,此刻正細細的梳着發尾,似剛沐浴完。
“紫意,你去熬碗姜湯來,我好像受涼了。”
楚湫轉過身想去拿件外袍穿上,可一扭頭卻只看到一道好高大挺拔的身影立在房中,正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
猛地轉過身,楚湫瞬間羞紅了臉,“皇上……進來怎麽不出聲。”
說着,她連忙進裏屋加衣服,倒是外頭的男人心思躁動的很,那雪白的肌膚不時浮現在腦海中,他雖不碰其他女人,可不代表他是什麽不近女色的正人君子。
撩開簾子,他腳步穩健的往裏屋走去,神情晦澀不明,只見裏頭的女子正在穿外袍,還有些急促,三千墨發垂散在腦後,不堪一握的纖腰好似一掐就能斷。
“皇上!”
看到他悄無聲息的走了進來,楚湫有些羞惱的連忙系上腰帶,“皇上怎麽不出聲。”
許是剛沐浴完,她身上還帶着抹淡淡的清香,那張小臉上布滿紅霞,男人眸光暗了暗,冷硬的輪廓上依舊內斂深沉,“朕去其他地方從未出聲過。”
說完,又立馬加了一句,“以後朕出聲就好。”
說着,一邊拿出帶來的書畫,“朕從老皇叔那拿來的孤品,李銀的百花齊放圖。”
忙裏偷空,便禁不住過來看看她。
穿好衣物,楚湫還是有些羞怯,也不敢看他,只能擡起手去拿那卷畫,聲音輕細,“多謝皇上。”
男人上前一步,大手順勢攬過那截纖腰,喉嚨一緊,“喚我名字。”
四目相對,楚湫後背抵在冰冷的衣櫥上,羞紅着臉眼神閃爍不定,許是想到了她娘的話,猶豫半響,才怯生生的擡起指尖輕觸了下他的鼻子,“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