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服務
第032章 .服務
這本書除了一開始的倒敘之外, 其餘都是按照時間順序展開的。
趙玉芝知道那些讀者想看什麽,她沒有單獨将文卿的學習習慣和學習方法彙聚在同一個章節,而是分散在書中的不同地方, 這樣一來,讀者就必須認認真真地将其中的每個地方都仔細地看一遍。
從标題的單親家庭開始, 她就已經将文州林做的那些事情埋在最顯眼的地方,而人類生來就有對其他人生活的窺探欲,即便買書的讀者最開始不是為了這個,但後續也會對事情的發展産生好奇心。
也因此, 文州林此時的臉色越看越難看, 看到最後,他幾乎漲紅了臉,直接将書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
他立刻起身去了趙玉芝家, 只是文州林在門口反複地敲門,都沒有人開門。
鄰居大概是被吵到了,手裏捧着瓜子, 探出了個腦袋,語氣裏還帶着嘲諷,“文大老板, 不要再敲了, 玉芝早就搬走了, 是一個很儒雅的男人來幫她一起搬的。人家也有第二春叻。”
文州林本來就氣,聽到對方的話就更加生氣, 他惡狠狠地在鄰居家的鐵門上踹了一腳, 發出“哐當——”一聲的巨響。
“她搬去啥地方了?!”
“要死快了, 你給我死了滾!我怎麽知道?我又不是趙玉芝,你再踹我家門我就報警!”
女人可不慣着他, 大罵了一通後,便“啪——”得一下關了門。
暑期正好是文州林忙着賺錢的時候,不僅如此,他懷裏有更年輕更美貌的嬌妻,家裏還有個放在心尖尖上的小兒子,自從上一次過來之後,已經很久都沒有過來了。
現在要去找人,無疑是大海撈針,但趙玉芝在書裏這麽敗壞他的名聲,文州林是不可能不去找她算賬的,他完完全全沒有想到,一個逆來順受了一輩子的女人,竟然會在他事業愈發成功的時候給他最致命的一擊。
要是這本書沒人買也就罷了,但可怕的是,即便是作為作者的前夫、故事主角的親生父親,文州林也是托人繞了一圈才拿到這本書,這本書的火爆可想而知。
距離這本書正式上市出版,已經過去了一個禮拜的時間。
文州林完全不敢想,書裏面明明白白地寫了他的名字和公司名字,那些來他們這裏上課的學生家長要是看到了書上面的內容,又會不會因此産生別的想法呢?
……
在文州林焦頭爛額到處找關系的阻攔這本書繼續傳播的這幾天內,《從單親家庭到哈佛女孩》這本書徹底成為了各大書店排名第一的暢銷書,在短時間內立刻被搶購一空。
出版社馬不停蹄地開始了加印,只要書店裏一出現這本書,就會被一些蹲守的黃牛或家長搶掉。
有些不良商販甚至還從此嗅到了商機,開始自印盜版,轉了一筆黑心錢。
很難說這件事情是否純粹是靠運氣,但或許就像是《風雨哈佛路》在美國成為暢銷書一樣,中國經濟在近年來的高速發展使得每個人都想要讓自己的孩子接受到最好的教育,這本書的書名就直擊了痛點,世人對單親家庭出來的孩子總有些歧視和偏見,但這樣的孩子竟然能夠考上美國最好的大學,并且還成績優異,這一點就足夠引發望子成龍的家長們購買了。
很快,給趙玉芝的讀者來信便堆滿了出版社,有表達崇拜的、有讨教育兒經驗的,甚至還有想要和趙玉芝、文卿交個‘朋友’的。
媒體很快也注意到了這一現象,追逐熱點是他們的天性,很快便有記者和媒體試圖去挖掘更多背後的故事。
作者趙玉芝的經歷很容易就能找到,她過去讀的是師專,第17章 歲就開始當中學老師,婚結得也早,即便經歷了與前夫共同創業後被離婚的經歷,現在不過才四十多歲。
但有心人已經嗅到了其他或許能成為熱點的信息,比如說她的丈夫、林玉教育的創始人文州林,書裏所說的搶走共同創業公司的實際控制權、出軌後離婚的那些卑鄙事兒都是真的嗎?
還有她在哈佛的女兒文卿,她讀哈佛路徑是可複制的嗎?她現在的學習生活真的如書中說得那麽順利優秀嗎?
絕對會大爆特爆。
……
對于鋪天蓋地的電話和趙玉芝一開始還有些抗拒,一方面是她本人不喜歡被打擾,另一方面則是她怕逼得文州林狗急跳牆。
但她更擔心那些人可能會因為找不到她而去騷擾遠在大洋彼岸的文卿,還是決定答應接受一些口碑比較好的報社媒體采訪,說不定還能讓更多人認識她引以為傲的女兒。
但她對于這些媒體實在是不太了解,正這麽想着,坐在電腦前的趙玉芝有些不好意思地擡起頭,她的頭發紮得比較随意,額角的黑色碎發滄桑地垂墜下來,轉過頭看向身後她的那個主編同學——同時也是目前與她同住的同居人程繁青。
“繁青,你對于這方面懂得比較多,你覺得哪些報社比較好呀?”
程繁青周末一直有着讀書看報的習慣,只是從前兩個禮拜開始,注意力卻總是不集中,往往一個下午能看完的幾家周報,到晚上都看不完一份。
聽到趙玉芝的聲音,他迅速合上了報紙,起身走到了趙玉芝的背後,聲線顯得緊張又雀躍,“那、那我幫你看看吧……”
*
至于這些事情,在地球另一端的文卿自然是感受不到的,她在哈佛的校園生活依舊如常,每天都在忙,也從來沒有誰手裏捧着一本因着她臉的書從角落裏冒出來讓她簽名。
她只從趙玉芝那裏聽說書賣得挺好,但具體怎麽好,文卿尚沒有切身的體會。
對于趙玉芝猶豫自己是否要接受媒體的采訪,文卿在郵件裏還是表達了自己的支持,作為過去的名師,能說會道其實是基本功,但文州林對她打壓所造成的負面效果不是一天兩天就能移除的,她需要重新建立自己的自信。
不過文卿沒有時間時刻關注趙玉芝在地球另一端的情況,第10章 月在不知不覺中已經來臨,這個月她要接連出去兩次,都是因為普勞德斯塔。
法律的學術會議在華盛頓DC,文卿現在被文州林斷了經濟來源,手頭一下子就有些緊了,她上網查前往DC的方式,猶豫着是否要坐夜間巴士睡一覺過去,雖然可能會有點危險,但看在只要機票價格兩成的份上,她願意随身帶一把小刀。
當然,文卿其實也只是想想罷了,她覺得普勞德斯塔應該會像之前一樣主動提出幫她承擔機酒的我費用,這一回她絕對不會像上次一樣拒絕。
可是情況卻完全出乎了文卿的意料,他不僅幫文卿承擔了機酒,甚至直接派了私人飛機過來接她。
文卿站在氣派的私人飛機前,第一次意識到,上一次她在頭等艙敬自己的香槟敬得實在是有些早了。
她努力收斂自己的情緒,故作平靜地上了這架價值不菲的飛機。
飛機內飾金碧輝煌,地上鋪着幹淨的絲絨地毯,座位寬敞卻只有文卿一個人落座。
文卿系好安全帶之後,沒有心情理睬工作人員,只是看向窗外的停機坪發呆。
其實文卿和普勞德斯塔都快有兩個月的時間沒有見面了,雖然他們之間的路程不過三個小時,但暑期末她忙于實習項目和出版書籍的事情拒絕了本該進行的兩次見面,開學後他們又各自在不同的地方忙碌,後面的見面就不了了之了。
幸好他們本來就不是因為感情走到一起的,未來也注定會分道揚镳,要不然足足兩個月時間的空窗期,男友跟別的女孩跑了也說不一定。
坐飛機多少比大巴要省時省力,不過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文卿便抵達了目的地華盛頓DC——美國的首府。
但她依舊沒有見到普勞德斯塔,而是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坐上了一輛車,前往他定的酒店。
在校園裏,即便連凡妮莎都說普勞德斯塔是與其他人不一樣的頂級老錢,但或許是因為學校一些禁止特權的校規稍稍抹除了這些差異,等離開學校之後,文卿才真正明白過來。
在文卿看來無比重要的東西,都好像只是他随手從指縫裏漏出來的一樣,他們确實是兩個完全不同世界的人。
門童幫文卿将行李搬到了房間,DC的酒店顯然要比馬裏蘭的更加奢華,她坐在沙發上看着挂着璀璨水晶燈的天花板,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恰在此時,手機響了起來。
文卿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普勞德斯塔的形象似乎正透過冰冷的文字傳遞他的傲慢。
‘學術會議還沒有結束,晚宴六點開始,如果你沒有合适的衣服,可以在房間的衣帽間裏挑一件,提前一個小時出門,我會讓司機送你過來。’
她低頭看了一眼時間,現在才三點多,看着屏幕上的短信,文卿随便走到了一件房間,好奇地打開了衣帽間的門。
一走進去,房間裏琳琅滿目地挂着很多男士西裝和襯衣,拉開下面的抽屜還擺着各種款式的領帶,底下則是各式各樣的皮鞋。
文卿吸了一口氣,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應該不是這間房,然後走到了另外一件稍小一些的房間,這裏也有一間衣帽間,即便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在打開之後,文卿還是被裏面挂着的衣物驚訝到了。
雖然衣服的數量沒有另一間房間多,但裏面挂着各大奢侈品牌的經典款,不是禮服,而是非常體面的常服,看得出來确實是比較适合學術會議的晚宴的。
她自己當然帶了衣服,但肯定比不上普勞德斯塔準備的這些。
文卿站在鏡子前猶豫了一會兒,在裏面挑了一套,稍作打扮後,看時間差不多了便離開酒店,坐上了司機的車。
抵達晚宴時,文卿靠在車門旁,給他發了一條短信,片刻後,這才終于見到普勞德斯塔緩步朝她走來。
傍晚的天空是茜紅色的,光芒傾撒在普勞德斯塔的身上,他的身材本就強壯而颀長,金色的頭發此時卻被整整齊齊地梳至腦後,兩個月後再見,他看上去更顯沉穩和強勢,和刻板印象裏本該儒雅随和的大學教授完全沒有半點關系。
一步又一步,随着普勞德斯塔朝文卿靠近,即便文卿知道他們的一切始于利益,但她還是不由自主地被對方吸引住了目光……
普勞德斯塔走到文卿的面前,将她親熱攬在懷裏,并在文卿的耳邊低語,“Wen小姐,這一套很适合你。”
文卿回過神來,笑着挑眉,“不給我的普勞德斯塔先生丢人就好。”
“進去吧,他們都對你的身份非常好奇。”
聽到普勞德斯塔這麽說,文卿垂下眼眸,與其說其他人對她的身份好奇,不如說是對普勞德斯塔先生的女友是誰而好奇。
果不其然,剛一走進晚宴大廳,文卿便立刻感覺到場內一靜,而後才緩緩恢複了之前的嘈雜。
文卿大大方方地接受着衆人的打量,然後拿起一疊小蛋糕,漫不經心地吃着。
只是很快,接二連三的便有很多穿着體面的男男女女過來和普勞德斯塔交談。
聯想到上次普勞德斯塔提到‘耶魯女孩的熱情不輸哈佛’,文卿還以為想要和他交談的大多會是女孩,卻沒想到,那些看上去事業有成的男士也有不少,而這些人竟然都想要和比他們年輕不少的普勞德斯塔說話。
在這場晚宴上,他幾乎是衆星捧月的那種存在。
不過文卿暗中觀察下來,絕大多數人似乎并不太了解普勞德斯塔的家世,只是覺得他是個在法律界十分耀眼的新星,畢竟這麽年輕就能成為耶魯大學的法學教授實在是一件困難又需要能量的事情。
無論如何,鑒于這裏是法律的學術會議,文卿也只能做做這種事情了,關于法律的專業知識她實在是跟不上,其實文卿也不想跟上,她就是陪普勞德斯塔來的,在向無數人無數次介紹自己的身份并接受他們意味深長的眼神之後,就沒她的什麽事了。
她能夠理解,即便算上家屬,現場的亞裔面孔也依舊屈指可數,法律從業者在美國應該是最體面最吃香的職業,甚至美國的二十多位總統都是法律專業出身,上限不可謂不高,因此,當她被迫站在最閃耀者身邊的時候,文卿的格格不入是注定的。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文卿已經吃了好幾塊小蛋糕,她已經有些吃不下了。
“——這是我女兒,也是法律專業的學生,要不你們年輕人一起好好聊聊?”
文卿原本走神的思緒迅速回過神來,對面黑發的女孩站在普勞德斯塔和她的父親中間,一身女士西裝看上去幹練英氣,應該和他的年紀差不多。
“普勞德斯塔教授,我看過您兩年前在模拟法庭時的優異表現,您完全征服了當時坐在臺下的我,不知道今天我們能否有機會讨教讨教?”
文卿沒有想到對方會這麽直接,卻又讓人找不到話拒絕。
可下一秒,文卿便感覺到一只炙熱寬大的手掌放到了她的腰上逐漸收緊,她被迫靠在對方的懷裏。
文卿立刻轉過頭看向身旁的普勞德斯塔,他沒什麽表情地垂下眼眸,長長的金色睫毛擋住了他灰藍色的眼眸,文卿多少算了解他一些,敏銳地感覺到了他神态中的不耐。
“我想還是不要了,模拟法庭哪裏有真實的案件令人激動人心呢?”
也是了,之前和普勞德斯塔聊天的不是其他大學的教授,就是聲名遠揚的律師,背後不是資源就是案源,一個法學院的學生,對于普勞德斯塔而言自然是不夠格。
“抱歉,親愛的,是不是覺得無聊了?我們走吧,好嗎?”
普勞德斯塔看向文卿,随手将她手裏的盤子放到一邊,他擡起曲起的手指,用指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他的語氣聽上去很溫柔,但那雙灰藍的眼眸卻已經顯示出主人的煩躁,甚至來不及聽文卿的回答,便不容置疑地拉起了文卿的手。
文卿當然早就受夠了這個地方,她早就想離開這裏了。
不過看在普勞德斯塔有些不高興的份上,她也顧不上會冒犯別人,便順着他的心意說道,“親愛的,其實我們之前就該走了,任何派對和晚宴到了後面就是在浪費時間,和不重要的人沒什麽好多說的。”
那對父女的臉上頓時變得無比難看,而普勞德斯塔卻忍不住輕笑出聲,然後低下頭,吻看似随意地落在她的鼻梁上,“說得很有道理。”
文卿其實不太喜歡自己的鼻子,青少年最敏感的時期她尤其介意中間那個微微隆起的部分,總覺得破壞了她臉上的整體和諧。
鼻子在驟然間被男人吻得有些癢,她輕笑着低頭躲開,“我們走吧。”
一路順着走廊走向出口,普勞德斯塔給司機發了短信,而後一輛黑色低調的豪車緩緩地停在了他們的面前。
文卿上了車,有些疲倦地靠在椅背上。
車門也在此時關閉,普勞德斯塔彎腰坐在了她的身側,身上傳來那道熟悉清淡的北國雪松味道。
一時沉默,只有引擎發動的聲音,車前和車後被擋板隔開。
“你的大二很忙嗎?”
普勞德斯塔突然開口,打破了沉默。
文卿吓了一跳,猛得睜開重得快要閉上的雙眼,“确實比大一要忙一些。”
他挑起眉頭,炙熱的大掌卻不知何時輕輕地放在了文卿的腿上,“那麽,那些愚蠢的男孩有繼續騷擾你嗎?”
她看向普勞德斯塔指節分明的手指,即便是隔着布料卻仍能清晰地感受它的熱量和脈動,她緩緩閉上眼睛,決定好好地告李查德·亞當斯一狀。
想到這裏,文卿做出一副欲言又止地姿态,“哎。我不好說,畢竟……”
“嗯?”
男人的胸膛震動,他顯然在專心于其他事情,低沉的嗓音漫不經心地響起,“畢竟什麽?”
“畢竟他是新任的坡斯廉俱樂部主席,我可不敢得罪他。”
拉鏈的聲音緩慢響起,普勞德斯塔突然用那雙暗藍的眼睛深深地盯着文卿,“可你還是說了,不是嗎?”
文卿抿起嘴唇,雙腿下意識地緊緊并攏,語氣有些缥缈,“其、其實也沒什麽,就是……他當着凡妮莎的面,拉啊——!拉着我的手腕,說我會什麽神秘的東方法術,讓、讓見過我的男人都能愛上我……”
她微微停頓,那雙好看的漆黑雙眼惬意地眯起,輕笑着問,“其實,是、是他搞錯了,我們,只是互利互惠……就像現在啊……僅此而已。”
普勞德斯塔卻沒有開口說話,只是專心動作。
文卿很快就感覺到了什麽,突然有些在意,她的話裏不知不覺帶着一絲哭腔,不知道是快樂還是不安,“要是弄、弄髒了,不會……要我賠錢吧?”
“不會,這車不貴。”
學術會議晚宴大廳距離他們所住的酒店并不遠,但道路不是很平整,車體開得不太穩,不過司機還是很快将車停到了停車場。
酒店的底下停車場很暗,密密麻麻地停了很多車。
因為這裏的服務态度很好,門童有代泊車服務,因此一般的住客不會自己下來,所以人也很少。
普勞德斯塔将擋板微微下降,讓自己的聲音傳到前面。
“你先回去吧,我和Wen小姐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說。”
良好的教養和對于潛規則的遵守讓司機并沒有擡起眼眸往後看,但倘若他透過後視鏡看向後面,就能看到英俊男人的那雙浸染了深藍的深邃眼眸,旁邊亞裔的女孩弓起脊背,整個人緊繃着趴在車門上,意欲逃跑,完全不像是要談話的樣子。
“好。”
車門打開又關上,第三個人終于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