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經紀人艾倫自從上飛機開始就覺得自家這位大明星魂不守舍：“你這是怎麽了？”
林楠的目光始終緊鎖着那道淺藍色的門簾：“沒想到還是遇到了，我曾經最喜歡的人。”
經紀人仿佛聽了一個荒誕的笑話：“朋友，你這是在演什麽深情劇本嗎？”
就林楠這張臉，全年齡通殺，最關鍵的是年僅27的他卻是貨真價實的演技派，在去年年底獲得影帝殊榮，這可是演員們一生都在追求的榮譽。
林楠眼神微微向下落，深灰色的鏡片卻遠不及他眼底的黯淡：“我要是說被人拒絕過，你相信嗎？”
“不是吧？還有人會拒絕你？！”艾倫吃到了一個驚天大瓜，壓低聲音忍不住問道，“莫非是剛才那個——”
“噓。”片刻後，林楠抿住的唇線松開，“別說了，這件事你就當不知道吧。”
他不想讓太多人認識許天天，雖然被拒絕是件很丢人事，但許天天給出的理由卻讓他的自尊心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倒不是許天天情商高，而是那個理由到現在他都沒想明白。
林楠回憶了一下，當時許天天是怎麽說的來着？
哦，想起來了。
“你連名偵探柯南都沒看過，還敢闖進我的生活？”
大致意思就是——他不配。
想到這裏他便忍不住笑了起來，嘴角揚起的弧度不知要讓多少女孩蕩漾。
後來林楠才知道許天天很喜歡二次元，可他的确對這方面無感，再加上他已經大四臨近畢業，注意力準備放在工作上的他自然沒有再靠近對方的理由，兩個人從此便再沒有交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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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離譜媽媽給離譜開門！”離譜到家了！
許天天把自己關在衛生間裏，對着鏡子自言自語，“許天天，你一定要去燒個香了知道嗎，最近也太背了！”
這林楠現在是影帝了不會還記着她曾經那神經兮兮的話吧，不會給她來一張投訴吧？或者，直接把曝光她當時的行為？！
啊！不要啊！
“你在裏面幹嘛？”乘務長不耐煩地過來敲門，人都進去十分鐘了，安全演示都放完了，怎麽還不出來。
許天天扁着嘴，雙手食指抵在自己的臉頰處，強迫自己擠出一個笑容才走出來：“乘務長…我今天有些不舒服…可以不可以拜托您負責頭等艙的旅客？”
丁美玲根本不給對方偷懶的機會：“身體不舒服為什麽上飛機前不說？明明可以換其他備份人員，你這樣算什麽？增加大家的工作量嗎？”
許天天自知理虧，詢問了最新起飛時間還有半小時後便走出客艙，假裝失憶般地當做看不到林楠，進行機械化的人工播報：“我們的飛機将在三十分鐘後起飛，早餐将在起飛後二十分鐘再為各位準備。”
許天天剛回前服務間，只聽“叮咚”一聲。
呼喚鈴響了。
信息面板跳動藍字——1A。
林楠！！
許天天立刻移開盯着面板的視線，轉而開始整理餐車內的果盤，裝作沒聽到。
丁美玲嚴厲的聲音傳來：“是聽不到呼喚鈴嗎？”
雖然嘴上很嫌棄，但是看到座號的時候，丁美玲倒主動走出去了。
不過沒一會丁美玲就又回來了，黑着臉對着許天天道：“1A的SVIP，那位影帝，點名要你過去。”
許天天指着自己，花容失色：“我？！”
丁美玲的眉間都快擰出一個川字：“還杵在這裏做什麽？過去做事。”
最後許天天幾乎是被丁美玲半推出去的，她整個人都表現得極不自然，渾身上下都透露着抗拒，可既然出來了，卻也只能硬着頭皮朝林楠走去，她犯了乘務員服務的大忌，避開了對方的視線，盯着對方肩部左右的位置問道：“請問林先生有什麽需要？”
服務間內的乘務長丁美玲好奇地要命，透過門板上幾公分的縫隙墊着腳往外看，她倒要看看這個林楠和許天天到底是怎麽回事。
只見林楠露出了林間清風般爽朗的笑容，而後将一張紙遞給了許天天，頭等艙的空間總共也就這麽大，林楠的聲音又沒有刻意壓低，丁美玲聽到一句溫柔的叮囑：“很抱歉打擾你工作了，希望沒惹你生氣。”
丁美玲睜大眼睛，林楠這個表情，林楠說的這個話，滿滿的寵溺是怎麽回事？這許天天到底何方神聖啊？
身在其中的許天天真是坐立難安，她也很茫然啊，不知道當年被拒絕的大影帝是不是要找自己麻煩，心情忐忑的一個好臉色都沒留給對方。
許天天接過紙條木然地走回了服務間，但她卻沒有勇氣打開。
在丁美玲的再三追問下，她在不得已開口：“姐，當我求你了，你把我換去後艙吧，我今天真伺候不了林楠。”
她是真的怕林楠今天來是給她下馬威，刁難她來的。
丁美玲的好奇心被吊足了，可是從許天天的表情來看，她是真的很崩潰了，為了不影響後續工作，也是為了滿足她的私心，不想看到兩人那充滿貓膩的互動，丁美玲裝做勉強地答應把後艙的英娟換了過來，換來的是許天天幾乎涕零的感激。
至于那張紙條，早就被許天天捏得皺成一團，直到航班結束她都沒打開。而一切也僅僅似一場插曲，被調去後艙之後許天天再也沒有和林楠接觸的機會，林楠也同樣沒有再找許天天。
旅客全部下機完畢，她才找回了一點真實感，心虛的許天天跑到前艙輕聲詢問：“姐，林楠沒投訴我吧？”
一旁的英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投訴你？他人很好啊，下機的時候還和我們留影了，叫你你又不來。”
丁美玲給她使了個眼色：“她和林楠私下好像認識。”
聞言，所有人不淡定了。
劉萌萌好生羨慕地扒住了許天天的胳膊問道：“你認識林楠啊？”
許天天為難地撥開了對方的手：“校友、校友。”
“對哦，聽說你也是電影學院的。”
丁美玲接着問：“既然是校友，他上機的時候你又喊他學長，我看他對你态度也不錯，你到底在害怕什麽？”
許天天哪敢說出自己把影帝拒絕過的話，何況這說出去也沒人信，還會給自己拉一波仇恨，她才不會那麽傻。
反正人都走了，許天天随便扯了個謊：“一個學校嘛，我年輕時候不懂事，沖撞了對方，沖撞了……呵呵呵……”
就當大家都快信了的時候，地面商務捧着一束火紅的玫瑰沖上了飛機。
“許天天，這是1Asvip在候機樓給你買的花，讓我給帶給你。”
所有人：這就是你所謂的沖撞？這個許天天太讨厭了！
而芬芳馥郁的花香間，簇擁着一張手寫卡——“希望你會喜歡。”
許天天不知道的是那張已經被她徹底忘記的、成了一團廢紙的、林楠在飛機上親手遞給她的，那張紙條上寫着——“許天天，好久不見，希望這會是我們新的起點。”
許天天尬笑表示：“誤、誤會，我和他真的不熟……”
這一大把紅玫瑰，惹眼又紮心，不過紮的是同組人的心，無論是對許天天有意的飛行員還是對許天天嫉妒的乘務員。
許天天當年對林楠沒有好感，現在也不可能因為現在他成了影帝就另眼相看，何況這花來得莫名其妙，她哪裏敢收，于是她将玫瑰擋在客艙外：“抱歉啊，這我不能收！”
說完她就拎着一大袋機供品往後艙去，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地面商務是個可愛的小胖子，可愛歸可愛，捧着玫瑰着實很尴尬：“這要我怎麽處理啊，總不能扔了吧？不好吧。”
丁美玲也不給他好臉色看：“什麽時候商務還管這些事了，人家都拒收了，你們随便找個地方擺着吧。”
商務看了眼機長，秦楓的神色更是陰鸷不悅，他穿着黃色熒光背心，正要下機檢查，略帶不屑地說道：“怎麽？丢個垃圾還需要我幫你？”
秦楓說得算客氣了，他向來看不上演員戲子，什麽狗屁SVIP。
商務再也不敢耽擱了，抱着這束紅玫瑰就往候機樓退。
機上的氛圍更緊張了，許天天終于憑一己之力成為衆矢之的被孤立的對象。她開始後悔了，為什麽要備上這個航班，轉念一想，都怪林淮！都怪被林淮盯上，導致事态如多米諾骨牌般一發不可收拾。
這回許天天算是徹底把同組的女性嫉妒值拉滿了，丁美玲冷漠地表示：“許天天，這幾天你就飛後艙三號位吧。”
丁美玲作為乘務長已經不想再在前艙見到許天天了，萬一又來一個頭等艙高富帥示愛，這也太打擊人了，都是乘務員，怎麽？就她許天天好看？就她許天天招人喜歡？
所以回程第二段的時候，許天天明顯感覺到自己的活多了很多，明明巡艙三、四、五號位輪流便行，可是她發現四五號位兩個人總有借口故意不出去，而這時候乘務長便會打來PA問責，可她不批評任何人，只揪着許天天不放：“你怎麽又沒有巡艙？”“五分鐘一次的巡艙你在做什麽？”“客艙很多人沒有水了，不知道再推一遍飲料車嗎？”
“好的…姐。”
好不容易趕上了飯點，作為紀律嚴謹的乘務員，輩分資歷按照飛行小時來排，這是心照不宣的事，可是今天倒好，許天天作為工齡僅次于乘務長丁美玲的成熟乘務員，竟然被打壓到最底下。
就連吃個飯都差點騰不出手，而身邊的幾個人卻從來不知道上來搭把手、幫個忙。
自從脫離學員身份之後，她已經好久沒有飛得這麽累了，她錘了錘酸脹的小腿，PA電話卻再次響起。
丁美玲命令的口吻傳來：“許天天，推車去收個垃圾。”
不過按照規定，餐車、垃圾車等都必須兩人一同推行，所以這次就算劉萌萌和張怡然不樂意，卻還是跟上去了一人，幫忙走完這段航程的最後一項流程。
許天天內心咆哮着：老子再也不要和其他分部的人飛了！
“您好，不需要的垃圾請交給我。”
“您好，幫您換一下清潔袋。”
“您好，紙杯幫您收走。”
想到終于要落地，可以休息一會了，許天天的笑容便愈加熱忱了起來，可偏偏就在這時，一陣尖銳的蜂鳴從客艙內傳來。
乘務組的目光頓時望向系統面板，站在過道內的許天天轉身看向後艙內的張怡然，很顯然，她也很意外，意外到來不及反應，茫然無措地站在原地。
這套組很年輕，除了乘務長丁美玲之外，其他乘務員的年齡都比她小，飛行經驗也少，四五號位更是才放單沒多久的新人。
許天天目光頓時變得嚴肅，她一腳踏住垃圾車的剎車板，往後艙方向，也就在同時，她發現了右側衛生間壁板上亮起琥珀色的燈光。
許天天顧不得乘務員的形象，大步疾奔朝向R2衛生間，而杵在一旁的張怡然還沒反應過來，許天天大力拍了她一下：“冷靜點，我擔任消防，你做通訊，劉萌萌！你過來輔助我。”
劉萌萌的雙手還握着垃圾車的把手，聽到許天天的招呼這才從恍惚間回神跑了過來。
許天天指揮道：“劉萌萌，疏散最後兩排的旅客去前方，張怡然，打電話去彙報，是R2衛生間觸發火情警報，彙報完就和劉萌萌一起控制客艙旅客情緒，別讓他們過來，哦還有，叫前艙過來個人幫忙！”
“哦哦，好。”張怡然立刻拿起PA，将現場的情況告訴給前艙的乘務長。
雖說對許天天看不爽，但是緊急情況發生并非兒戲，她們都聽從在場資歷最高的許天天的指揮。
劉萌萌也立刻轉身對後兩排旅客說道：“最後兩排的旅客，飛機正在進行排查，請你們全部解開安全帶走到前面去，不要在原座位逗留！”
只見許天天脫掉高跟鞋，一腳踏上最後排旅客的座位，咔噠一聲掀開了行李箱蓋板，上方行李箱放着的紅色海倫滅火瓶躍入眼前，透着一股莫名的淩厲。
張怡然也沒有方才的怔愣，将滅火分工後情況同步告訴了前艙乘務長，乘務長丁美玲将情況第一時間反饋給機長後便讓英娟留守前艙，自己親自往後艙擠了過來，來的路上還不忘安撫各位旅客：“請各位稍安勿躁，只是排查，除了最後排的旅客都請不要擅自移動，請回到座位上去去。”
劉萌萌從後往前幫助乘務長安撫旅客情緒，兩人合作将垃圾車一橫，擋住了想要擠過來的個別旅客，丁美玲的表情也跟着嚴肅起來：“先生麻煩你們配合！不要再擠過來了！”
此時的許天天剛從張怡然手上接過PBE防護面罩，而R2衛生間門板的縫隙中已經透出了些許煙霧。
許天天快速穿好防護服：“張怡然你讓開，這個朝向開口，如果火勢洶湧我一打開肯定會燒到你的。”
張怡然聞言，不敢耽擱，立刻讓出空間。
嘀嘀嘀的蜂鳴始終未斷，催得人心肝發顫，圍觀在前的旅客看到許天天身着防護服，手持滅火瓶，這回可不淡定了：“着、着火啦？！
随着這名旅客的情緒煽動，整個客艙的氛圍都被引燃了：
“怎麽回事啊？飛機起火了？”
“救命啊！我不想死啊！”
“着火了？着火了？那快降落啊！”
“去讓機長降落啊！！”
不理智的聲音淹沒了後艙幾位乘務員的勸說，高漲的緊張情緒讓幾個大膽的旅客甚至生出了要進駕駛艙讓飛行員快點落地的想法，紛紛蠢蠢欲動，英娟只能推着餐車堵住想要沖進前艙的旅客。
許天天看到旅客的情緒已經壓不住了，對着丁美玲使了個眼色——我進去了。
無聲的訴說最令人動容，她撥開了R2衛生間的把手，打開了海倫滅火瓶的鎖扣，一團灰色的濃煙倏地向外溢出。
“許天天！小心！”丁美玲不由自主地擔心道。
那一瞬，丁美玲有一股愧疚之情溢出，不過随之而來的是肩上的責任，她也顧不得什麽形象，爬上了最後爬旅客的座位：“各位冷靜！不要沖擊駕駛艙！都給我回去！”
英娟也扒着前艙壁板厲聲呵斥：“請相信機組！我們會保護你們的安全！請相信我們！”
女孩們一聲聲與溫柔相悖的聲嘶力竭的勸說，終于被旅客聽了進去，焦躁不安的氣氛稍有緩和。
許天天毅然決絕地對準起火點置物箱的位置噴灑，所有人只能看到滾滾濃煙向外漏，卻沒人看得到裏面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此時的一分鐘，猶如過了一小時那麽久。
時間一分一秒地推移着，所有人的心髒都被吊起。
直到抱着滅火瓶的許天天再次出現在衆人的視線下，防護面罩已經挂着水霧，她大力揭下，喘着氣兒。
這麽重的滅火器，又在這麽緊張的環境中完成救火工作，的确讓本就疲憊的許天天累得發虛。
她的頭發已經被面罩搞得一團亂，妝面也不再整潔光鮮，發絲任性地攀在她的臉上，盡管如此，還是無法阻擋她揚起的笑容成為今日最佳表情。
“置物箱起火，已經滅了，大家不用擔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