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縣令
第32章 縣令
林洛被衙役帶着, 一進去就看見了正坐在堂上的縣令,以及下面跪着的兩人。
林洛所在的地方叫做鄰水縣,鄰水縣的縣令姓毛, 名毛磊,大約五十歲的年紀,身量不高, 看起來有些幹瘦, 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還帶着兩條長長的胡須, 就像是鲶魚成了精。
林洛他們推搡着張三進去時, 他正耷拉着面皮子,半撐着下巴, 聽着下面的兩人争吵着家裏的雞被不見了,結果旁邊家就傳來了炖雞的味道, 現在需要判斷雞有沒有被偷這種小事。
堂下兩人吵得激烈,彼此都稱那雞是自己的,互不相讓。
似乎是覺得太無聊了, 上面的縣令聽得犯困,打了一個哈欠,甚至于眼皮都一直在耷拉,似乎立即就能睡着的樣子。
直到衙門裏的師爺拿着狀紙上前,放到了縣令面前, 指着下面的林洛說了幾句什麽, 毛縣令才一個激靈就清醒了過來,然後炯炯有神的看向林洛他們這個方向。
林洛覺得毛縣令看他們的眼神,就像是發現了什麽稀奇物件一樣, 還是讓他非常感興趣的物件。
很快,毛縣令就坐直了身子, 然後朝着下面還在相互大嘴仗,似乎證明就是自己的雞的兩人,直接道:“好了,既然你們兩個都證明不了這雞是自己的,那幹脆這樣,這炖好的雞一人一半,如果下次這雞回來了,那你就也炖好了給他分一半。”
“不是,大人!”
“大人,這個怎麽能這樣判!?”
兩人想要抗議,毛縣令卻是将手裏的驚堂木一拍,然後揮手讓衙役将人給拉出去了。
林洛盯着兩人被帶離的背影,再看看臺上老悠閑得很的縣令,心裏總覺得不太靠譜,只是時間不容他多想,衙役就催促他上前了。
林洛在衙役的示意下,走到了毛縣令面前,用不怎麽熟悉的姿勢,有些別扭的跪了下去。
趙大和趙三倒是什麽心理負擔都沒有,直接就跪了下去。
唯有張三,他現在雙手被捆在了身後,嘴巴裏還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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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洛跪好,忍着難受道:“草民林洛,今日過來是來狀告這張三謀財害命,差點就在我做的食物裏下毒成功。”
“哦,這話怎講,你仔細說來。”毛縣令的眼睛都亮了。
林洛便一五一十的把今日回去,後續又是如何當場抓到張三,更是如何将他押送到縣城來,後續又是如何讓趙大帶着粉末去驗證的事都說了。
等到全都說完了之後,林洛便朝着上首的人道:“大人,那粉末已經被回春堂的大夫驗明,的的确确是毒藥,人若是吃下去,輕則昏迷不醒、重則喪命,還往大人明鑒。”
說着,林洛把那粉末給舉了起來,想要讓縣令查驗。
毛縣令卻像是很害怕似的,只看了一眼,緊接着便揮了揮手讓人拿開了。
毛縣令又看向了林洛,繼續道:“這害命有了,這謀財是怎麽算的?”
林洛舔了舔唇瓣,顯然有些緊張,卻還是道:“這謀財皆是因為,這張三之所以會去我們宅子,全是因為他想要偷盜我做豆腐的方子。”
“豆腐?!”明顯,毛縣令是知道這豆腐的,他看着林洛有些驚奇,“你就是那做豆腐的小哥兒?”
自從豆腐這東西被家裏的廚娘買來做菜之後,他就對那滑滑嫩嫩的豆腐上了心,一天不吃就覺得難受,沒想到還能遇到賣豆腐的人來打官司。
林洛對于自己的名聲能傳播得那麽遠還有些詫異,不過還是很快接口道:“是,我就是那賣豆腐的林洛。”
毛縣令捋了捋自己的胡須,點頭道:“既然你是那賣豆腐的,那偷學你這們手藝,的确可以算得上是謀財了。
說罷,毛縣令心裏像是已經有了主意,不過還是扭頭看向了張三,朝着他問了一句,“我且問你一句,這小哥兒說的話屬實不屬實?”
張三今日被壓在泥地上翻滾了幾圈,不僅身上的衣服髒污,連帶着臉上都是因為疼痛而冒出來的鼻涕,此時嘴巴裏還堵着東西,完全發不了聲,只能發出嗚嗚嗚的聲音,看起來埋汰極了。
毛縣令看着他這般,臉上露出了嫌棄的神色,朝着旁邊吩咐道:“給他把嘴裏的東西拿出來,讓他說話。”
衙役大步上前,一把扯下了他嘴裏塞着的破布。
張三先是大口大口的喘息,緊接着才看向了縣令,朝着他道:“大人,我冤枉,冤枉啊!這都是他在污蔑我,全是他在污蔑我。”
縣令看着他的神色有些好奇,趴在桌子上,朝着下面的張三疑惑問道:“他冤枉你,那你倒是說說,他是怎麽冤枉你了。”
張三眼珠子極速的轉動着,瘋狂的想着為自己脫罪的借口,可是怎麽都想不到,他急的腦門子都快要冒汗了。
“你快說!”毛縣令看着他支吾半天,卻是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一拍自己的驚堂木,直接把下面的張三給吓了一哆嗦。
“我,我。”張三支支吾吾。
“大人,我夫君冤枉啊!!!”門口處傳來一個高亢的女聲,那聲音大得似乎要将整個公堂都震穿。
衆人齊齊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只見來人是個非常圓潤豐滿的婦人,臉上滿是橫肉,卻是畫着大紅的誇張妝容,身上穿着的衣服格外豔麗,整個人就像是一個人形的彩球。
那婦人一來到公堂上,立馬就跪在了張三面前,捧着張三那只有她一只手大的臉左右看了看,然後哀嚎道:“這是那個殺千刀的,竟然把你給傷成這樣,你渾身上下,明明只有一張臉能看了。”
婦人這話一出,堂上的衆人都有些沉默。
林洛看了看張三那瘦猴似的臉,眼角都開始抽搐了起來,覺得這婦人或許審美和衆人都不太一樣。
毛縣令也是被說得一身雞皮疙瘩,拍了拍驚堂木,朝着婦人呵斥道:“來者是誰,竟敢在堂上喧嘩,可知這是哪裏?”
那婦人被這驚堂木的聲音震了震,似乎是才反應了過來,連忙放開了自己的丈夫,然後扭頭看向坐在堂上的縣令,朝着他行了一禮,直接道:“民婦周巧兒,乃是這人的媳婦,我聽聞我相公蒙受了不白之冤,這才過來幫着說情。”
毛縣令臉上露出饒有興趣的神色,“這話如何說?”
林洛卻是皺起了眉頭,頓時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那婦人扭頭看了林洛一眼,眼裏浮現出幾分不屑,随即又扭頭看向上首的毛縣令,直接道:“我相公壓根就不是什麽謀財害命,而是被這個哥兒勾引,引到了莊子上去,結果被他夫家發現,他這才謊稱是我相公謀財害命,想要除去我相公,這樣就沒有人會知道他這龌龊勾當,以此來保全他的名聲。”
張三剛才本來差點被吓死了,正在想着脫罪的方法,此時聽到自己媳婦為自己想的開罪之詞,腦子像是被人打通了一樣,跟着嚷道:“對對對,都是他勾引得我,他還用豆腐的配方吊着我,這才讓我去了他的院子,可是後來其他人回來發現我了,他這才改口誣陷我!”
許是沒有料到這事還能有這般的反轉,毛縣令眼裏的光芒更甚。
外面本來奔着謀財害命來聽的衆人,此時聽到這勁爆的事,特別是這種沾染了桃色的故事,更讓百姓們興奮了,議論的聲音也更大了,也更願意偏信與周巧兒說的這種離譜的故事。
林洛瞪大了眼睛,沒有想到這婦人竟然會這般颠倒黑白,明明他和張三什麽關系都沒有,他竟然這般張口就來,若是真被她給污蔑成功了,即便是這裏沒有浸豬籠的傳統,日後他的日子也不會好過,張三怕是也受不到懲罰了。
林洛有些憤怒,第一次爆了粗口,朝着婦人吼道:“你放屁,張三這樣的人,我怎麽可能看得上!”
周巧兒肥短的手叉着腰,看着林洛卻是格外傲氣,“誰知道你看得上看不上,那只有你自己知道,可你勾引我男人這事是菜市場的衆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的。那些人,可比跟在你身邊來的人可信多了,畢竟這些跟着你來的人還要靠你吃飯,他們即便是知道你有了什麽龌龊勾當,怕是也不會告發你,只會附和你。”
“你?!”林洛沒有想到他這般的巧舌如簧,甚至一下子就把他剛剛的那些證據給推翻了。
毛縣令在上面看得津津有味,師爺走過來在他旁邊耳語了幾句,他的臉色變化了幾瞬。
最後,毛縣令轉頭看向周巧兒,直接道:“既如此,那就把你說的人證帶上來,問問他們怎麽說。”
周巧兒笑成了一朵花,當即道:“是,還請大人随我仆從去請人,等他們過來了,大人就了解了。”
林洛看着胸有成竹的周巧兒,皺起了眉頭,腦海裏瘋狂想着對策,他現在該怎麽辦?
不到兩刻鐘的功夫,在衆人期待的目光下,衙役帶着人回來了,其中大多數都是林洛認識的。
在看到那些人裏沒有發現自己要找的那個人時,周巧兒臉上的笑容凝固了,嘴角的弧度都有些僵硬。
林洛不明所以,朝着那裏看過去,卻是錯愕了一瞬,因為他看到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