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晉江獨發
第39章 晉江獨發
林洛跟着趙夫人進去, 先跟着她去了廚房把雞放下,然後才被帶入了後院。
坐在客房裏,趙夫人讓林洛坐下, 自己去端了茶點來給他,然後朝着他笑道:“你提着那麽多東西過來,怕是有些累了, 先休息一下。”
林洛有些不太好意思, 一來他自己其實沒有提什麽重物, 東西全是段錦的小弟幫忙拿的, 二來他面對這樣溫和的人,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有些不太好意思。
說罷, 趙夫人看着坐在那裏,似乎還是有些拘謹的林洛, 心裏微微泛出幾分漣漪。她是知道段錦和林洛的情況的,更知道他們走到如今有多麽不容易,林洛自己還是一個孩子, 他還能把段錦這個孩子照顧得很好,兩個都是好孩子。
趙夫人心裏憐惜林洛,再看看緊張的林洛,詢問了一句,“你要不要去看看, 他們平日裏上課是什麽樣子?”
“可以嗎?”對于趙夫子和段錦是如何上課的, 林洛其實還是很好奇的,只是他一直都沒有機會來這裏,更不可能為了自己的好奇突然過來, 于是從來都沒有提起過。
趙夫人看着林洛在聽到這句話之後雙眼發亮的樣子,輕輕的微笑着點了頭, 溫和道:“當然可以,我帶你從旁邊去看,站在那裏不會打擾他們的。”
說罷,趙夫人便在前面開始帶路了,引着林洛朝着她說的方向過去。
林洛心裏激動,一路上都沒有怎麽說話。
直到兩人來到一個雕花石窗前,林洛透過窗棂的縫隙,看到了不遠處坐着的段錦,以及坐在上首的趙夫子。
兩人坐着的地方明顯是平日裏用來教學的地方,只是如今這地方只剩下兩人,因此顯得有些空蕩蕩的。
陽光照在前面的葉片上,通過大開的門窗投進,投在有些年頭的牆壁上,顯出斑駁的痕跡,映襯着屋子裏的兩人像是一卷水墨畫。
林洛站在那裏,聽不清對面在說些什麽,只能看見趙夫子嚴肅的盯着段錦,偶爾摸一摸自己的胡子,朝着段錦問上兩句,而段錦沉着一張臉,看起來還稚嫩的臉上顯出幾分沉穩來,在回答時卻總能讓趙夫子露出滿意的神色。
林洛看着段錦只覺得有些恍惚,平日裏在他面前的段錦總是天真又活潑的,他似乎很少看見段錦會露出這般樣子,坐在那裏沉穩得讓他覺得不像是個十歲的孩子。
林洛覺得有些欣慰,欣慰段錦是個好孩子,不需要他來教導,又覺得有些心酸,心酸于他之所以會這般成熟,全是因為父母接連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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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瞬,林洛全然忘記了,他自己也只是個比段錦大不了幾歲的孩子。
直到,林洛的袖子被人從旁邊扯了扯,然後他下意識的扭頭,看着趙夫人朝着他道:“快到他們下課的時候,也差不多到時間吃飯了,你跟着我去廚房幫幫忙?”
趙夫人看着林洛時,那雙眼睛裏總是帶着幾分溫和的笑意,此時說話也是溫溫柔柔的,聽着只讓人覺得心裏軟軟的。
林洛點了點頭,跟着趙夫人去後廚做飯了,只是臨走之前看了一眼段錦,只見趙夫子不知道給他出了什麽難題,讓他的臉都為難得皺成了一團。
*
段錦坐在下首,聽着趙夫子給自己講科舉一途的要點,在聽到其中艱難時,他還沒有什麽反應,因為他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可是,在聽到說等到考了秀才、舉人之後,他就得到更高的書院去學習,并且詳細講述那些書院的規矩和要領時,他的臉色才有了幾分變化。
出于對趙夫子的尊敬,段錦沒有開口打斷趙夫子的話,并且努力記下來他想要自己學會的東西。
等到趙夫子說完之後,段錦才忍不住開口道:“夫子,去書院學習時,可以帶家眷進去嗎?”
趙夫子第一反應是想要開口訓斥,書院是學子們清修苦讀的地方,哪裏能帶着家眷去沉迷于溫柔鄉,可是很快他又記起段錦和林洛的情況,臉色這才緩和了下來。
趙夫子看着期盼盯着自己的段錦,在他希冀的神色中,朝着他搖了搖頭,緩緩道:“不可以,如果人人都帶着家眷上書院,那書院會亂成什麽樣了。”
段錦聞言,臉上出現了明顯的錯愕,緊接着便是濃濃的失望。
趙夫子看着他的表情,緊接着不緊不慢的接着道:“雖是不能帶着家眷上書院,但是也可在書院旁邊租賃房屋,這樣也可時常相聚。”
段錦猛地擡起頭來,眼裏浮現出了光亮,顯然被趙夫子的提議說到了心坎裏。
趙夫子見他這番,心裏不由感嘆了起來,他這個弟子雖然少年老成,但是某些時刻還是會顯露出孩子的神态,果然還是個孩子啊!
想到段錦家裏的情況,趙夫子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還是有意提醒道:“雖是有解決辦法,但是依照你和你夫郎的情況,你還是得早做準備,這樣才能順當。”
段錦開心的表情收斂了幾分,重新擡頭看向趙夫子,然後慎重的點了頭,“我會的。”
趙夫子滿意點頭,又說了一下其他事,緊接着看着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段錦,想到今天他早就說過的事,當即也不為難他了,早早結束了今天的課業,帶着他去了前廳。
段錦看到正在趙夫人旁邊幫忙的林洛時,眼睛當即就是一亮,高興的喊道:“林洛!”
正在跟着趙夫人擺盤,偶爾和趙夫人說上兩句的林洛,此時聽到身後傳來的動靜,扭頭朝着身後看過去,見到過來的是段錦,臉上也跟着露出了笑容。
趙夫人看着段錦和林洛的互動,不由搖了搖頭,心裏感嘆着兩人的感情真好,同時擡眼看向趙夫子,朝他溫和的笑道:“我剛剛還想着要去叫你過來吃飯,沒有想到你就來了。”
面對自己夫人時,趙夫子看起來比其他時候都要溫柔,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笑道:“不必勞煩夫人去請,這到了吃飯時間,我自然就會過來的。”
趙夫人擡頭對上自己丈夫溫和的目光,眼裏全是濃濃的笑意,看起來格外溫柔。
林洛和段錦在趙夫子家裏吃了一頓晚飯,又向趙夫子表達了感謝,感謝他上次對自己的幫助,又接受了趙夫子的回禮,這才一起回家去。
趙夫子夫妻将林洛他們送出門去,盯着兩人的背影,趙夫子感嘆道:“段錦這小子天生聰慧、性格堅韌,日後定能有大造化,唯有一點我有些擔心。”
趙夫人很好奇,發問道:“你擔心什麽?”
趙夫子摸着自己的胡子,語氣古怪,“他似乎是因為年幼喪父喪母,所以對于他那夫郎太過于在意了。”
趙夫人對此不以為意,覺得天底下的好男兒就該當愛惜自己另外一半的,只笑道:“他雖小,卻能擔起自己的責任,這是好事,這有什麽好擔心的?”
趙夫子沒言語,更沒有說他擔心之事,他擔心兩人年歲尚小,日後歲月還長,若是林洛出現了什麽意外,段錦那小子會不會做出什麽極端的事來。
男兒應該志在四方,怎能沉迷于溫柔鄉,更不該将感情都寄托于一人之上,這樣萬一出了什麽變故,怕是不能及時抽身,這樣不好不好。
*
那頭,林洛和段錦走在回家的路上。
林洛看着一路上都在深思的段錦,眼裏浮現出了幾分疑惑,最後還是直接問道:“你是遇到什麽難題了嗎?”
段錦扭頭看向林洛,纖長的睫毛微微眨動,似乎有難言之隐,想說卻又不好說的樣子。
林洛看着他這幅為難的樣子,又想到了他坐在學堂時那副正經的模樣,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臉頰,笑道:“到底是什麽事情,讓你為難成這個樣子。”
段錦這次沒有拍開林洛的手,只是看着林洛有些糾結的道:“今日夫子同我說了科舉之事。”
林洛點頭,這事不是天天說嗎?他不是很明白,這其中到底有什麽好讓段錦憂愁的。
段錦舔了舔自己的唇瓣,繼續道:“夫子道,日後我考中了秀才、舉人,想要更進一步的話,最好還是去有名的書院求學,還有去各地多看看。”
林洛不是很懂古代這些考試的流程,對于科舉的概念只模糊停留于,在這個生産力不發達的時代,科舉就是最好的出路。
因此,在聽到段錦這樣說時,林洛還不是很明白這意味着什麽,只是朝着段錦鼓勵道:“這很好啊,當你學有所成了,自然得去更好的地方學習。你放心,我會努力幫你賺來束脩,你不用擔心錢財問題。”
段錦見林洛不明白,一下子就急了,他上前去牽住了林洛的手,朝着林洛道:“不是,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想離開你,我想要你跟着我一起去!”
因為焦急,段錦的語氣急切,連帶着眼裏都帶上了幾分焦躁。
林洛看着捏着自己手不自覺用力的段錦,這才反應過來他想要說的到底是什麽,頓時就笑了開來,“你看你急什麽,事情好好說清楚,你既然要去那麽遠的地方學習,我自然會陪着你。”
段錦剛剛皺着的臉都舒展開了,眉眼間都帶上了幾分亮色,看起來整個人都舒展了。
林洛看着他這般,覺得心軟了幾分,不由擡頭摸了摸他的腦袋,“你放心,你那麽小,自己一個人出去求學,我也不放心你一個人,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段錦開心了,伸手抱住了林洛,将他抱了一個滿懷,随即道:“你一定要一直陪着我。”
段錦想,他們會一直一直都在一起的,他會努力,努力讓林洛過上好日子,也會讓他一起待在自己身邊。
林洛被段錦抱住,摸了摸他的腦袋,覺得他還真是個小孩子,一哄就好,還特別喜歡這種摟抱的行為。
兩人站在那裏抱了一會兒,林洛察覺到了天色的變化,朝着還在抱着自己的段錦道:“好了,你也抱了很久了。天色不早了,走吧,我們回去吧?”
段錦聞言有些不好意思,放開了林洛,摸了摸自己發紅的耳朵,然後牽起了林洛的手,朝着家裏的方向去。
回到了段家之後,林洛又向段錦詳細問了科舉的問題,确定了其中的規則,開始了接下來的盤算。
科舉每三年一次,要是段錦順利的話,他現在十歲可以考童生,十三歲考秀才,十六歲考舉人,之後還有進士,甚至還要下放或者入京做官。
那在段錦考取秀才之後,他們就需要外出求學,去更好的書院讀書,這樣才能更好的求取功名。
當然,這是理想的情況,也不排除段錦卡在其中一個階段,數年不得進。
但是,林洛總覺得做計劃要把最好和最壞的都打算好,之後才能在面對事情時,不至于太過于慌亂。
林洛現在做的豆腐生意,雖然也能賺不少,但完全是個憑借着苦力吃飯的買賣,雖說有趙大他們幫忙,但是因為他自己要看着,所以也要很早就起來了,有時候還要幫着搭把手,所以還是很累的。
而且,到時候如果段錦離開,林洛跟着過去,他不能保證這個豆腐生意還是能這般繼續保持,畢竟這豆腐其實也沒有多少技術含量,他占的不過是以往沒有人想到的便利,帶日後若是有人琢磨出來,這門生意就不會這樣賺了。
所以,在接下來的三年當中,林洛得找個能穩定下來,又輕松的賺錢收益,這樣才能保證他們的生活。
林洛拿着木炭筆,看着自己的規劃,覺得他提前體會了一下上輩子沒有過的為孩子籌謀學區房的感覺了。
最終,林洛還是決定找個機會把豆腐的制作方法賣出去,之後讓別人來制作豆腐,他選一家豆腐做得最好的,生産豆腐的衍生品,等到錢多之後,他再買田、買鋪子,另做其他打算。
林洛做這些計劃時,他完全沒有瞞着段錦,甚至于還和段錦商量起其中的細節,讓他幫着參謀參謀。
林洛養小孩,卻不想把小孩養成四肢不勤、五谷不分,除了讀書什麽都不懂,不然他怕日後即便是段錦能考上功名,卻成了一個書呆子,那也沒有辦法好好生活的。
段錦聽着林洛給自己講着的這些,中途沒有發表什麽意見,其中有什麽不懂的,也等着林洛說完了再問,連帶着意見也是最後才提的。
兩人有商有量的說完,最後決定觀察一下合适的人選,将豆腐的方子賣出去,開始下一步的計劃。
兩人說完事,林洛将自己的計劃書收起來,卻是看着段錦半支着下巴看着自己,那眼眸裏還閃爍着幾分他看不懂的光芒,似帶着幾分憐惜,又帶着幾分愧疚。
林洛看着他盯着自己的樣子,有些不太明白,“怎麽了,為什麽這樣看着我?”
段錦抿了抿唇,聲音都低了下去,聽起來格外的沮喪,“對不起,都是我太沒用了,所以才會需要你那麽辛苦。”
林洛沒有想到段錦想的竟然是這個,他伸手摸了摸段錦的頭,朝着他安撫道:“沒關系,你讀好書就是幫忙了,等你日後成了秀才,當了舉人,我們家裏的田地就能免除賦稅,我們也能免除徭役,這可比我現在做的事有用多了。”
林洛這番話格外有說服力,等他說完之後,段錦的眼睛重新變得閃閃發亮起來,朝着林洛狠狠的點了頭,“我會好好讀書的。”
林洛看着他這模樣,又摸了摸他的腦袋,覺得段錦還真是個可愛的小孩。
*
雖然做了要把豆腐方子賣出去的決定,但是這方子怎麽賣、賣給誰、如何定價,他還是沒有想好,便也沒有立即實施,準備等想的差不多了再做決定。
于是,第二天林洛照例做了豆腐,按照每日的生活軌跡去做生意。
只是這日,林洛熱熱鬧鬧的攤位上,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那人身穿一身錦衣,看起來像是誰家的管事,對着林洛的态度也有些趾高氣揚的,他來到林洛的攤位前,直接道:“林老板,我家東家有請,勞煩林老板和我走一趟。”
林洛本來還在給客人遞豆腐,猛然聽到有人來請自己,他心裏便是一驚,他老老實實的賣豆腐,也沒有任何越舉的行為,更沒有得罪什麽人,怎麽就有人來請自己了?
林洛心裏不解,還是禮貌性的詢問一句,“不知,你們東家是誰?”
管事語氣倨傲,揚起下巴道:“林老板想要知道,自己過去就知道了。”
這是不打算說了,似乎還有幾分遮遮掩掩的意思,林洛覺得不安,直接拒絕道:“抱歉,這樣看來我應該不認識你們東家,既然不認識,我不覺得我們有什麽好談的。”
那管事揚了揚下巴,語氣不悅道:“這事,怕是容不得林老板你做主了。”
說完,那管事身邊就出來了七八個人,直接将林洛的攤位給圍了起來,連帶着那些想要買豆腐的客人都被趕走了。
林洛看着這架勢,臉上的神色變了幾瞬,最後變得難看道:“你們這是什麽意思?大庭廣衆、光天化日之下,你們也敢動手嗎?我自問沒有見過你,也沒有得罪過你們東家,何必這般咄咄逼人。”
管事過來之前,他的東家就讓人去調查了一下林洛家裏的背景,雖是有個曾經風光的夫家,但是那夫家也落寞了,如今不過是兩個半大小子茍延殘喘的活着,對比起他們這樣的人家來說,完全沒有懼怕的必要。
管事看着氣憤的林洛,當即就笑了,“別生氣,林老板,不過是我們東家想要邀請你去談談,不會對你做什麽事的。但是,如果你不去的話,怕是今後每日都會這樣了。”
林洛捏緊了拳頭,看着他的眼神充滿了憤怒,質問道:“你這樣做,不怕我直接告官嗎?”
管事卻是耍起了無賴,語氣篤定,“林老板,你這是說的哪裏的話,我還什麽都沒有做,只是讓人圍着你的攤位而已,即便是告到父母老爺那裏,我也不會受到任何懲罰。”
許是見林洛生氣了,又想到東家的交代,管事又軟和了語氣,接着道:“只要林老板跟着我去一趟,和我東家聊聊,之後我們必定不會再為難你。”
林洛還是第一次見到這般威逼利誘,還拿他毫無辦法的人,當即就捏緊了拳頭,想了想還是咬牙道:“行,我跟你去這一次,只是這次之後,你們便不能再來搗亂了。”
管事只是笑笑,卻沒有再說話。
林洛盯着他看了一會兒,還是咬牙跟着他離開了,他現在受制于人,完全沒有談判的籌碼。
在林洛跟着離開時,趙大留在攤位上繼續賣豆腐,趙三則是跟着他一起去了,免得中途出現什麽意外,到時候還有個照應。
林洛他們離開時,現場還有不少人在後面指指點點的看熱鬧,看起來格外的好奇,若不是不可能,他們都想要跟着上去看看了。
林洛跟着那管事一路來到了一個不怎麽熟悉的酒樓,然後在管事的指引下來到了一個包廂,那包廂門口還守着兩個家丁模樣的人。
管事将人引到門口,朝着裏面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随即道:“請!”
林洛深吸了一口氣,擡腳走了進去。
等林洛走到裏面,發現桌子前坐了一個體型肥胖的男人此時正玩着自己手上的扳指,見到林洛進來,先是打量了他兩眼,随即伸手朝着面前的空位指了指示意林洛坐下。
“來來來,林老板坐!”
林洛看着面生的男人,猶豫着還是坐下了,然後看着男人等他發話。
男人笑了笑,顯出幾分客氣來。
“不好意思,林老板,我也不想以這樣的方式邀請你來,只是我急于和林老板見一面,怕除此之外不好請林老板,還望林老板見諒。
為了聊表歉意,我先來自我介紹,我名叫蘇城,乃是隔壁柳城的,家裏略有幾分薄産,在這裏也頗為有點面子。”
林洛臉上的表情沒有多大變化,還是沉着一張臉,直道:“不知道蘇老板來此,是想要和我說些什麽?”
蘇城見林洛聽了自己的話,不僅沒有半點反應,反而還一直這般冷漠的樣子,臉上的笑容停滞了一瞬,随即又想到了自己的目的,笑容又繼續挂了上去。“看來,林老板的脾氣還不小,那我就不兜圈子了,我這次過來,是想要和林老板你談筆生意。”
林洛直覺不太好,要是正常談生意,這蘇老板怕是不會這樣請自己過來。
林洛腦海瘋狂的轉動,想要找到解決的方法,結果就聽到面前人直接道:“其實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只是想要林老板把那豆腐和腐竹方子賣給我,我願意出,三十,不,五十兩的價格。如果林老板覺得可以,我們現在就可以簽字畫押,我現在就能把錢給你。”
說着,蘇城伸出自己肥短的手指,從桌子底下端上來一個托盤,上面端端正正的放着小銀寶,足足有五十兩。
這一看就是有備而來,這讓林洛皺起了眉頭,第一次表現出了自己的怒氣,“蘇老板,你這怕是開玩笑吧?不管是要賣方子的事,還是這賣方子的價格,我都還沒有答應,你怎麽就能自顧自的決定。”
蘇城說出了自己的目的,看到林洛生氣也不擔心,依舊笑嘻嘻的道:“左右林老板都是會答應的,這個條件由誰來說不是一樣?”
林洛聽着他這軟話裏藏着釘子,臉上當即就難看了起來,朝着蘇城質問道:“蘇老板的意思是,如果我不答應蘇老板的話,蘇老板就會對我采取強制措施了?”
蘇城第一次正眼打量起了林洛來,對這個小哥兒露出了幾分欣賞的神色,緩慢道:“也不算什麽強制措施,只是會稍稍打擾一下林老板的生意,比如今天這般派人去你攤位上守着,直到你給出方子為止。”
林洛眼神一下子就變了,捏緊了拳頭,直視着面前笑眯眯的人。
蘇城笑眯眯的看着林洛,還道:“林老板放心,只要林老板将方子賣給我,那知道這方子的人便只會有你我,我還是在隔壁城賣,照樣不耽擱你做生意。”
林洛冷笑了一聲,諷刺道:“蘇老板倒是打的好算盤,但在打算盤之前,還要問問我答不答應。你知道我這豆腐生意每日能賺多少錢,你只用五十兩就想要從我這裏分一杯羹,你這主意未免太好了一些,天底下掉餡餅也沒有你這般的美事。”
蘇城被諷刺了,倒也不生氣,撥弄着自己身上的扳指,慢悠悠道:“林老板,我這是為了你好,幫你分擔一點火力,左右這生意你一個人也做不完,分點給我怎麽了。”
林洛聽着他這歪門邪說,也不打算和他廢話了,直接道:“抱歉,這事我答應不了。”
蘇城轉動扳指的手一頓,擡頭看向林洛繼續道:“林老板,你可想好了,你和你那小相公只有兩個人,若是平日裏出門遇到什麽事,那怕是連個惦記的人都沒有了。”
林洛臉色徹底垮了下來,直接道:“你威脅我?”
蘇城看着林洛急了,又笑了笑,直接道:“我只是好心提醒,林老板不必如此激動,只當是閑話一場好了。”
林洛拳頭捏緊了又松,站起來就道:“你這般強買強賣,我是不會答應你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蘇城看着他,篤定道:“林老板還年輕,不知道世間險惡,,也不知道厲害關系,還是不要說這大話才好。有些事情,不是不想要,那就可以不做的。”
說到這裏,林洛基本上可以确定,眼前這個男人就是空手套白狼來的,他也不準備和他多說,直道:“那我就等着,看看蘇老板如何強迫我做我不願意的事。”
林洛說完,轉身就帶着趙三離開了。
蘇城看着林洛離開的背影,啧啧稱奇,沒有想到這小哥兒脾氣那麽硬,連讨價還價的餘地都不給,這事就直接拒絕了。
管事的進來,朝着蘇城詢問道:“東家,你為什麽非要這個豆腐方子啊?”在他看來,比起蘇家的産業,這豆腐賣的又便宜又沒有賺頭,實在是不适合花費那麽多的精力。
蘇城卻是笑道:“你怎麽知道不值,根據我的調查,那豆腐的原材料只有黃豆,他以往購買的黃豆和他賣出來的豆腐,只要稍加算算便能知道這小東西不值錢卻賺錢。
再者,他家裏除了他和他那小相公之外,再也沒有其他靠得住的長輩了,又不是什麽紮手的人物,錯過這次吞并的機會,下次怕是再也遇不到這般好的買賣。”
本來,蘇城剛開始也沒有注意到林洛他們這個生意,因為對于差不多快有十幾間鋪子的他來說,那兩文錢一塊的吃食,實在是入不了他的眼。
後來,在發現哪裏都是這個豆腐,而且這豆腐還全都是來自于這林小哥兒的手時,蘇城就開始關注了起來,這一仔細觀察,他就發現了了不得的東西。
等到發現林洛的家庭情況這般之後,他心裏動的心思越發的活躍了,左右是個不紮手的軟柿子,他捏了就捏了,別人也不會拿他怎麽樣,而他還能拿到一大筆好處,這也算是個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了。
蘇城說完,朝着旁邊的管事看過去,笑道:“讓你準備的那些人,你準備好了嗎?”
管事笑道,“自然,我已經安排好了人,一天一場戲,保證讓那林哥兒乖乖的交出方子。”
管事笑完,又看着志在必得的蘇城,朝着他道:“東家,我們要是把那哥兒逼急了,他和我們魚死網破,直接把這方子給公開,或者賣給別人怎麽辦?”
蘇城笑得賊兮兮的,直接道:“他要靠着這方子賺錢,他是不會公開的。至于賣給別人,他能賣給誰?他認識的不過是這裏的人,要是賣給他們,他自己還要不要做生意了?基于此,除了賣給我這個不會和他在本地搶生意的人,還能得一筆錢外,他沒有其他更好的選擇了。”
*
離開酒樓之後,趙三看着沉着一張臉的林洛,想要說些什麽,卻又不知道說些什麽才好,剛剛為了林洛的安全,趙三是跟着林洛一起進去的,自然也聽到了他們之間的對話。
直到快到了攤位上,趙三才朝着林洛問道:“林哥兒,這事,你準備怎麽辦?”
林洛停下了沉思,看向了旁邊跟着焦急的趙三,笑道:“沒事,船到橋頭自然直,自會有辦法的,我們該是見招拆招才是。”
林洛剛剛有些生氣,生氣那人竟然這般不要臉的威脅自己,可是随即又想明白了,他這方子本來就是打算賣出去的,準備做點其餘輕巧的活計,這人的出現不過是加速了這個過程。
林洛現在想着的是如何解決問題,因此倒也沒有那麽生氣了,只是有些惋惜,這生意結束得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早。
趙三看着林洛欲言又止,卻也沒有什麽辦法,他家幾輩子的莊稼漢,家裏也沒有什麽出息人,剛剛那人一看就有來頭,他們壓根就抗衡不了,眼下真的沒有辦法。
趙大已經賣完豆腐,眼看着林洛回來,他還有些驚喜,直接道:“林哥兒,你回來了,事情談得怎麽樣,這是發生了什麽事?”
林洛沒有多說,只說那人請自己去談生意,但這筆生意沒有談成,所以他就回來了。
趙大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倒是不疑有他,也沒有繼續多問。
三人回到段家之後,還是按照往日裏的安排,各自做着各自的事。
林洛心裏想着要提前把豆腐方子賣給別人,便有些心不在焉的,切菜時差點切到自己的手,這不僅吓了他自己一跳,苗大妮在旁邊都被吓了一下。
“林哥兒,你這可要悠着點。”苗大妮一邊喊着,一邊過來接手了林洛要切的東西,随即快速的切了起來,看着還在恍惚的林洛,好奇道:“林哥兒,你這是發生了什麽,怎麽這般心不在焉的?”
林洛搖了搖頭,沒有多說,只是道:“沒什麽,只是在想一些事而已。”
苗大妮是個細心的,她覺得林洛該是有事的,只是他不想說,于是她倒也沒有繼續追問。
等到晚上段錦回來,兩人吃完了飯,段錦洗完碗,兩人一起回到了書房了之後,林洛才給段錦說了要提前把方子賣了的事。
段錦很敏銳,聽到林洛這樣說了之後,當即問道:“為什麽突然提前了,這是發生了什麽事了?”
林洛猶豫了一下,還是在段錦牢牢盯着自己的視線下,說出了今日蘇城和他之間發生的事。
段錦臉色猙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語氣十足的氣憤,“他竟然敢威脅你,還這般強硬,我們去告官!”
林洛看着生氣的段錦,搖了搖頭,将其中利弊說了清楚,“不行的,那人沒有對我做什麽,只是口頭威脅我一下,我們又沒有實際的損失,這樣去告官,怕是縣令大人不會理會我們的。”
林洛這樣一說,段錦也很快清醒了過來,這種小事拿到縣令面前,怕是連狀紙都遞不進去。
林洛看着段錦生氣的樣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別生氣,我們現在要做的是解決問題,生氣并不能解決問題。”
段錦捏緊了拳頭,既氣憤于那人敢威脅林洛,又氣憤于自己的弱小,只能看着林洛被欺負,如果他的父母還在,他們這些人是絕對不敢這般欺負他們,甚至這般明搶的。
這一刻,段錦想要考科舉,想要出人頭地的想法達到了頂峰。
林洛在旁邊看着段錦氣呼呼,甚至于胸膛都在起伏的段錦,拍了拍他的胸口,溫和哄道:“你要知道,老話常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只要我們努力,今日受到的委屈,總是能報複回來的,你可以記下來,待來日我們有了能力再來報複。”
林洛本來只是看着段錦太生氣了,為了讓他安心說的一句寬慰話,沒有想到說完之後,段錦卻是慢慢的平靜了下來,朝着林洛承諾道:“今日所受的恥辱,我來日一定會報。”
林洛沒把他的話當真,只當自己把他安撫了下來,哪裏知道自己的小相公,心裏真的有一個記仇的賬本,凡是欺辱過他們的人,他都一一記在其上,只待時機就報複回去。
林洛見他被安撫下來,不由跟着輕松了起來,笑道:“好了,報複的事之後再說,現在,我拟定了一些名單,你幫我看看删減哪些合适,這樣我才好去問問他們要不要買方子。”
林洛的初步設想是,他要把方子賣給十家人,每家收三十兩銀子,這十家人的人選需要他接觸過的,還要隔得遠一些的,這樣初期才能不影響各自的生意,讓他們各自有錢賺。
林洛沒有賣給同一個人,一來,是因為這東西本來就不難,一個人買的話,那錢財數量太大,他賣了心虛。二來,只有會的人多了,分散了注意力,他這裏關注的人才會少一些,日後麻煩才能少。
段錦見說起了正事,也收起了自己想要報複的想法,立馬聽起林洛的盤算來。
林洛拿出自己想好的單子,一個個的給段錦念了考慮的人家,然後再告知那人家的遠近。
段錦聽着,一邊給林洛出主意,确定那人家合不合适,還重新給林洛謄抄了一份名單。
“這村子裏,不僅要給趙大家,還要讓段正家問問,給這兩家人機會。至于隔壁村的,宋奎的妻兄就不用了,不然怕是要撞了。隔壁市的望東樓要問問,它們每日都有馬車過來,怕是很需要這方子。”
兩人有商有量的,最終确定了十個名字。
看着那十個名字,林洛又略微想了一下,讓段錦給他們每個人都寫了一個條子,到時候作為憑據給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