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許南珩眼下暗青,臉色蒼白。

方識攸第三次問他,需不需要停車下去走一走,有沒有暈車。

許南珩也是第三次回答他:“我沒事。”

方識攸這一覺是睡好了,睡得可踏實。八個多小時的睡眠,沒做夢,在鬧鐘響起的前半分鐘醒來,神采奕奕。

許南珩這一覺,不如不睡。隔一會兒就醒,都是被自己吓醒,因為他頻頻做夢,夢裏他鑽進方識攸懷裏,抱着方識攸的腰,臉埋在方識攸胸口——

那個‘能滿足咱高原狼營養需求’的胸肌裏。

以至于今天在車裏,整個人處于一種搖搖欲墜的狀态。縣城去市區的路平穩了很多,是重新修過的省道,不過平穩也只是相較山路。省道來來往往的大貨車,還有超載的,路不可避免的被壓得扭曲。

許南珩随着車廂晃動而無力地搖着,終于嘭地一聲,腦袋撞上車窗了。

“嘶。”

“唉……”方識攸找了個地兒開下省道,停車,下車。許南珩也跟着下車,方識攸去省道邊的小賣部裏買了瓶冰水,說:“你過來。”

不問也知道,方大夫要給他敷一敷。于是灰撲撲的省道邊,福特猛禽皮卡前邊,許南珩呆呆地靠在車身,方大夫幫他舉着冰水,水瓶外面蒙了張濕巾,正在敷他撞的那塊兒。

“我可以自己來的。”許南珩說。

方識攸無奈:“還是我來吧。”

方大夫手很穩,這條省道在雪山下,平時頗受自駕者青睐,天氣好的時候日照金山,天氣不好的時候……就像今天,只有工程車和大挂車來去匆匆。

雪後的西藏固然很美,高海拔地區的降雪很幹淨,這裏離天空很近,下雪的時候,像置身于聖誕水晶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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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降雪帶來的不僅是高原高寒,還有大風,大風會誘導雪崩。所以西藏部分地區的寒假很長,阿裏那邊的中小學十二月下旬放到三月,許南珩的支教崗今年寒假安排是從元旦到二月末尾,也差不多。

“走吧。”許南珩說,“別遲到了。”

轟隆隆的,一輛蓋着防水布的大貨車碾着路開過去。大貨車開過去後,許南珩向右看,看向省道另一邊,然後停下了腳步。

它不是荒涼的,也不是蒼莽的。和許南珩想象的雪後高原不太一樣,不是白茫茫的天地,在厚重大雪的覆蓋下,依然有植被,它們一半沒入積雪中,頂端的一半在寒風中搖曳。

這裏并不荒涼,也不蒼莽。

這裏壯闊。

冬季枯黃的山岩之下,在春夏會長出半人高的青草,大自然養育着牛羊馬群。但在冬裏,茫茫的雪落下後,所有生靈閉上眼睛,停止跳動。

所有生靈臣服于寒涼的雪,這裏是西藏,中國大地上最高海拔的高原,這裏是——

千山之宗,萬川之源。

鷹隼翺翔而過,從雪中挺立的瘦弱植物,仿佛在守護這片土地。

許南珩停下之後,方識攸沒有催促他。省道右邊是廣袤的草原,草原盡頭銜接着一座雪山,這是藏南高原常見的地貌。

沉寂的天地,呼嘯的狂風,以及頑強的生命。許南珩乍然明白,這就是西藏。這裏含氧量低,這裏有頻繁的高低起伏,這裏有極強的紫外線,這裏是不适宜人類生存的青藏高原。所以在這裏,要更努力地……活下去。

不是迎着春來破土而出,而是在寒冬裏破雪而立,才能等來那個終将會來的春天。

又一輛大貨車開過去,阻隔了許南珩的視線。于是他收回目光,看向方識攸。風把兩個人的頭發吹得很亂,遮擋視線的劉海仿佛二人之間說不上來的情愫,它們幹擾着兩個的對視。

然後方識攸走向了他,他也擡腳、邁步。

方識攸伸手,握起他手腕,說:“上車了。”

雅魯藏布江流淌過山南市,垭口挂着許多經幡,在公路遮下一大塊影子。

方識攸先把他送到市區中學開會,然後他自己去醫院。

這次會議是藏南地區支教崗的聯合會議,大家交流自己支教崗學生的情況以及自己的教學進度,主持會議的主任也向所有支教老師傳達接下來藏區的節日和統考的安排。

交代完一系列安排後,主任請支教老師們就這些時間的教學提出意見。

許南珩剛想舉手的時候,坐他前邊的老師直接咻地站起來了。那位老師說:“您好主任,我是貢嘎縣支教崗高三支教教師,我申請将寒假縮短為十二天,實在是沒有時間了。”

許南珩觀察着主任,主任有些猶豫。

那位老師又說:“我已經取得半數以上家長的同意,鄉裏的牧民們自發為學校背牛糞燒爐取暖,等到下一輪降溫之後,我們會改在五點整下課以及取消晚自習,但是每人每天要做完整一組試卷。”

許南珩細細聽來,覺得自己這邊也可行。

主任說:“今年雪下得太早了,不僅冷,而且……”

“需要提前存儲清水和牲畜糧草,我支教崗高三所有家庭已經完成。”那位老師很明顯有備而來,“并且我支教崗獲得了藏獒狗場的幫助,保護高三家庭的牛圈。”

許南珩肅然起敬。

這會開得挺久,鄉縣支教崗的情況各有不同,高三老師提出的想法最多。開到最後大家口幹舌燥,許南珩這排的開水壺都續了兩撥了。許南珩也提出了村莊初三學生的難點,他挺大膽的,他直接提出在即将到來的寒假裏,村莊初三進行靈活性補課。

也就是誰家活幹完了,他到誰家去,檢查作業,鞏固知識點,講錯題。

從市中學出來,天早早地暗了。

許南珩好久沒開過這麽硬核的會議,到最後跟吵架似的,主任在上邊舌戰群儒,他們不管不顧,總之大家這趟都是同一個目标,加大作業量、課程量,縮短假期,以及尋求主任的幫助。

主任會進一步調配各個縣村的老師進行教育援助,許南珩這邊為村莊争取到了一位縣初中的生物老師每周過去,以減輕索朗老師的負擔。

許南珩從學校出來後先看了一下微信消息,方識攸沒發消息過來,說明他還沒下手術。

支教崗的老師們先後從市中學出來,幾位老師贊許着那位直接站起來提要求的老師,成功将寒假縮短了好幾天。

許南珩與人群比較遠,他出來之後直接走去人行道路燈下的垃圾桶旁邊,煙盒裏還剩最後一根,就站在垃圾桶旁點上了。

沒成想人群慢慢地朝他這兒移動了。

“哎那邊那位老師!”有人朝許南珩叫了一聲,“老師!”

許南珩夾下煙,略帶迷惘:“我?”

“對。”那人說,“過兩條街有個酒吧,我們一塊喝點兒吧!你是哪個支教崗的?我記得是初三吧?”

許南珩笑着搖搖頭:“啊,不了不了,你們去σw.zλ.吧,我還等朋友。”

“哎呀,不喝酒!”那人又笑着說,“就是聊一聊,大家交流一下心得,哦對了,再聊聊中考題高考題!”

聽到這,許南珩心動了。

押題這事兒在北京本校向來是資歷老成的教師來,且他們浸淫多年,眼光毒辣。本校有位姓桑的老教師,押題那叫一個恐怖如斯。

而押題需要靈感也需要推敲,人多力量大嘛。許南珩一手捏着手機一手夾着煙,頓了頓:“那、那好。”

這是他最後一根煙,剛抽沒兩口就痛心地摁滅了,沒轍,撣了撣衣服,擔心落了煙灰,跟上了大家。

大家從全國各地過來,從一開始的不适應到現在已經能從容應對,一行十幾人走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聊着。許南珩盡量弱化自己的存在,多聽多看。

自然,話題中心是在會議上直接站起來的那位老師,她姓蔣,沒說從哪兒來,一路上都在教其他人怎麽了解當地資源。譬如她求助的藏獒狗場的老板,狗場老板不要錢,她就承諾高考結束後輔導狗場老板家小學的兒女們。

大家紛紛表示很合理,這邊雖說是貧困地區,但錢是能賺到的,比起金錢,貧困地區的人們更向往得不到的、更實質的價值。

酒吧在一家面館邊上,挨着的,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先進了面館稍微吃了一口,然後出來進到旁邊酒吧。

市區年輕人晚上來喝酒的不少,有當地人也有游客。吧臺的調酒師是藏族大哥,也是這家酒吧的老板之一,笑眯眯的。酒吧裏很暖和,調酒師穿件短袖,shake的時候上臂肌肉相當有力,偏黑的皮膚繃得都能看見青筋。

酒吧的照明其實挺充足,沒有刻意營造暧昧的光影,音樂不那麽吵,客人們能夠在正常音量下交流。

有姑娘大大方方地誇調酒師肌肉練得真大,詢問能不能去吧臺裏合影。許南珩卻恍惚間感覺完全比不上洗完澡出來的方識攸,方識攸的肌肉在富有力量感的同時更加漂亮,無論是線條還是形狀。

支教老師們在長桌面對面坐了兩排,有的喝酒了有的喝飲料。

許南珩要了杯無糖可樂,叼着吸管聽大家聊天。大部分人都有支教經驗,講了些許南珩很受用的東西,他都暗暗記下。然後有人掏出了iPad來開始聊題,許南珩想湊過去看,但有點擠不上。

但假期就是假期,随着左右桌快樂的歡呼聲以及時不時傳來的,年輕人昂揚地喊着“幹杯”,終于他們之間也有人提出,要不共同舉杯祝賀支教取得了階段性成果。

許南珩本來不想喝,結果貢嘎縣支教崗蔣老師直接大手一揮,相當潇灑地朝調酒師揚了揚下巴,說了句每人一shot龍舌蘭,她請了。

調酒師表示收到,并詢問anejo陳年龍舌蘭可不可以,口感更好。

蔣老師比了個“OK”的手勢。

蔣老師請完酒,又有老師站起來請了所有人,許南珩自然随了大流,也請了每人一杯。這麽一輪接這一輪,許南珩早就招架不住了,他不曉得是自己酒量不行還是這群老師實在太能喝。

總之,等方識攸過來找他的時候,他已經迷糊了。

到酒吧前他給方識攸發了定位,其實許老師對自己的酒量不太了解,他不喝酒,偶爾陪姥爺喝點兒也就那麽幾口,更多的是唠嗑。這回主要是氣氛他挺喜歡,不是應酬聚餐,也沒有任何功利目的,就是天南海北的陌生老師一起放松一下。

方識攸手扶在他後背,先跟其他老師微笑點頭打了招呼。其他人倒還好,看着沒喝太多,許南珩就比較明顯在強撐着。

後脊感受到方識攸的掌心後,他緊繃着的、維持理智的神經終于松懈了下來,軟綿綿地笑着,喊他:“方大夫。”

“嗳,許老師。”方識攸像從前很多次一樣回應他。

時間很晚了,許南珩不知道現在幾點。酒吧的音樂是輕盈的女聲在唱“Dont tell me that its bad timing”。

許南珩坐的是個高腳凳,方識攸幾乎是籠罩住他,他不矮的,但這個姿态和高低差度,他的頭剛好在方識攸鎖骨邊。

方識攸的手術從上午十點多到剛剛才結束,他下手術臺後喝了瓶果汁補充能量,緊接着就過來酒吧了。

大家聽聞他是援藏醫生,說什麽也要整一杯,方識攸只能說開車過來的,喝不了。順便說把許老師帶回去了,這兒不是正式場合,但先離席,方識攸還是說了句不好意思。

從酒吧出來的瞬間,許南珩哆嗦了一下:“嘶。”

西藏晝夜溫差本來就很大,遑論十月已經是初冬。可是凜冽寒風不僅沒把許老師吹清醒,反而貼住了溫暖的方大夫。

他像他家胖胖,那只虎斑貓。天一冷,它就往人衣服裏鑽。

“走這邊。”方識攸怕他摔了,手一直扶在他背上。人行道有幾塊地磚翹了起來,天黑,許南珩這醉鬼完全不看路,腳下一絆,身型整個歪向前。

方識攸眼疾手快伸出胳膊兜住他,渾身的酒氣,朦胧的眼眸。被絆了一下委屈地看着方識攸,說:“吓我一跳。”

方識攸心想誰沒吓一跳呢,于是幹脆摟住他腰,車就在人行道邊,沒幾步路了。

“方大夫。”

“嗳。”

“怎麽沒星星。”

方識攸擡頭,接連下雪的原因,藏南已經陰了好幾天。方識攸說:“再等等就有了。”

“嗯。”然後許南珩擡手,扶了一下方識攸的肩膀,讓自己站直起來。

他站得直溜溜,像根小竹子,像學生時代立正的孩子,然後仰着頭,等星星。

在方識攸意識到他在‘等星星’的剎那,方識攸感覺心頭被澆了一杯滾燙的茶水,從他心尖流入血管走去四肢百骸。

由于仰着腦袋,漂亮的脖頸輪廓全然暴露在方識攸的視野中,從下巴,到喉結,再隐入衣領。方識攸吞咽了一下,說:“明天再等吧,好不好。”

“明天能等到嗎?”這小醉鬼說完,沒等方識攸回答他,又轉了個話題。喝多的人就是想哪兒說哪兒,而且有點鬧騰,許南珩還成,沒耍酒瘋,就是有點話痨。

許南珩看着他,問:“你今天什麽手術呀?”

“開胸搭橋。”方識攸說。

許南珩“喔”着點頭,又指了指自己胸口,問:“把這兒打開嗎?”

“對。”方識攸說,“冠狀動脈堵着了,它沒法給心髒供血,就像立交橋一樣,在堵着的血管上再多放置一根血管,繞過擁堵路段,讓血從這根血管裏走。”

方識攸這輩子從沒在寒風天的人行道上給別人解釋什麽叫心髒搭橋。這兒冷得呵氣成霜,路燈明滅閃爍,時不時被風卷來一些枯葉。

但他樂在其中,他感覺他能在這兒給許南珩講一晚上。

什麽冷不冷的風不風的,方大夫連饑餓感都屏蔽掉了,因為許南珩眼睛直勾勾盯着他,說了一句:“你真厲害。”

人被誇就會心花怒放,方大夫也沒能免俗,但他還是腼腆了些,并且如實相告,搖搖頭:“沒有,我不是主刀。”

“你當然不是刀,你是方大夫。”

好的,可以看出已經進入他自己的節奏了。方識攸點頭,說:“我是方大夫”

這次方識攸伸手環過他肩膀,帶着他走去車旁邊。

晚上有個接臺手術,就是他們這邊下手術臺了緊接着又有一臺手術要做。來接臺的幾個醫生給他們帶了果汁和面包,方識攸喝了果汁,一袋面包在車裏。

他打算先把許南珩放車裏,然後吃完那塊面包再開車回縣城。他半抱着把許老師塞進副駕駛,關上門,站在路邊撕開面包袋。面包很松軟,不會噎,內陷是果醬,微酸。

時間是晚上九點一刻,頭頂路燈已經暗到只能照亮它自己的燈罩。方識攸幾口吃完面包,包裝袋丢進垃圾桶。

喝酒的人是許南珩,不知道為什麽,腦子亂七八糟的成了他自己。方識攸丢完包裝袋沒有去左邊主駕駛,而是又拉開副駕駛的門,裏面許南珩乖乖地坐着。車門被拉開,湧進來一陣風,他靠着座椅頭枕,偏着頭看着來勢洶洶的方識攸。

“方大夫。”

這次方大夫沒有像之前那樣回一句“嗳,許老師”,方大夫半個身子探進來,伸手把副駕駛安全帶拉下來,扣進去。

接着,方大夫手撐在座椅頭枕,他的腦袋旁邊,定定地看着他。

“許南珩。”

“……”

“你是單身嗎?許南珩。”方識攸問,“你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嗎?”

許老師一雙漂亮的眼睛逐漸睜大,他緊張了,雙眼皮被他瞪得只剩眼尾的小分叉了。然而酒精麻痹了中樞神經,思維滞澀帶來行為遲鈍和心跳加速。

“許南珩。”方識攸又一次叫他全名,清晰的咬字,‘珩’字的發聲特征,讓他喉結顫動。

“我……沒有。”許南珩說。

方識攸點頭,得到答案後,他松了口氣,僵硬的眉眼緩和下來,眼神也換上從前的平靜柔和。他朝許南珩笑了下,說:“好,我也沒有。”

許南珩這會兒還半懵着,他這人很少陷入懵逼狀态。他左手探了探,摸到安全帶扣,摁了下讓它彈出來,然後下車。

這車挺高,方識攸扶了他一下。

“怎麽了?”方識攸問。

許南珩沒說話,直接伸手去掏方識攸的上衣口袋。這種沒禮貌的行為也就喝多了、對方是方識攸,他才會肆無忌憚,許南珩掏完左邊掏右邊,方識攸也不攔着就随他掏。

“煙呢。”許南珩問。

問着手上卻沒停,又往上摸,方識攸穿的是件沖鋒衣,胸口還有倆兜,許南珩手直接摸到他胸肌。摸到後……方大夫今天為了方便手術換衣服,沖鋒衣裏面單一件T恤,而天冷,剛剛又是鼓足了勇氣問了早就想問的話。

所以胸肌一直繃着。

就很顯。

許南珩的手覆蓋在這裏,他就更緊張。

很結實的胸肌,勤加鍛煉的心外醫生,許南珩的理智和今晚的星辰一樣,等是等不來了。于是他繼而捏了一下,比起‘捏’,說‘抓了一把’更合适。

方識攸完全不明白現在是什麽狀況,他也懵了。

他懵逼之餘還不忘回應許南珩的訴求——他從褲兜裏掏出了自己的煙和火機,遞給他。

許南珩看見煙,想起了自己想抽煙,于是手離開了方識攸的胸肌,拿過煙盒,磕出來一根,方識攸幫他點上。

點上後他抽了一口,然而不知怎麽回事,這一口抽得像不會抽煙似的,直接嗆着了。許南珩嗆了一大口煙,猛咳起來。

“哎喲。”方識攸把他指間的煙夾走,哭笑不得地拍着他後背,“慢點兒。”

“咳咳咳咳咳咳……”許南珩背後是開着門的副駕駛座椅,面前是方識攸。

方識攸順了順他後背,然後将他後頸按向自己肩膀:“來,靠着咳。”

許南珩順便蹭了下咳出來的眼淚:“這是什麽臨床治療手段?”

“這是我的私人治療手段。”方識攸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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